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不改大枣红

作者: 杨林防2022年03月09日现代散文

时间像是有重量,一点点加在我们身上,我们变得沉稳了;一点点加在这棵枣树身上,它变得老枝弯曲,横斜有致,而红枣还是那样红。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在家院南墙边移栽了一棵枣树。这棵枣树与我的年龄相差不多,现在也有四十多岁了。我记得它青春时的模样,那时,我们一家七口住在这个院子里,父母每天家里家外忙碌着,我们姐弟五人在父母的省吃俭用下发奋读书,这棵枣树独自在南墙下生长。

枣树很茁壮,没过几年,近两米高的树干上方,枝杈旁出,树冠丰满。每年春季,相比别的果树,枣树发芽开花的时间要晚一些。春夏之交,经过雨水滋润和暖阳照耀,枣树才开始释放积蓄一冬一春的能量,呈现出蓬勃的生命力。整棵枣树变得精神起来,每一片树叶都泛着光亮,嫩黄的花蕾像花间迟到的使者,尽情绽放,延续着春的气息。

炎炎夏日,枣树在洗礼中生长,从花落果出到青枣的小脸儿涂上红色,汲取天地灵气。立秋节气刚过,枣子缀满枝头,青中泛红,掩映在墨绿的树叶间,微风吹过,枝叶舞动,好像在预报丰收的喜讯。

小时候,一树红枣是我们姐弟五人的最爱。枣子还没熟透,我们已迫不及待,总是经不起诱惑举手摘几颗,提前尝尝鲜。这时的枣子虽然好吃,但不能多吃,否则容易上火生口疮,不仅自己难受,还被别人取笑“偷枣子”吃。

枣树的树冠犹如一把巨伞,炎炎夏日,遮出一片荫凉,在树荫下吃饭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后来,父母在这棵枣树下砌了一个柴火灶,袅袅炊烟弥漫过枣树绿叶,全家人都以为浓烟会熏坏枣树,没有想到秋天时,枣树却挂满了果实,而且红枣又脆又甜。原来,袅袅炊烟把树上的虫害熏死了。

每天晚上,我喜欢趴在窗台上写作业,多少次我抬头看向窗外。微弱的灯光透过窗子打在枣树上,勾勒出它的轮廓。晚风轻送,树叶一片清响,触动了我的心灵。我总在想,在这怡然的夜里,枣树没有睡去,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枣枝、枣叶、枣子之间,正相互倾诉着内心的故事。

父母对这棵枣树有着别样的感情。那时生活简单清贫,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们姐弟买零食,而枣树每年挂出的一树果实,像是替父母送给我们喜悦和美味。枣红了,是我们家改善伙食的季节,母亲将青红相间的枣与黄面搅拌在一起,用柴火灶蒸一锅鲜枣窝头,香甜味儿从枣树下的灶台飘满小院。我们姐弟五人吃着鲜枣窝头,幸福的感觉写在脸上。

花落果出,年复一年,枣树变得茁壮,我们姐弟五人也长大了,从这个院子出发,走向外面的世界,在不同的城市开启各自新的生活。小院没有原来那么热闹了,而这棵枣树,一直在院子里守望着。

今年初秋的一个周末,我们姐弟五人相约回到久别的小院,大姐的女儿领着三岁多的孩子也来了。我抱起小孩,她的小手正好能摸到低处的树枝,嫩嫩的小手摘下一颗红枣,顿时,小脸笑成一朵花,两只小手紧紧抓住红枣捂在胸前,生怕被别人抢去。可爱的样子,引起了满院的笑声。

新一代是这棵枣树见过的第四代人,他们的生活与这棵枣树联系微弱。他们不会在树上树下嬉戏,因为他们有那么多好玩的游戏;他们不会像我们一样盼望它结果,因为他们有丰富的零食。而红枣还是默默奉献着它的一树红。

我放下孩子,举起竹竿使劲“拍打”树冠,顷刻,下起了“红枣雨”,一颗颗红枣“砰砰”砸向地面,又轻轻弹起,惹得小孩边喊边蹦,比进入游乐园还要兴奋。母亲将鲜枣分装成小兜,叮嘱我们姐弟一人一兜,拿回城慢慢吃。

接着,母亲和两个姐姐又分工合作,蒸熟了一锅鲜枣窝头。我迫不及待地用筷子插起一个刚出锅的窝头,冲着窝头猛吹了几口气,轻轻咬了一口,满嘴的香甜味,高兴地说:“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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