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

这是发生在一个平行世界里的故事。

第一节皓腕凝雪，人似新月

米老是搞人体遗传和基因分析的，年才五旬开外，并不老，只因在这所著名的医学院中，甚至全国都属于很有名气的医生，所以被亲朋同事尊称为“老”。据他家里珍藏的米氏族谱，他是北宋书法家米芾之后，因此五十多了又继承其先祖的书法艺术，时不时写上几幅，赠与亲朋好友，赢得一片赞誉之声。海内西风紧，天涯若比邻，米老的名气远播海外，于是乎，送女留学，家居别墅，亦可谓高级知识分子中的世家人物。于是乎，门庭若市，只要药厂开发新药，经米老审核签字，审核机构就如同放绿灯一样。

这一日，是米老最为高兴的一日，是海外留学的爱女米娅学成而归之日，米老和夫人商量，在家里开个“啪提”，请亲朋故旧，米娅要好同学，米老的研究生们聚会一下，以示庆祝；此外，二十五岁的米娅，并未在海外找什么男朋友，所以，也兼有择婿之意。

时临初夏，别墅庭院，藤萝架前，芳草萋萋；院中曲径，绿柳婆娑；倚窗春桃方谢；园圃芍药绽放。米夫人身穿一身淡灰毛料西服裙装，雪白内衬翻在西服领外，越发显得年轻靓丽，修长身材，半高的高跟鞋，微卷的发式，远看怎么也不像四十多岁的妇人。此刻，米夫人正带领米老的研究生们，指挥雇来的服务人员，在藤萝架下布置餐桌。时刻跟在她身边的是米老最得意的弟子——林蔚，小伙子同样是医学世家，父亲林谦一是美国留洋，人称圣手一把刀，乃是外科手术的高手，祖父林世忠是湘雅医学院的高才，亦是一时泰斗式的人物；因此林蔚身上，从小耳闻目睹，也喜欢上了医学，硕士毕业后，又考取了米老的博士研究生，专心研究基因疾病的治疗；林蔚身高一米八零，儒雅清俊，自然在米夫人心中是择婿的上上之选。

林蔚没有见过米娅，只是在米夫人房间见过穿童装的米娅大头照。那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精灵，虽未成人，长眉裁月，秀目凝眸，小鼻子微翘，微笑的嘴角，似在顽皮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不难想象，此时的米娅应当是一笑倾城的美人。于是林蔚在想象，见到米娅应当怎样招呼这位从不识面的美女，能够给美女留下一个难忘的美好的第一印象。

林蔚的师弟，杨明，一个身膀结实，外貌敦厚的小伙子，此刻正和服务员们一起忙碌，帮着抬桌子、拿椅子；林蔚的小师妹，瘦瘦的，面目清秀的一个扬州姑娘，也从别墅里提出一篮水果，向师母和师兄笑盈盈地打着招呼。不过从林蔚的眼中看去，这小师妹有些寒酸，一身摊上服装，穿在她身上似乎有些肥大，纤巧的双足，从粗大裤腿中露出来，蹬着一双白色的半高跟皮鞋，不免有些土气。尽管林蔚没有从心里喜欢过小师妹，可是却没有少享受过小师妹对他的照顾。研究生的宿舍楼，硕士生是四人一间，博士生可是一人一间。小师妹和杨明都是硕士生，自然比较尊敬博士生林蔚，时常会带些问题来请教。一开始是俩人一起来，后来杨明来的就少了，倒是小师妹隔三岔五，就来一趟，带些问题前来请教，同时也主动帮他洗洗衣服。一开始，林蔚觉得过意不去，免不得客套几句，但时间一长，也就自然了。小师妹话语不多，不像许多南方女孩那样叽叽喳喳，不是看书，就是干活，为人谦和乖巧，总是在林蔚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默默出现，诸如帮助他录入论文，整理资料；有时送点自做的小馄饨当夜宵，每次都是用黝黑清亮的眸子，看他将夜宵吃完，收拾好碗筷，露出满意的微笑。不过这些，并未引起林蔚的注意。

时间一点一滴的推移。美女米娅还是没有回来。米老打手机，对方关机，这可急坏了米夫人。米娅到底怎么了。原定从巴黎飞到北京的飞机，应该是清晨8点到机场，家里已经派司机老王前去接人，可现在一点音讯也没有。按理米娅8点40就可以出机场，坐上老王的车，加上路途，应当不超过10点，就可抵达枫叶别墅，而现在，米夫人看了看腕上的金表，已经是10点半了。该死的老王，也不打个电话回来。

客人们陆陆续续到齐了。研究生院院长陈子厚携夫人，遗传研究室主任陆鹏携夫人公子，胸外科主任林蔚之父林谦一携夫人到来；此外米娅的发小，韩萌萌，柳月，赵倩如，一路笑着闹着，也走进别墅的院子。这下米老、米夫人和研究生们，分别热情接待来宾。寒暄一过，大家坐在院子的藤萝架，品茶吃水果，年轻人凑在一起，几个女孩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正当米夫人心急如火的时候，宝马开进了院子，停在花径旁，车门一开，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苗条女孩，就从车里飞了出来，一声“妈咪”，清脆悦耳，娇憨甜美，有着长长的尾音，声音未落，人已经扑到米夫人怀里。林蔚侧目观察，果然面似春月，皓腕凝雪，纤腰盈握，美腿修长，一时竟看得呆了。身边的小师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拿小手在林蔚的眼前晃了晃，林蔚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不由得心咚咚直跳。装作无事的样子，说了句：“别闹。”几个年轻人站起来，朝米娅走去。韩萌萌，柳月，赵倩如，更是不知是笑是哭，“小娅——小娅”的喊着。

