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琐忆

作者: 梁美琳2022年01月05日情感短文

放牛,对于农村出来的人,应该不陌生。小时候,牛是我们的伙伴。春耕播种,犁田耙地,都少不了牛。村上一般两三户人家共一条牛,当然也有家庭条件优越的,一家人独享一条牛。那时候一头牛值两三千元,相当于普通人家一年的收成。

牛,极为重要的劳动力,无可替代地成了必须供养的成员,家家户户据人口与田地轮流放牛。于是,每逢周末或放假,放牛就成了我们这些农村孩子的光荣任务。

村子的西口,有一排排的樟树、柳树,每棵树下都圈着一条牛。清晨,还没睡醒,母亲就在窗前喊:“快起来,这半月,牛又轮到咱们家了。”于是,一骨碌赶紧爬起床,揉了揉眼睛,脸也不洗就径直跑到樟树底下去。看牛肚子扁扁的,于是解开了牛绳。牛嗷嗷地叫着跟着我们走。

小时候最喜欢春天。万物复苏,到处是绿油油的一片,村前屋后一大片青草,水嫩水嫩的。我们喜欢把牛牵在田埂上,牛低着头吃得津津有味,一条田埂盖过一条。有时候也很糟糕,冷不丁地碰见一条蛇从草丛里钻出来,没等我们缓过神来看清楚,它又钻到下一块田里。那时候,母亲总让我们穿着套靴去放牛,这样不容易被蛇咬。大约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牛肚子鼓胀胀的,我们又牵着牛回家,然后吃早饭。那时候的我,总喜欢放牛的时间长一点,也好和小伙伴们多闹腾一会儿。

夏天,正是农忙双抢的时候。村庄不远的地方,有一块湖滩,我们喜欢把牛赶到湖滩上,一边放牛,一边帮家人收割稻谷干农活。那个场景可是热闹,三五一群,有说有笑,田里被五颜六色的衣服点缀得分外好看。有时候忙着忙着,调皮的小牛突然跑得不见了,父母亲总有找牛的经历。看到自家放的牛跑到人家的地里去吃庄稼,母亲总是不好意思,丢下手里的活儿赔着笑脸去向人家道歉:“来年一定还上十几斤谷子。”那段时光可以说是我们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了。如今想起来,我依然记得我家小水牛那双炯炯有神的眼。

夏天是用牛最多的时候,父亲很心疼牛,每次总要让牛休息小半天,或到下午才舍得继续开工,哪怕田里的水等着,要去整,秧苗等着要插。有的时候都中午了,母亲还不见父亲回来吃饭。他经常是犁完了田,就牵着牛去放一阵子再回家。父亲总说,没有了牛,就没有了地,一切都做不成了。这么多年,父亲从不吃牛肉,在他的心中,牛象征着祖祖辈辈的黄土农民,就像是他自己。

夏风如浪,鸣蝉低唱。快到晌午时分,太阳开始发威了,村里的炊烟袅袅升起,我们吆喝着往村里奔去。放牛娃们头戴草帽或者用树枝野草编成的圆圈,倒骑在牛背上,吹着口哨,哼着小曲,一双小脚或晃悠着,或拍打着牛肚,“啪嗒、啪嗒”地行进在乡间小路上,愉悦和幸福早写在了脸上。

冬天,父亲总把牛栏清理得干干净净,有时候,天很冷,外面飘着雪花,全家人都躲在屋里烤火。到点了,父亲不顾严寒,到屋外的草堆旁拉牛草、送牛草,牵牛喝水。即使过年的时候,也不忘了牵牛“出方”,把牛照顾得好好的。记忆中,我们家的牛很服顺,很卖力,我想这也是因为牛和父亲有着多年深厚的感情吧。

而我印象最深的放牛是深秋,草渐渐发黄了,赤湖坝内外的湖水渐渐退去,形成了洲坦,一望无垠。村子上一些大点放牛的孩子,会组织带上米、干菜、锅、盆子等简单的工具,带我们到赤湖边洲上去放牛。小的时候,没出过远门,赤湖边就是最远的天边。经常听大人们说在洲上打鱼、挖藕以及有人不小心掉到水里的事情。洲上就像藏着丰富的宝藏,神秘莫测。

我们一般早上骑着牛出门。骑牛的时候总会站在地里稍高的地方,让牛低角,脚踩上牛角,然后说高角,牛头上举,把我们送上牛背。每每此时,总有哥哥姐姐们帮着驯牛,让我们平稳地骑上牛背。

经过大约四华里的路程,沿着赤湖大坝,到了洲上。因为周围没有庄稼,放牛更轻松了,各自把牛绳挽在牛角上,一赶,牛各自散开了,就像回到属于它们的乐土。而我们可以尽情地玩耍,不用担心牛跑,也不担心牛吃庄稼了。

我们围坐成一个大圈,玩丟手帕、老鹰抓小鸡等游戏,每每手帕被扔到自己身后,或是被“老鹰”抓住的那一刻,是那样的兴奋激动。整个洲上只有我们的笑声,吆喝声。

胆大的男孩结伴去试水,看哪里的水深、水浅,当然还可以看见一些破旧的小船只、划胎,都是打渔的人们留下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在洲上捡柴草、树枝等,当然还有人搬砖做灶、洗米、洗菜。开始烧饭煮菜了,大家各就各位,不一会儿,一顿饭就熟了。可能饭有些生,菜或许有些淡,但是大家都可尝尝自己亲手做出的“风味佳肴”。

下午,我们不会忘了在赤湖边捡着被浪淘打得光滑的小石头,大小差不多的螺丝、小贝壳,带回家,做成一串串手链、项链,当成珍宝一样收藏。

傍晚夕阳西下,落日、晚霞泛在湖面上,金光灿灿,我们找回各自的牛,一个个骑在牛背,走在大坝上排成长长的队伍,在水中形成一个个倒影。我们在天水之间,和大自然融为一体,是那样的和谐美丽。就这样结束了快乐的一天。此时,母亲也正在村西头盼着放牛的孩子回家。

放牛的日子,就这样伴着我纯真的童年,留在记忆中的是难以抹去的快乐与无忧无虑。放牛的日子,宛如岁月中的万涓溪水,留在记忆深处,有时汇成一条思念的河,不时流淌在现实的角落里。如此,童年的每个周末和假日,我和我家的那条小水牛便像军棋盘上的两个兵,在家乡那张大棋盘上被挪来移去。最后,水牛挪老了,我也移出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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