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读书

作者: 申功晶2022年03月26日生活随笔

自启蒙始,我接受的行为教育便是“坐如钟、站如松、行如风”,但凡读书必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腰杆笔挺,最讲究姿势。我生性顽皮,常觉得端坐着读书实在太受罪,古来圣贤映雪囊萤、悬梁刺股的劲儿我可是学不来的。

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躺着。我最喜仰面朝天地躺在沙发或床上,此时随手翻翻闲书,逍遥惬意。

父母最是反对我躺着读书,常叨叨:书没读好,眼睛倒先看坏了!为图个耳根清净,我索性卷起被褥,一个人搬到阁楼上,靠在藤椅上,临窗而坐,一手捧书,一手持笔,每有会意,便圈圈点点。最惬意的莫过于拥衾夜读。入了秋冬,夜来得早,吃罢晚饭,彼时,夜空深邃,时光冗长,最适宜潜心读书。

我的枕畔书架上常置放着几类上好的闲书,一类是深奥难懂的国学古籍,一文读几遍,方能精华尽览,领略秦汉风云、魏晋风流、唐宋风采,啃读《史记》《古文观止》以及诸子百家,感到骄傲的是至今仍能倒背如流《滕王阁序》《过秦论》等名篇华章;一类是长篇文史巨牍,令人辗转反侧、百读不厌,与李杜同饮、共苏辛对座,一气呵数章,半日读一本,即便成套书籍,亦能连续不辍,过足书瘾。时光人物,倏忽而过;书里书外,驰骋遐思;枕上时光,何乐能及?个中滋味,大概幽默大师林语堂可以感同身受的,林大师认为蜷卧在床上乃人生最大乐事之一。我亦曾借鉴他老人家的躺读姿势:“最好的姿势不是平躺在床上,而是垫个柔软的大枕头,枕头与床约保持三十度的斜角,然后枕臂而卧。”

其实,枕上读书,古来就有,“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汉赋大家扬雄居所孤寂,成年累月枕书为伴,终于成为一个时代的文化巨擘;“文章名冠天下”的欧阳醉翁擅长见缝插针,用散碎时间读书:马上、厕上、枕上;就连一向不苟言笑,以冷峻面目示人的鲁迅先生也在《病后杂谈》中调侃“大可享生病之福”,原因即是可以躺着看点不劳精神的线装书来“养病”。

宋人蔡确有“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的体验,这种感觉何其惬意。炎炎暑日的午后,我也常跑到老宅的后花园,仰躺在光挞挞的大青石上,比待在空调房还舒服,左手枕头,右手持书,午间时短,可选一些轻松易懂的书,如《说唐》《神木》《浮生六记》……一本祖传线装《水浒传》,被我翻了个稀烂。

枕上读书,这种方式虽然看上去闲散疏懒,所读之书亦不过消遣尔尔,然回望之际,方能体会到好处。我发现自己居然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有一年读完几百本书的记录,枕上读书,令人受益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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