米娅离开米夫人的怀抱，与走过来的姐妹们拥抱到一起。

林蔚就像做梦一样。当米夫人拉着米娅，介绍说：“这就你爸爸的得意门生，林蔚”时，林蔚的心差点没从嗓子眼跳出来。米娅的美使得他眼前一亮，根本不敢用眼去看。心里暗骂自己窝囊。当米娅的手伸向他的时候，他才反映过来，将手伸出，与米娅轻轻一握，便缩了回来。一声“师兄”，又叫得他不知如何对答。虽说自己已经是二十七了，高中和大学也不乏有女孩喜欢，但骨子里的傲气，还没有哪个女孩打动过他。可这次他从心里投降了。

米娅甜美的微笑，使在座每个老老少少，都十分愉悦。也许正如有的网络作家所说的那样，美女的微笑是“老少通杀”。

第二节游园遇险，鼻子受伤

转瞬间，米娅回到国内已经半个多月了。她是巴黎艺术学院毕业的研究生，主攻油画和雕塑。虽然出身于医学名家，但对医学丝毫不感兴趣。所以，对父亲的研究生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尽管这些人不是硕士就是博士。所以，每当林蔚、杨明和小师妹乔杏芊来米宅的时候，她不过虚与委蛇，应付过父母的招呼后，总是找个借口就告辞出去。

她以艺术的眼光来观察这个现实世界，所以她总觉得处处都有遗憾。比方这所别墅吧，中不中，洋不洋，也就是没有个性，而没有个性也就没有风格。那个林蔚，一个卖弄医学知识的人，虽然身高一米八零，但是属于豆芽型的，缺乏男子汉的肌肉和深沉；杨明明显不够尺寸，身高连一米七五也没有；那个被称为小师妹的乔杏芊，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这些人是父亲的门生，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至于母亲总是或多或少地把林蔚往她身边推，她才不稀罕呢？他爹爹是“圣手一把刀”那又怎么样？所以，每当这些人来访，她满脸微笑，一副倾倒众生的样子，其实她还真没有欣赏任何人。再加上归国来，总要谋个职业吧，她还真有些忙活。还是在巴黎的时候，她就联系了国内北京工艺美术学院，得到校长王世钊首肯，可以給她一个讲师的席位，看授课和艺术创作的情况，如果符合条件，一年后晋升副教授。所以，这几天，她忙于上街购买各种用品，好搬到工艺美术学院的教工宿舍去，好让自己有一个自由的天地。至少可以躲避母亲的絮絮叨叨，着急给她找个女婿。

这天米娅约好她的发小韩萌萌、柳月、赵倩如一同逛街，也是为了姐妹们找个地方聊聊。韩萌萌、柳月、赵倩是她从初中到高中的同学，以前上学的时候，她们几个就聚堆在一起。由于从小就在一起，所以米娅眼里看她们就和别人不一样了，缺了所谓的“艺术的挑剔”，多了的一份姐妹情谊。其中那个叫韩萌萌的，和她最为亲近。姐俩个头差不多，韩萌萌长得也不差，似乎就是脸略微圆了一点，不过一双大眼睛，又恰恰又十分灵动，和这脸庞配起来恰到好处。

米娅和母亲打了招呼，也不听母亲再说什么，一溜烟上了自己的宝马，开走了。

姐几个约定在中山公园见面，聊够了，在去王府井逛大街买东西。

这正是夏天，中山公园办了金鱼展览，所以园内也颇为拥挤。本来米娅建议大家直接去来今雨轩茶社，在那里品茶聊天。然而柳月说，既然园内办了金鱼展览，我们不如先去看看，我正想挑几条好品相的小金鱼买回家呢。姐几个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于是朝中山公园的东北角展览金鱼的愉园走去。

愉园由回廊连接的古建筑群组成。前面正中为重檐蓝琉璃瓦屋面八方亭，东面为单檐筒瓦屋面正方亭，西面为单檐筒瓦屋面长方亭。三亭均悬亭额，东亭“倚霞”，西亭“流云”，中亭“览粹”，由著名书法家陈叔亭书写。三亭以三十八间半壁廊相连，廊上嵌有金鱼展窗三十四个，内镶衬玻璃缸展金鱼供游客观赏。廊东端壁上嵌有“愉园小记”石刻一方。廊中、东、西建垂花门两座，东为双垂花门，西为单垂花门。廊前正中有观鱼池，长十四米，宽七米，周设围栏，以青白石筑成，取名“乐泉”，池内放养金鱼、锦鲤。廊后为饲养室。

由于是鱼展期，愉园内游客太多。从愉园东侧的亭子是金鱼展廊的入口，到西侧的亭子是金鱼展廊的出口，只见人流是进的多，出的少。柳月的兴致最高，就要进去排队观看。

米娅本对观赏鱼没有多大兴趣，于是说：“你们进去看吧，我在那边”米娅用手一指西边亭子旁太湖石假山下的一溜木椅，“就坐那里等你们，我要休息休息。”

柳月说：“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说完拿眼看着韩萌萌，于是韩萌萌会意道：“小娅，去看看吧，没准还勾起你画金鱼的兴致呢？”米娅只好和大家一起排队，进了展廊。

