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地带

作者: 宗海 2015年02月24日散文随笔

1、

瓜州人有时也把胡杨叫“梧桐树”,我想大概有两个原因:其一,胡杨又名“胡桐”,也许是梧桐树的一个变种;其二,称呼其为“梧桐树”是追求美好事物的一种寄托,毕竟,“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金凤凰可是神奇又虚幻的吉祥之物。

2、

二十年前的我,身背简单的行李,带着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和梦想,一头扎进了这片荒凉而神秘的高原,做了一名“传道、授业、解惑”的人民教师。

学校在乡下。

闲暇之余,单位总会组织一些活动。有一次野炊的目的地,就是吴家沙窝的梧桐林子。

两轮摩托车组成的车队,大约经过二十分钟的车程,便齐聚于一座巨大而连绵的沙丘下面。土黄色的沙粒,一粒一粒,极其干净,双手捧起来,缓缓地,就在指缝间全部漏光了,不留一丝灰尘。在沙丘的外围,绿洲上生长着零星的绿色——骆驼刺、红柳、野麻。不远处,安静流淌的疏勒河在闪光。

沙丘上有漠风走过的纹路。沿这些纹路,目光抬升,可见沙丘高处离地面竟有二三十米。胡杨,老乡口中的梧桐树,便散布在金黄色的沙丘上,高低错落,自然而然,形成了别样的景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胡杨,惊奇于它们竟能在干燥的沙丘上悠闲地生长。

胡杨树的躯干几乎都不是竖直的,为了汲取到沙粒深处的水分,它们扭曲着身子,仿佛要攒足全身的气力。树冠有些像一把伞,有些却像一个老妪顶着一头乱发。所有的枝丫上都有铜钱大小的叶片,叶皮肥厚,绿中带黄。

3、

在戈壁生存久了,对胡杨的了解也渐渐多起来。

胡杨是荒漠地区特有的珍贵森林资源,它耐寒、耐旱、耐盐碱、抗风沙,有很强的生命力,曾经广泛地分布于新疆、内蒙古、甘肃西部的流沙地带。千百年来,不管人类历史的如何变迁,野蛮还是文明,胡杨始终以坚强的躯体,阻挡着侵袭边关、城瞿、绿洲的风沙,并用扎在数米、数十米的地下深处的根脉,为人类提取大漠深处的绿荫和湿润。

《后汉书·西域传》和《水经注》都有过关于胡杨的记载。西汉时期,神秘的楼兰古国胡杨覆盖率至少在百分之四十以上,人们的吃、住、行都得靠胡杨。清人宋伯鲁《胡桐行》的诗歌中也有“君不见额林之北古道旁,胡桐万树连天长”的诗句。

可见,没有胡杨宽阔的臂膀,就没有曾经辉煌的西域文明。

4、

2013年夏天,我到敦煌监考。

从敦煌中学的教学楼不经意间向南举目张望,整个鸣沙山横亘眼前,数以亿记的沙粒安静地拢聚在一起,闪烁着金色而柔和的光芒。近处,胡杨树零星地分布于山脚,却又形成一个绿色的集体,像是佛国舞蹈的仙子,又像是聆听梵语的圣哲。

我曾为时间紧迫,不能亲临莫高和鸣沙而懊恼;但当我站立窗前,面对如此和谐而自然景观,又激动不已。

敦煌是佛教艺术的殿堂,佛教的目的就是挽救世间人心,给众生提供一个心安的环境。

在这里,在此时,我感觉找到了这样的心境。

我的内心渐渐趋于平和,如一枚微风中含羞的胡杨叶子。

5、

人类总是野心勃勃。

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对此保持沉默:我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已不再年轻而冲动。

读书。读到西部诗人林染的《敦煌的变奏》。

“我的农垦团场所在的那片胡杨林是中国最完整的野生胡杨林,沿着疏勒河铺展一百多里路。到了夏天,林中的布谷鸟叫得直想翻跟头。”

林染曾经劳动过的农场,就在瓜州小城的附近,我为此还亲自去参观过他们居住过的房子。

房屋破败不堪,还在。

但铺展一百多里路的野生胡杨林,几乎已难寻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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