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豆角香

作者: 贺绪林2022年10月28日情感散文

农谚云:四月八,豆角欻啦啦,这个“四月八”是指农历,所谓豆角,就是豌豆角。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个生产队都种豌豆,豌豆不是给人吃的,喂牲口,当然也可以磨粉做粉条,主要还是给“高脚牲口”做精饲料。何谓:高脚牲口?就是骡和马。生产队没有拖拉机,骡马就金贵得很,不但使役得力,而且也很有面子。那时评价一个生产队的穷富,一个重要考量指标,便是看槽头的高脚牲口有多少,因此,高脚牲口被人高看一眼,宝贝得很,可以享受吃豌豆的高级待遇,一般的牛和驴是没有那个口福的。

谷雨过后,花园里的花都偃旗息鼓,豌豆花却渐次绽放,那一串串白色、紫色的小花在绿叶的映衬下,开得热烈奔放,像一只只振翅欲飞的小蝴蝶,谁看着都心里美滋滋的,因为马上就可以饱享口福了。

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豌豆的嫩豆角不仅是娃娃们的美味小吃,也是大人们填充饥饿肚子的最好补充食品。生产队当然不会任谁都去吃,派专人看豆角,因此,偷吃生产队嫩豌豆角,成为我们这些半大小子冒险的乐趣,也是我们最好的享受和最美好的幸福时光。

我们跟看豆角的斗智斗勇,藏猫猫、声东击西、打游击战,甚至搞鬼子进村战术:“悄悄地进去,打枪的不要”。记得有一年,在我们上学的路上有一片豌豆地,豆角成串地挂在枝蔓上,诱惑得我们口水直往嘴角涌。我们一伙学生娃娃按捺不住馋虫的诱惑,蜂拥进了豌豆地,鬼子进村似的扫荡起来。看豆角的赶过来时,我们顿作鸟兽散。看豆角的气急败坏,跑到学校告了我们一状。校长把我们这一路学生集合起来让看豆角的指认,人数太多,看豆角的都指认不过来,校长便好言安抚看豆角的,说一定严肃处理,保证此类事情不再发生。送走看豆角的,校长严肃着脸批评我们:“你看看你们,成何体统!让人家追到了学校,传扬出去咱们学校还要不要名声!”我们原本以为校长会狠狠地教训我们一顿,没想到只是轻描淡写地批评了一下。后来回忆这件事,校长也出身农家,小时候一定也干过这事,故而没有小题大做。

嫩豌豆角可以“一豆两吃”,先剥开豆荚吃里面的嫩豆豆,汁味甜香,极为爽口;然后“打掌”吃。何谓:打掌?就是将豆角两面豆荚分别从根部轻轻一折,再轻轻顺势一扯,便扯下了外面一层薄如蝉衣的皮,里面的一层嫩瓤吃起来脆生生的甜,同样爽口极了。

初中毕业那年我无学可上便回家务农,队长看我年龄太小,便让我去看豌豆。看豆角不光能挣工分,虽然一天只给伍分工,但可以大大方方地随便地吃豆角,完全不用偷偷摸摸。这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差事,简直就是让弼马温去看守蟠桃园,乐得我屁颠屁颠的。

工作岗位极好,我理应尽职尽责,因此得罪了许多人,特别是得罪了我的那些伙伴。对我荣任“看豆角”一职,他们不仅“心怀不满”,甚至“嫉恨”,他们用那一套战术跟我斗智斗勇,声东击西,敌疲我攻,敌追我跑。因为双方对这套战术都了如指掌,很难分出胜负,只是生产队的豌豆秧遭了祸害。

不到半个月,豆角长得老了一些,这时豆豆不再甜香可口,有了豆腥味,却煮着吃最好,偷摘者不仅仅是娃娃伙了,也有年轻人。饥饿的年月解决肚子的问题是最大的问题。我也“监守自盗”,每天摘一点拿回家让母亲煮了吃,那种香甜,此时回想起来还令人垂涎三尺。

待豌豆长老了成熟了,收获碾打之后,豌豆菀垛在麦场上。一场雨过后,我们一伙便在垛底捡拾没有收净的豌豆粒。这时的豌豆粒经雨水一泡,生出一点嫩芽,胀乎乎的,我们叫“胀豌豆”。捡拾两衣兜胀豌豆拿回家让母亲炒了吃,那个香呀,跟豌豆豆、煮豌豆又不一样,别有一番滋味。

如今关中平原很少见到成片的豌豆地,更别说吃豆角了。蔬菜市场和超市倒有卖豆角的,可那个豆角吃到嘴里却不是当年的味道了。当年的味道永存在记忆里,虽年久而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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