展廊内的墙壁上镶嵌着透明的水族箱，无数金鱼就在水族箱的中的水草中游来荡去。有红龙睛、

墨龙睛、白龙睛……系列；有皇冠珍珠、鹤顶红、紫狮子头……紫兰花帽子等。有的孩子还淘气地用小手在水族箱前的玻璃上用手指逗弄金鱼。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个子男人，挤开人群往外走，嘴里说：“让让，有事儿。”忽然一个中年大叔就喊道：“拦住他，拦住他，他是小偷。”

那小个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外闯。

米娅本来没心思看金鱼，她满脑子都是她要安排的事儿。要买什么样的床罩、被子，带哪些东西住进学校教工宿舍。忽听有人喊抓小偷，就不由得抬起头来，还没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一个金属短管朝她戳过来，接着她觉得鼻子似乎被戳中了，那钻心的疼痛，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大声喊叫起来：“阿……阿……”接着鲜血涌泉似的，喷了出来……

米娅的母亲，临近中午，正准备给家人做午餐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响了。她看也没看，就挂掉了。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不知那那么多骚扰电话。”接着手里的手机又响起来，气得她又挂掉。当她走进厨房焖好饭、切好菜，就等老头子回家吃饭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她低头一看，来电显示：

“老公”

于是慌忙接了。只听话筒里，米老说道：“快来人民医院急救科，小娅出事儿了。”

感谢本书的收藏者和迷妹，没有你们的支持，我就没有勇气写下去了。非常的感谢！

第三节鼻子在哪里

米娅受伤是个意外。因为那小偷看人群围了过来，不由得从上衣遮盖的腰间，拔出一根被钢锯斜面裁断的短钢管，手里发疯似的挥舞着往外冲。恰巧米娅站在狭窄的展廊之侧，小偷昏了头似舞着钢管冲过，恰恰刺中了米娅的鼻子，由于冲过来产生的巨大的惯性，锋利的钢管截面不仅刺破了她的脸庞，而且还铲掉了她的鼻子。

小偷慌了，扔下钢管就又朝外跑去。当然他是跑不掉的，最终被一群游客所制服，随即有人拨通110电话……

不提警察抓捕小偷和讯问当事人和见证人等常规操作事宜。韩萌萌和赵倩如离米娅最近，发现情况后，立即跑过来。只见米娅疼的捂着脸在地上打滚，顺着手缝流出来的血染红了衣襟。吓的两个女生不知所措，边上一个小伙子说，“快！快打120”，这句话提醒了韩萌萌，不由得紧紧张张，哆嗦这掏出手机，未等打，就又掉在地上。边上的小伙子只好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120。

待到园内警察和工作人员赶到，120救护车赶到，不知米娅是疼痛还是出血太多，已经昏死在韩萌萌怀里了。于是医护人员一面给她急救止血，一面把她塞进急救车内。韩萌萌和赵倩如随车，被急救车直接拉到人民医院急救科。

韩萌萌给米娅办理手续，赵倩如就开始给米娅母亲打电话，偏那老女人不知为什么还不接；于是在米娅的挎包里翻出手机，给米娅老爹米老打了电话……办完手续的韩萌萌又给柳月打电话，不知柳月看展览，跑散了，跑到哪儿去了。韩萌萌心里这个后悔，要是听米娅的话，去来今雨轩茶社怎么会出这个事儿。自己怎么就糊涂了，听了柳月的安排。出了这个事儿，怎么和米伯伯说呢？

急救科的外科大夫从急救室出来了，喊：“谁是米娅家属？”

韩萌萌跑过去，说：“她家属还没到……”

话没说完，那个大夫就打断了她，说：“是你送她来的？”

韩萌萌点点头。大夫说：“没时间了，她的创面在面部，问题是，她的鼻子被利器铲掉了，必须迅速找回丢的那部分，才有可能做再植手术。这样治疗后期就有机会做好创伤整容手术。你明白吗？你快去找，必须在两个小时之内，把鼻子找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什么？她鼻子掉了？”韩萌萌追着问。

“快，快去找鼻子！”大夫喝道。

当米老赶到医院，韩萌萌已经奔出去找“鼻子”去了。

米老赶到医院，立即联系了米娅的主治大夫。一开始主治大夫还有些不耐烦，后来听米老说自己是那所最著名的谐和医院的遗传研究所所长时，立即就态度大变，详细地介绍了米娅的病情。米老当机立断，立刻掏出电话联系了老友胸外科主任林谦一，择要说了说情况，希望他能够帮忙找忙会诊。虽说林谦一是胸科主任，但对于创伤科也是十分精通，于是二话不说，也赶到医院。

且说韩萌萌连惊带吓，哭着出了医院门。上哪儿找鼻子？只能去中山公园了。她站在路边打了几次车，都被别人抢了去，最后终于有一辆车停在她面前，打开车门，下来一位老太太，慢慢腾腾的，又不会刷手机缴费，还得司机代劳。“快点！快点！”韩萌萌哭着说，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心里说，“哭什么呢？死了人似的。”韩萌萌挤进车，坐在副驾驶，“开车呀。”韩萌萌说。

司机看了她一眼，“去哪？”

韩萌萌明白过来，说：“中山公园”。

待穿过一条条大街，停了三次红灯后，终于来到中山公园门口。韩萌萌推门要走。

“嘿，你交钱啊。”

韩萌萌交了钱，又得前去买门票，这才进了公园，直奔愉园。进了园子，人依旧那么多，她到处乱找，喊：“谁看见地上有鼻子拉？”

