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

作者: 新月2022年06月16日生活随笔

近日整理书柜,无意间发现两本书之间夹着一方漂亮的丝帕,若非其明信片大小的纸质包装盒上写有“手绘丝帕”字样,便又忽略了它。

轻轻打开外包装,展开丝帕托于掌上,细细端详。素净本白的底色,上绘一株春兰。绿色细长的叶片若礼花般诗意散开,两朵娇美的淡褐黄色花朵,恰似两只彩蝶留连其间,娇嫩的花瓣又似美人出浴,使人仿佛能嗅到缕缕暗香。真是“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难隐谷中香。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不由痴痴地看了半天,想了半天。

手帕也称手巾、手绢,有着悠久的历史。手帕不仅具有实用功能,更是传情达意的媒介,在古典文学和艺术作品中多有呈现。

幼时读《红楼梦》,看到宝玉挨打后,遣晴雯将自己用旧的两条帕子给黛玉送去这一段,怎么也不明白其中深意,又不敢去问母亲。终一日,顿悟。才明白此番真意、真情,若非用情至深如宝黛二人,所不能有。于是,对作家之妙心、妙笔佩服至极。整本书中,与手帕相关的情缘又岂止一处。

明代桐城民歌《素帕》中唱道:“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丝(思)来竖也丝(思),这般心事有谁知?”意思是说,帕面经纬交织的一根根丝,都谐音“思”,即便未用墨笔写上情词,也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意。

诚然,那时的爱情不会如今日这般自由绽放,但在缝隙里悄然生发的情愫,并不乏浪漫与细腻,反而因此多了含蓄温婉之美。一方赠出的手帕,也许不着一字,也许题着诗、绣着画,只要两心相知,便更见心思也更显情致。

每当在文学与影视作品中看到,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纤纤玉手握一条手帕,无端就觉得添了些风雅和韵味。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劳作之余,将掖在衣襟里的手帕取出擦汗,那动作在我看来也是一种美。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作为生活必需品的手帕,已从人们的生活中悄然隐退,如同眼前的这方丝帕,是何时留存的一样,需要细细回想。

记得上幼儿园时,每天早晨,母亲总会用一枚别针,将一条头天洗净带着香味的花手绢,别在我衣服的左胸口处。既方便使用又防止弄丢,这也是那个年代幼儿园孩子的着装标配。

而一首名为《丢手绢》的脍炙人口的儿歌,更是儿时做同名游戏时经常唱的。直到现在仍记忆犹新。这个陪伴无数人度过了快乐童年的游戏和“老鹰抓小鸡”以及“跳房子、跳皮筋”等等,一起成为我们珍贵而又美好的童年记忆。

对孩子来说,手帕必不可少;对大人们来说,也同样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可谓人手一块,如同现在的面巾纸一样,是随身携带的必备品。

记忆中,那时的手帕多为长宽20多厘米正方形薄棉材质,厚度如同一张A4纸。男士用的多为藏青,咖啡色条纹或格子花色;女性则以白色、粉色、淡蓝色或者淡黄色为底色,印(绣)有大小不同,花型各异的花朵或者鸟儿、鱼儿、山水风景等图案,有漂亮的波浪形花边。爱美的女子曾一度流行用手帕在长发上扎个蝴蝶结作装饰。此外,还有一种中间印有大红“囍”字或者一对鸳鸯图案的大红底色的手帕,这多半是参加婚宴归来所带回的,里面一定包着8颗喜糖。那时,结婚都流行用大红手帕包喜糖;到了20世纪末,才流行袋装喜糖和盒装、瓶装喜糖。

只想由衷地赞叹那个年代设计师们的审美和艺术眼光,使得小小一方手帕撇开使用功能外,怎么看都是一件工艺品或是一幅画。只可惜没有收藏一些,如今只好在记忆中搜寻一些模糊的印记。

现如今,什么都是“短平快”。曾经形影不离的手帕,早已不知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用后即丢的一次性面巾纸。较之手帕而言,虽说免去了洗涤的麻烦,但却不利于环保且样式单调乏味,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而每每丢弃面巾纸时,总有一种将某些难以言喻的什么,也一同丢了去的感觉。让人产生同样感觉的,还有电子邮件之于手写书信,电子书之于纸质书等等。

说到底,面巾纸无论其包装多么精美,纸质如何细腻,都不过是“一次性易耗品”,毫无保存的价值,更无从谈及什么情感与牵挂。这或许也折射出现代人对待情感和事物的惯常态度——随意而又任性。无论是泪水还是汗水,都随着手中面巾纸那轻轻一抹,一同迅速抹去与消失。不像从前,用旧的手帕上,会留有温度,情感,时光与记忆,甚至还有熟悉的味道……

盛夏时节,有一次去老城区。返程等车时,瞥见站台上不远处车来方向,一位50多岁的黑衣男人,左手夹着包,右手不停地捋头上、脸上不断涌出的汗,随即便是用力一甩,惊得左右两旁的人纷纷侧身,避之唯恐不及。心下就想,此时他若掏出一方手帕,擦去脸上的汗,便会少了份尴尬,多了份优雅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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