穿透心灵的感动

作者: 段代洪2021年12月29日手机美文

有些感动是瞬间的。有一种感动却是恒久的、深入骨髓的,随着时间的久远,愈加能够抵达心的深层,触发千丝万缕的怀想。

在这异乡之城的雨夜,我想起了远在天国的父亲。二十多年前的一幕幕,便如默片,穿透夜雨,穿透阁楼紧闭的窗,一一呈现在眼前。

那一年,石榴花开得最艳的时候,身患肝癌的父亲依依不舍地辞别了人世。

遵照父亲遗愿,那年秋天,当枯黄的叶片开始飘零大地,我和二弟捧着父亲的骨灰,踏上了送父归乡的伤心之旅。

数天后的黄昏,我们终于到达了那个叫石安的小镇。久候多时的二舅接到了疲苦不堪的我和二弟,也怀着无比凝重的心情接迎了在外漂泊多年的父亲。

天亮,父亲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里——庙堂湾。骨灰盒置放在祖房的堂屋正中,朴实善良的乡亲们闻知后,纷纷放下手中忙碌的活计,赶到堂屋,给父亲焚上一炷香。他们是那样真切的悲伤,一如母亲,一如我和弟弟。他们是把父亲看作了远游后魂归故里的亲人。淳朴的婆婆和婶婶们,把我和二弟拥在她们温厚的怀里,用粗糙的手一遍遍抚摸我们的头和脸。我们却没了言语,也早没了泪水,只是眼神滞滞地看着翻飞的木屑。大伯大叔们用了质地良好的木材,给父亲赶制棺木,他们神情专注,额际腮旁挂满了醇酽的汗水。

依照故乡习俗,出殡应在天亮之前。出殡那天,下起了绵密秋雨。八个乡亲抬着沉沉的棺木,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在崎岖的山道上。我和二弟披着长长的白孝,紧随其后。临近墓地,领头的远房三舅吼起了一种十分哀伤的号子,其他抬棺和送葬的人们,也随之哼唱起来,凄婉的号子在鸿蒙的旷野蔓延着、回荡着。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一种感动如闪电般击中我的身体。许多天来,我没说过一句话,没流过一滴泪,然而那一刻,我却如洪堤崩决,汪洋恣肆地大放悲声。那悲声里,有多日的压抑,有对父亲的不舍,更因为深入骨髓的感动。在送殡的长队里,没有几个与我沾亲带故,甚至好些我压根儿就不认得。我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何选择故土作为最后的栖息地。父亲是对的,饱经沧桑和冷漠之后,他的灵魂只有回归故土才能得以真正的安宁,也才不会再孤单。

许多年过去了,我一直不知道殡葬父亲时,乡亲们用浓厚的乡音唱出的那些号子是怎样的内容,然而那从嗓间吼出的苍劲哀婉的调子,却有着不可抗拒的穿透力。我永远无法忘却那一刻我内心的强烈震颤,无法忘却那一刻我荡气回肠的悲哭,更无法忘却故土和故土亲人带给我的铭骨刻心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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