鱼展的游客看见她，听她胡乱喊，都心里道：“不是疯了吧？”

韩萌萌手机响了，接上一听是柳月。柳月说：“萌萌，你们在哪呢？”

“你快过来，我还在愉园，米娅出事儿了。”

柳月手里拎着个小塑料袋，里面几条小金鱼正在水底惊慌地游动。柳月见了韩萌萌问：“怎么了？”

韩萌萌简单地说了情况，柳月也害怕了。心里道：“谁知道我出去买鱼这么一会儿就出来这么大的事儿。千万别赖我来看鱼展啊。”

韩萌萌说：“上哪去找米娅的鼻子呀？”

还是柳月冷静，想了想，说：“必须得还园子里的保卫处联系，刚才的事他们一定参与了处理，这样就可以找到肇事者，询问当是情况，找到‘鼻子’的线索。”于是俩人有找愉园工作人员，联系了园内保卫处，保卫处一听，立即说，正在找她们，请到她们去园内北部办公区。

走的急的韩萌萌一把扯过柳月，夺过柳月手里的小塑料袋，丢到公园曲径旁的蔷薇墙里去了。柳月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跟着韩萌萌走去。当俩人一身是汗赶到保卫处的时候，韩萌萌看看表，一个小时过去了。

保卫处工作人员，接待了她们，并告诉她们，这是园内发生的重大刑事案件，拿出本子，就要询问记录。韩萌萌哭着说：“求你们了，没时间了。我们必须找到鼻子1”

“鼻子？怎么回事？”

柳月就把从韩萌萌那听来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说，“必须找到肇事行凶者，找到伤者的鼻子，这关系到……”

没等她说完，那保卫处干部就明白了，也知道事情都性质。关键是游客在他们园子里游玩，发生的恶性事件，说什么公园都要负担一定责任的。于是立即打电话请示领导，又给西城公安分局打电话，询问那被抓的行凶小偷的情况。并在电话里说，必要要赶快询问行凶小偷，‘鼻子’到哪去了？

不一会儿，电话打了回来，说：“行凶者坚持说没有看见什么鼻子。”

第四节自我雕塑

韩萌萌接到电话后，就急了。“这可怎么办啊？”

边上的柳月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爸爸，我们出事儿了……”

于是西城分局的局长就接到一个电话，责令他们要想尽办法找到米娅的鼻子。

“鼻子”找回来了，就在那一小截钢管里。当鼻子被送到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鼻子”被创伤科清创后，立即浸泡在特制的“营养药液”中，力图唤醒已经“死亡”的细胞。

……

当米娅从扣着无菌罩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她逐渐地回想起在中山公园所发生的情形，猛地她从嘴缝冒出含混不清的声音：“镜子……我的鼻子……”

米娅的脸庞几乎被纱布包了起来，只露出眼睛和灌流食的嘴缝。她的身体和手臂都固定在病床上，这是防备病人，无意识地或醒来有意识地抓弄创口。

这是创伤科的无菌病室，只有穿着无菌医护服的医生和护士才能进入，其他的人，无论是谁，都只能在病房外守候。米娅的母亲已经哭成了泪人，眼睛肿得像小桃子。韩萌萌、柳月、赵倩如都陪着旁边。

人民医院副院长陈长生、米老和外科圣手林谦一、人民医院创伤科主任华东行，急救科接诊大夫楚自强以及米老的学生林蔚和杨明在小会议室讨论米娅的病情和医疗方案。其实人民医院副院长陈长生是行政院长，本身不懂什么医术，但因院长出国考察还没有回来，病者又是著名医学专家的女儿，所以不得不代表医院参加会议，以示关切。

首先接诊大夫楚自强介绍了抢救过程和已经采取的必要的措施。并拿出加强CT照片，说：“病人的鼻子软骨被完全破坏，右鼻翼旁的脸部肌肉被撕开，由于时间的原因，找回来的鼻子残损组织基本已经坏死，已经无法再植。”

听着听着，米老的额头就冒出的一层层汗珠，这是紧张到极点的一种生理反映。古来医者不自治，亦不予以家人医治，就是因为怕医生面临自身或亲属则心中乱了方寸。

林谦一说：“就目前情况，首要的是做好病人的创口恢复，防止感染和败血症的发生。当下整容医术已经有了很大发展，创口基本恢复后，再行整容；如果国内不行，就联系国外。”

大家都对这个方案表示赞同。只有林蔚还在沉思着，又抬起头看看大家。

米老说：“林蔚，你有什么想法，就大胆说一说。”

林蔚说：“现在基因工程技术发展很快。我们课题组研究的生物器官组织克隆再生技术，已经在动物身上实验初见成效。所以我想，无论如何，也要保存好米娅鼻子的残损组织，待此克隆再生技术在高等动物试验成功后，也许能够利用这种残损组织的细胞，克隆出鼻子组织，进行移植整容，那比用其他各种填充物植入人体的方法整容应当好多了，甚至有可能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四个字，如同重鼓敲在米老的心上。

在米娅住院的这段日子里，几个发小轮流陪护，米老的三个研究生时来探望。

终于到了拆线的时候，护士在旁端着放着盛放纱布、酒精和医疗器皿的托盘，创伤科主任华东行在一点点拆开裹着的一层层纱布。他紧张极了，他不是因为怕创口不能愈合，也不是怕创口又有什么感染。他害怕的是，这个没了鼻子的女孩，一旦照了镜子，怎么能够禁得住这种打击？！所以随着拆线的医生而来的还有被他从心理医疗科请来的女大夫董玉琛。

