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食

作者: 建梁洲2023年07月17日散文随笔

什么是美食?答,美食就是精美的食品 。从词义上去解释一点错也没有,词典的定义即如此,谁也不敢否定。但在现实社会中,在日常生活中,问一百个人就会有一百二十个答案。只因为地域不同、社会职业不同、年龄不同,追求不同,口味不同,诸如此类的不同,所以造成了美食的复杂多样化。

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一句话,美食就是自己最想吃的东西。小时候,奶奶说,要想解馋,辣子咸盐。妈妈说,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摊鸡蛋。我举手抢答,我的美食是油饼大麻花。千万别笑话我,这是一个山村少年当时说的心里话,也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

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初,正是我的少年时期,对于美食这个词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因为填饱肚子才是硬道理。当时,文革正在掀起高潮,斗批改轰轰烈烈。我,少年壮志不言愁。形势怎么大好,口号喊得再响,肚子一饿,眼睛就发花,浑身真没劲。这就是我的真实感受。少年不知愁滋味,可肚子饿的真真叫唤,怎么能够不言愁呢?土豆烧熟了,再加点牛肉。土豆我们老家没有,牛肉没吃着,只是天天看见队里的几头老黄牛。看见了生产队每天分给的八两粮食,红薯占了一多半,剩下几两在我的小肚里?美,美不堪言;食,食不果腹。

那天下了学,午饭就两块白薯下肚,再喝一碗白菜稀汤,根本就不饱。一个人坐在大门口的石台上发呆,傻愣愣的想,此时要是再来一块红薯该多好呀。红薯就是当时的美食,只可惜不管饱。冥思苦想,苦想冥思也绝不会想天上会掉馅饼。因为生产队没种麦子,白面哪里有?妈妈说的饺子、烙饼、白面条,还在夏天的三伏吃,说的好听点儿叫天方夜谭,用一句成语概括,画饼充饥。

俗话说,人不该死有救星。正是那年冬天,我得了一场感冒,高烧三十九度不退,赤脚医生给打了两天针服了几包药也不管用,吓得妈妈抱着我的头痛哭,一边用凉毛巾给我冷敷小脑门,一边问我想吃什么,半昏半醒之中咂着嘴说,我最想吃油饼,有大麻花也成。烧成这样,也没忘吃点美食。自己幼小的心灵明白,说出来也是痴心妄想,只不过动动嘴儿罢了。没想到妈妈抹把眼泪点头痛快地答应了。他喊了一声我的父亲,让他到平谷县城给我去买。只听父亲嘟囔道,只有国营饭店有卖油饼的,这会儿骑车赶到那儿,人家饭店职工肯定都下班了,明天起早再去买吧,再说家里也没有粮票呀。平谷县城离我们村有二十五里路,走着去打一来回需四五个小时。那时家里没有自行车,借辆车跑半个村也许借不到,家家穷,净光净,谁也别笑话谁。昏迷之中心里那个盼呀,盼星星,盼月亮,就盼油饼来到我嘴旁。一抹嘴,嘴唇都是火烧火燎的水泡,水泡钻心疼,油饼心中想。此时,冥冥之中有人叫我的小名,睁开眼眯缝着看,啊,我奶奶来到我身旁,双手颤微微地递过一张油饼,菜盘子大小,油黄油黄的诱人眼帘,喷香的味道催我挣扎坐起。奶奶慈祥地笑着把一块油饼送到我嘴边,说,好孙子吃吧,是你三大爷从平谷赶集回来给我买的,听说你病了,我就给你送过来了。吃吧,多吃病就好了。一张油饼,就一张油饼是怎么狼吞虎咽的也记不清了,反正是一张油饼吃好了我的病,后来琢磨,是打针吃药管事了还是油饼馋的不得而知。自此落下一个病根儿,感冒发烧吃张油饼就好。

一个礼拜天,父亲问我想吃油饼吗,我斩钉截铁地说 非常想。父亲也不含糊,爷俩这就走。一个走字了得!一小推车白菜有二百多斤,父亲吃力地推着,一根纤绳勒在我稚嫩的肩上,爷俩起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初冬的天气,大雾漫漫,细小的雪粒儿飘飞,高低不平的砂石路费了我们爷俩九牛二虎之力,本来两个多小时就能到平谷县城,当我们呼哧烂喘赶到集市时,赶集的人们都开始散集了。刚开始问价的人还不少,可买的人却没有。好不容易来个买主,一棵白菜五斤,应该给钱一毛五,人家也不客气,扔了一毛钱拿菜就走。哎,货到街头死,总归开张了,卖一毛是一毛吧。父亲手里攥着这一毛钱像是攥着千斤石一样 ,眼巴巴的瞧着,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我知道,爷俩身上就这一毛钱,别的蹦子皆无。

静悄悄,市场上就我们父子俩,赶集的人们都散去了。碰上一位戴手表的人一打听,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了,再不吃点东西国营饭店就该下班了,那个年月没有个体卖吃喝的。父亲不愧见过世面,手里只有一毛钱也挺大气的,说,爸爸带你上饭店,吃什么自己点。平谷的国营饭店在我眼里很阔气,红五星门上高高挂起,弹簧门一推还会自己关上。进了门是一溜玻璃橱窗,橱窗里摆着各种熟食,我眼睛盯的是一摞新炸的油饼,一大盘麻花,至于猪头肉、羊耳,牛肝牛肚,就只能眼馋肚饱了。父亲跟柜台售货员说买张油饼,售货员伸手要钱,还挺不耐烦地甩出一句话,一毛钱二两粮票。父亲傻了,一毛钱掏出来了,狗日的粮票在哪那?父亲急中生智,来两根麻花,再盛两碗高汤。还好,麻花三分钱一根,高汤二分一碗。回过头一看,若大的餐厅食客已散。爷俩大大方方坐下,麻花两根挺扎眼,高汤两碗真稀奇。高汤对我挺有诱惑力,心里猜想,鸡蛋汤?麻辣汤?疙瘩汤?高汤肯定是高,汤好,味浓,好喝!饿狼一样的盯着高汤细看,傻了,原来高汤就是一碗白开水再放几片葱花。父亲让我吃麻花,说白菜卖了一定让我吃上油饼。懂事的我只吃一根麻花,喝了一碗一生难忘的高汤。对了,餐桌上的酱油醋不要钱没少放,抹抹嘴跑出去照看白菜车。回到车旁回味,要是天天能吃上油饼麻花该多好呀!

赶一趟集,一根麻花吃在嘴里,一张油饼留在心中。

几十年过去了,酸甜苦辣自己品尝,心中美食念念不忘。

美食呀,我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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