米娅在这半个多月中，心里是明白了，她毁容了，也许是很难通过整容恢复的毁容。她一度想到了死。如果她的面孔丑陋得无法见人，那真还不如死了。当在医疗中她的手脚被放开、能够自己吃流食后，她下病床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找镜子。这是一个特殊的病室，卫生间里没有洗脸梳头的镜子；病床旁的床头柜的小抽屉里也没有镜子；而她的随身的女士挎包里，原来的小化妆盒也不见了，手机也没了。一切能够让她看见自己容颜的东西统统都没有。她明白了，这一定是大夫交代的怕她见到自己的样子。一次在吃饭的时候，她在稀薄的蛋花汤中仿佛看见了自己满是纱布的脸……

纱布打开了，她没有在找镜子，只是眼睛里含着泪花，强忍着不让泪珠流出来。

在巴黎艺术学院求学的时候，有不少男生把她看作女神，一个东方的美丽女神。男生爱慕她，女生嫉妒她；一个叫巴维尔的男生，家里开红酒酒庄的老板独子，对她简直是着了魔，发誓一定要追他到中国来……她知道自己的美丽，也曾以这种美丽而自豪。而这一切都消失了。一个失掉鼻子的女人，一个脸庞有创伤的女人，则会失去的原有的一切光环。

病房里出奇的静，静得似乎能够听到拆线老主任的心跳声。

出院后，回到家里，她把自己锁在屋里，从网上购置了一批材料，她要把自己雕塑出来，以纪念自己的意外伤害。

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亦或是发小；来探视她的林伯伯和林蔚，她都统统不见。她在用胶泥给自己塑像……

第五节汪允德的治疗方案

米娅的房间谁也不让进。她在屋子里雕塑了什么，大家一概不知。即使是她的母亲也进不了她的房间。米夫人知道女儿的痛苦，所以也不敢触碰到她的霉头。

米雅出来见人的时候，已经离出院过去一个多月了。她从网上定制了一种大口罩，可以把她的鼻子和嘴巴捂得严严的。如果仅从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来看，米娅无疑地还是极美的美女。

李蔚这段时间里以探病为由没少往米老家里跑。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是接近米娅获取芳心的机会。可是米娅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他不冷不热。

那双露出来的眼睛还是那么美，美得让人没有办法对视，李蔚无法通过这双眼睛窥测到对方的心灵，更无法推测米娅对他的态度。只要那双眼睛微微露出笑意，他就觉得无比的愉快；只要那长长的眉毛略有蹙起，他就觉得满心地纠结。

其实米娅的创伤照片他是见过的。那塌陷的鼻子缺了鼻头，露出两个朝天的鼻孔，从脸庞滑向嘴巴，是一条翻起的创口，露出里面的牙齿。米娅的伤虽然严重，但在李蔚都眼里，还是能够通过整容治好的，因为影坛上那么多女明星都整过容，有的甚至被整得已经和原貌大相径庭，可她们不是照常在影坛上大放光彩吗？有的演员从自身的真实长相来说，也并不比米娅强。现在整容技术发展的迅猛，很多医院都设置整容科，所以，米娅通过整容完全有可能恢复如初。但李蔚不喜欢当代的什么植入异体的美容手术，尤其是“硅胶”和“注塑”等植入法。这些方法在年深日久后，可能会产生什么后遗症。前些日子，他们医院的美容科就发生了一起医疗官司，起因就是一位平胸妇女植入“硅胶”隆起的胸部因硅胶发生“融化”现象，而导致中毒和胸部塌陷。所以，他看好的是基因技术中的组织再生技术。目前他带着杨明、小师妹还有一些其他硕士生组成“组织再生技术”攻关课题组，已经能够掌握培养动物细胞用激光刺激基因链中的特定点，引导细胞分裂，逐步形成该动物的特定组织。如果能够正确分析出人类某些部位的细胞组织的基因链，分析出引导细胞的成长为器官组织的基因点，则将是生物科学的巨大进步，利用自身再生组织进行移植，对于医学来说，更是前所未有的进步。李蔚想着，就微微一笑。

这一面部的微小动作，立即被坐在对面沙发上米娅察觉了，心里想，他在笑我吗？讨厌！

人有时就这么可怜，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以及无法沟通的思想，是经常会闹误会的。尤其是女人，她们极信自己的第一感觉，坚信自己的判断。所以，林蔚在无意识之中，就把米娅给得罪了。

米老一家，不可能等待林蔚的科研成果出来再给米娅整容。在米娅伤口初步稳定后，米老约林谦一，又找了些整容界著名人物给女儿会诊，研究整容方案。

在这个拼颜值的年代，无论男女，都会希望自己变得漂亮些，但真正依靠整容使自己变美又有多少真正成功的呢？作为医生的米老、林谦一和前来会诊的医生是在给一个不得不整容的女孩进行整容。尽管整容存在很大的风险，也不得拼命一搏。最后，经过集体讨论，确定采取膨体隆鼻术，选用的膨体是在医学上常用于医学上的心脏瓣膜的替代品——膨体聚四氟乙烯作假体材料，这种材料质地柔软，术后鼻子的手感更自然，作为隆鼻的人造假软骨，它和周边组织的相容性高，无毒、不致癌、不致敏，甚至可以终身不需要更换。与隆鼻同时进行的还有必要的面颊肌肉组织的再造和祛疤的植皮术。这个方案根据阶段手术的情况，要彻底完成大约得近乎半年。

林谦一作为外科圣手，但并非是整容医师。他参与这些医疗方案的讨论会，主要是他不能在米老的爱女受创治疗中有所表示；二是应米老之托，为米娅请来全国著名的主刀医师汪允德。尽管汪允德的出诊费用很高，动辄百万，医疗材料动辄百万，但对于米老来说，什么也没有女儿的病重要，钱又算什么呢？

尽管李蔚曾把自己课题的进展向米老和父亲反复申明，自己课题一旦转入人体试验，就离治疗米娅不远了。所以希望米老和父亲不要急于给米娅做传统整容手术。可是两位老专家不听，他们认为李蔚的研究距人体应用时日尚远，总不能让一个姑娘无法出门，无。限期地等下去吧。他们坚信随着医学技术的进步，米娅的创伤迟早能够彻底治疗的。

李蔚认为这种多次手术的方法是对病人的折磨，无论是从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折磨。说基因细胞克隆的方法，遥遥无期，是一个大大的未知数，那谁又能够绝对保证隆鼻、造型、植皮这一系列手术就一定能够成功呢？人们光看见了成功的手术，其实不成功的手术才是多数。

李蔚去米娅家跟她说：“你要给我们一定的时间，用基因克隆细胞的方法，比用有机塑料隆鼻不知好多少倍。至少不存在与组织不容而脱落的危险，也不存在某种化学物质的刺激而导致癌变的危险……，你要相信我……”

米娅沉思了一会儿，说：“等多久，等我成了老太婆；亦或立刻成为你们试验的小白鼠？”

“请你相信我！”李蔚痛苦地说。

米老回家的时候，李蔚又再三跟米老强调，“我们已经在动物身上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只需要在灵长类动物身上试验，取得某些数据后，就可以进行人体试验了。您和米娅应当在给我们一些时间。老师，您原来不是最看好我们的课题研究么？”

米夫人也加入了其中，她总是看好李蔚的，谁让李蔚是她女婿的第一人选呢？

“我听李蔚说的有道理，隆鼻手术得接连做多次，里面又得植入化学材料……那不成了塑料鼻子拉？”

“妈，你怎么这样说人家？”米娅哭了。

最终还是决定采用汪允德的治疗方案，就在下周住院进行“隆鼻再造手术”。

第六节圈子

李蔚觉得他和米娅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进展。他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获得这个女孩的芳心。他本来想的很好，如果借着给米娅疗伤的机会，能够有机会亲近芳泽，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儿啊？如果是能够治好米娅，那么他就有可能是人生最大的赢家，一方面获得米娅的芳心，一方面又获得医学巨奖。他总是这样想，有时想着，脸上不免露出淡淡的微笑。

小师妹乔杏芊最近一直在配合杨明给李蔚做研究助手。她要完成的琐事可真不少。一是统计细胞分裂增殖的次数；二是根据细胞分裂增殖的次数，按照李蔚教给她的计算公式，调整刺激细胞激光的波长；三是对标本分裂过程中产生的各种生物酶进行量的统计……这些工作既枯燥又无趣，但还要求工作人员要有极大的耐心和细心，这些统计数字对下一步应如何调整计算公式，控制细胞克隆的方向，有着重大影响。这种以细胞培植为基础的，采用激光刺激基因链靶点的克隆方法，远比生物细胞引入生殖细胞的克隆技术不知复杂了多少。但小师妹，这几天很难完全集中精力投入工作。因为自从米娅归国以来，大师兄李蔚就离她远了。妈妈给她寄来的“扬州酱菜”和各种馅料制成的“扬州饼”，她舍不得吃，全都拿到了李蔚的宿舍。而李蔚只吃了一点，满腹心事地就放下了。但是却便宜了二师兄杨明，真是个大肚汉，统统吃了个干净。小师妹只要看到李蔚看米娅的那种失神的样子，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的难过。

杨明对美容手术与李蔚一样是不看好的，因为米娅的的创伤不是简单的面大面小，而是由于创口处在面部微血管和神经都最密集的地方。这个地方的损伤，别说做假体再植，就是有一定深度的创伤其微血管和神经也是极难的恢复的。即使是整了容，也会出现肌肉僵硬，面孔呆板的情形，其实只要你认真看看整过容的女演员们演得角色，就会明白美容后遗症是什么。那是初看美，再细看，那脸决无生气死死板板的。不管剧情有什么变化，这种演员的表情总是没变化的。

李蔚课题组的实验，已经在小白鼠、兔子和狗这些普通哺乳动物细胞再生克隆成功的基础上，进入用灵长类恒河猴进行试验的阶段。恒河猴和人类基因的近似度为93%，是能够进行大量频繁实验的灵长类动物。虽然黑猩猩和人的基因近似度为98%，但黑猩猩的生长周期太漫长，数量少，不可能提供那么多的试验。

李蔚和杨明分别给几只被皮绳绑住手脚和机器卡住脖子的猴子注射麻药，然后准备一一割掉他们的鼻子。他们要做的是“灵长类动物——恒河猴鼻子细胞培养克隆技术”的实验。

小师妹在一旁说道：“你们真够狠的，残忍不残忍，要割人家鼻子！”

“那我们就向这些献身于科学的猴子们致敬吧。”杨明说。

这段时间里，小偷被抓后，法院一审认为该犯触犯刑律某某条，造成的后果又极为严重，故依法判小偷八年以上徒刑，且负担米娅的医疗费若干、残废赔偿金若干。可恨的是小偷是一个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穷汉，拿不出任何赔偿。尽管小偷入狱，判决书送达米家，但所谓医疗费和赔偿金是一分钱也没人送来。根据法院裁定，中山公园管理处也派出工作人员到米家慰问。因事件发生在公园，所以也反映了公园在治安方面存在管理漏洞。因此米娅受伤，中山公园也负有连带责任，因此部分医疗费和赔偿金由公园负责。

不管法院的判决还是中山公园的赔偿，都对米家没起多大作用。米娅做为米氏夫妇的掌上明珠不是金钱就能够抹平伤痕的。

米娅的发小闺蜜们，这些日子一直心情惴惴不安。无论怎么说，米娅是和她们一起出门出的事儿。尤其是柳月，总是说：“要是我不说去看鱼展就好了，谁能想到出这种事儿啊？”

赵倩如说：“米娅的人生在没出事前，那真是太圆满了。出身好、品貌高，这是万里挑一啊。”

柳萌萌说：“你是说月满则亏？”

“要不然，怎么会赶得这么寸？”赵倩如叹了一口气说。

柳萌萌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其父在水力研究所任研究员，母亲是一位中学教师，从小培养的规规矩矩；柳月，大家只知道她父亲在政府工作，至于是什么局，还是什么厅的，一概不知。只是在高中时，大家一个宿舍，走的班里别的同学近乎了一点。赵倩如是郊区来的。刚来宿舍的时候，手里连个提箱也没有，一个网兜里面是脸盆手巾饭盒等，一个小背包背在背上是行礼卷，一床薄被子，里面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因为人随和，所以也就走进了她们这个小圈子。

所谓生活的圈子、人际关系的圈子，是人类社会永远都会存在的东西。不管最初出于什么目的，大家走到了一起，但还是会因日久由生变熟，处出些感情来，尽管这些感情没有少年时纯真。

米娅从小生活在各种圈子里，这些圈子因为她的父亲的地位、因为的她的聪明和美貌，她在圈子里始终有着众星捧月般的地位。而这次，她的颜值遭到了最大的破坏，尽管她心里不愿意承认，在她创伤口初步愈合的时候，她终于在家里的废品杂物间找到一把镜子。

“女卡西莫多”，她想起《巴黎圣母院》中的钟楼怪人。尽管钟楼怪人有着金子搬到心灵，但人们还是遗弃了他。米娅不知道未来等待她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米娅又住进医院，为了做好隆鼻手术，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医生交代说，做这种手术，最好是处于低血糖的状态下，因为细胞在缺乏营养的情况下，会自然地提高免疫力，促进创口愈合，抵制细菌感染。其实不管大夫医生说什么，米娅是一概不懂。她只信一点，听大夫护士的，就一定能够治愈自己。为了治愈自己，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呢？

饿算得了什么？

第七节桂树下的少女

米娅早上空腹10点开始做手术，手术一直持续了10个多小时。当她从麻药中醒来的时候，仍然有些昏沉沉的，和点滴瓶挂着一起的还有进口的止痛泵，每隔半个小时，给她打进一点镇痛剂。米娅躺在病床上，心绪自己也难以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有时她回忆起自己做大学读书的时候，很多人都谈过恋爱，可就是自己没有，一是没有让她动心的小伙子；二是也没有同学来追求她。她除了宿舍的小姐妹，就没有多少人与她来往，大家早背后给她的评定是“高冷”。在巴黎求学，就有一个法国同学巴维尔，一个瘦高瘦高的法国小伙追过她，可是她不习惯法国人那个浑身的味道，更不想自己将来终老法国，于是从来就没有正眼夹过他。现在，最令自己高傲的美貌失却了。当她的美貌存在的时候，她觉得她身边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好像在春天里站在万花盛开的树林里。而现在她失却了。她不敢相信奇迹，也不相信手术刀能够真正挽回她丢失的最美好的一切。可是她不能不手术，因为她除非离开人世，否则她就得为了生存而整容，最低限度，能够让她走出医院、走出家门。工艺美院的院长得知她受创后，表示同情，并告诉她，可以给她保留职务，等她痊愈前来授课。

李蔚和他的课题小组正在夜以继日地攻关。猴子的鼻子被割掉，取出细胞克隆，然后再返回自体移植。猴子的鼻子上长出来了，但也不是没有问题，有的长的很小，鼻子像被拳头砸瘪了一样，而有的又长多了，尖尖的像“匹诺曹”撒谎后的鼻子。激光刺激的生长靶点，是有问题的，一是靶点选的是否合理？二是激光刺激的强度是否合适。总之，要找出最佳规律，能够合法在人体试验还不知要走多长的路程。尽管这些研究还不能直接应用于人类临床治疗，但在生物学基因研究方面还是属于先进的世界极的成果。

这一成果对于李蔚来说，虽然能够从中获得巨大的声誉和科研奖励，但离他设想的目标，治疗米娅，恢复女神的美貌，进而获取美人的芳心，这样一个让他一想起来就浑身激动，好像美好的画面在眼前，在梦中反复地出现。但这个画面至少现在是破裂了。杨明很高兴，对于一个老老实实的人来说，参与科研，拿到自己应有的名誉和奖励，为自己毕业的工作打好基础，这比什么都重要。而小师妹乔杏芊却是有些暗暗的高兴，不是为了名誉和奖励，而是她知道李蔚的心思破产了。她还是不声不响的，跑李蔚的宿舍也就勤了点。李蔚的臭袜子、穿了几遍懒得洗，她也觉不嫌弃，都是给洗得干干净净的。

杨明对李蔚说：“你瞧，小师妹对你有多好。从来没给我洗过衣裳。人家那是连你都臭袜子都洗，可见小师妹多喜欢你！”

李蔚笑笑，不吭声。杨明说，“什么是好啊？就是现实的过日子，互相贴心、互相照顾。大师兄你太浪漫了。”

米娅终于出院了。隆鼻手术也算基本成功。仅是在耳后和下巴与脖子相接的地方，能够看出隐隐的刀线。她出院的时候，大家来接她，谁也没想到恢复得这样好。但是大夫还是叮嘱了她许多问题，诸如不能吃刺激性食物、创伤处不能受到较强的紫外线照射、如果出现什么妇科类疾病，要跟治疗大夫讲清病史，不能开含有激素类的药品……这些都是她需要注意一生的东西。

米娅术后的情况，李蔚是观察最细的。别人都是大大的恭维，说手术做得真好。李蔚却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看到米娅那张洁白如初的脸颊、那小巧的鼻翼，虽然和以前那么神似，但实际上，它们像静物一样趴在米娅的脸上。这张脸是一个不会有笑容、也不会有表情的脸。

米娅在春天开学的时候，终于到工艺美院任教去了。

开学的第一节课，米娅讲的是雕塑的基础。她站讲台上，望着台下的学生，于是从嘴里吐出了一连串的清脆悦儿的声音。她觉得两腮发紧，她说话的时候，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嘴张开露出洁白的贝齿，亲切的笑容挂在脸上。气运丹田，从里往外放音，不想竟和了古典唱戏的门道。嘴不见大动，可依然吐字清晰，具有一定的美音穿透力。她从古希腊的雕塑历史讲起，一直讲到中西古典雕塑的对比，满堂的学生静悄悄的。大家在听，也是在看，一位绝美的女孩站这讲台上。

时光过得赶快，不知为什么李蔚的研究始终离应用于人类还有需要解决的很多实际问题，最起码必须能够有效地准确地克隆器官，而不能说是克隆似然器官，也就是说，不能只做相似品。如果是克隆一块皮肤、克隆一个指头，这好像都好办，虽然似然，只要具有功能就可以。但人类的五官，绝对是要求与以前的器官一模一样才行。否则，就不会有人接受这种美容克隆移植手术。

李蔚、杨明和小师妹都快毕业了。

李蔚没有得到米娅的垂青，他也就没有再没完没了的追求下去。让李蔚和米娅成就好事儿，只是米夫人的愿望而已。李蔚在其父的安排下，毕业前就在他父亲的安排下，与美容高手汪允德的女儿相识了，并很快就陷入爱河，他们准备李蔚一毕业就立刻结婚。小师妹彻底失望了，她选择毕业后，就回家乡。她明白了，这里的圈子不会真正的接纳她。如果回到扬州、回到生她养她的小县城去做一名医生，那她也许真正的得到不少人的青睐。杨明默默地选择留下来，从住院医开始，无论留下来未来有多大的困难，他都会熬下去，也许到了米老这个岁数，也会熬成名医、名人。

小师妹临回家的时候，看着站在月台上给她送行的李蔚和杨明，心里突然回想起她不知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至少在李蔚的研究课题的过程中，由于自己走神或者说是心里不高兴，而错过了正确的统计数字，有些数字是自己估计着胡乱填写的……

韩萌萌，柳月，赵倩如也要相继成家了。韩萌萌还是一如既往，和米娅打打电话，有时一起上街买东西。柳月渐渐的消息就少了，听说，家里给她在市府找了年轻的处长。赵倩如没有找到一个家里有背景的城里人，最后找了一个同样留在京城的体育毕业老乡。“米娅太完美了，可是上天有眼，月满则亏。”赵倩如总是这样想。

米娅一次上课的时候，搬出一座米尔开罗的雕像，她说：“雕塑和绘画一样，必须要用心去观察。不仅是雕像各部位的比例，更重要的是，要仔细观察雕塑透出来的表情，以及那表情说明了什么？”

当学生静悄悄地，一个个拿起刮板刀和雕塑用的胶泥准备雕塑的时候，一个男孩对身边的另一个男孩说：“总是练习塑石膏像。我这次就塑她。”

“谁？”

“老师。”

米娅站这窗台前，眼睛望着窗外。在这位学生眼里，米娅是小小的侧脸，她那婀娜的身姿在男孩的手中逐步地塑了出来。

下课了，米娅路过操场的时候，一个旋转着飞速而来的足球，恰恰又砸在她的颜面上……

当大家知道米娅去世的消息时，大家都惊呆了。她是在整容医院治疗后，从楼里的窗户下跳出来的。她趴在楼边的草坪上，脸朝着地，身下是一滩血……

人们给她收拾遗物时，在女教师宿舍，她的单独卧室的书桌上，摆着一座嫦娥在桂宫的石膏雕塑。那是在圆圆的月亮上，依稀能够看清嵯峨的宫殿。一颗巨大的桂树下，站着一位手扶桂树的少女。秋夜的风舞弄着她的青丝，长长广袖半遮住了少女的脸庞。只是那婀娜的身姿、冷艳的气质，诉尽了心中的无限孤独……

完

写于二零二一年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