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爱回家

作者: 宋培贤2022年05月11日生活散文

在自然界里,经常可以看到这种动人的情景:乌鸦在找到食物后,不是只顾自己饱餐一顿,而是要大声鸣叫,先让“父母”来享用。当老乌鸦飞不动无法觅食时,“子女”会主动地担负起“赡养”的职责,在哺育自己后代的同时,不辞辛劳地捕捉昆虫去喂“父母”。动物有孝,人岂无乎?孝道是人类永恒不变的主题。绵绵的孝道中总有一种难忘的深情。

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父亲每年逢年过节都要给住在百里之外故乡的奶奶送米送面送好吃的。那时候家里没有车马,父亲就头一天将米面等食物分装在几个布袋里,绑在自行车上,然后在第二天早晨鸡还没叫时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父亲每次回来,我都问:“爸,你要走多久才能到奶奶家呀?”父亲说:“太阳落山后,很亮很亮的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就到了。”我又问:“那么重的东西,路又那么远,你哪儿来的劲儿呢?”父亲就笑着说:“想着你奶奶在盼着我,我就有使不完的劲儿,就忘记了肩上担子的沉重。”最难忘的是奶奶病重时,不能自己进食,父亲就用嘴啃噬食品喂给奶奶。为保证温度,不让奶奶受凉,父亲嘴上多被烫伤。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稍懂事时,就到河滩上剜半夏;去灌木丛里采野蜂房;去野树林子里捡蛇蜕、蝉蜕;去老房根的土灰里扒地鳖虫……然后跑五六公里路卖到集镇上的生药铺里,所得不过是微薄的零钞,汗珠儿掉地上摔八瓣,舍不得买根冰棍儿,一律交给母亲,攒起来做书杂费,或买书包文具。

1972年,我有幸被推荐到北京上大学。那时候是计划经济的年代,太原市民粮食供给是70%的粗粮,但北京的粮食供给是70%的细粮。父母都有严重的胃病,我就有意识地在平时节省下一些面票、米票。第一年放暑假前,我决定从北京带米面给父母亲。没有面袋,就用旧裤子做了4个布袋,加上亲友给的粮票用我平时省下的学生生活补助(每月19.5元)买了100斤大米、白面。我扛着粮食倒了3趟公交车才到北京站。为了节省路费和赶路,我买的是无座票,站了一天。

没料到这趟车晚点了近3个小时,我下车时已经半夜时分,父母根本想不到我会坐这么晚的车回来。

车站外没几个人。时值盛夏,热浪滚滚,我已经汗流满面、疲惫不堪,坐在离车站不远的花丛旁不知所措。实在是太累了,一点劲儿也没有了,我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哪里的风铃响起,似乎在奏响又一首感恩之歌:“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爱吃的三鲜饺,有人给你包……”一种温馨和感动突然涌上我的心头。我不由想起小时候经常见到母鸡育雏的情景:母鸡“咯咯咯”地招呼孩子啄食,啄食又吐出,顾不得自食。等小鸡“玩”累了,就让它们一个个紧贴在自己温暖的胸腹下休息。下雨了,它展开翅膀,犹如撑开的大伞,为小鸡挡风雨。

想着父母的恩情,我突然亢奋起来,在附近找了一根粗木棍,挑起那4袋粮食,向6公里之外的家疾走。那天夜里,我腿上有使不完的劲儿,肩上的负担丝毫不能阻挡我回家的脚步,不久,家门就在眼前了。

父母亲见到我惊讶不已。父亲那张暗淡瘦削的脸慢慢绽出了笑容,眼睛里还溢出了泪水。他笑着问我:“从学校到北京站一路上下公共汽车,坐11个小时的火车,然后出站、挑粮食回家,那么重的东西,路又那么远,你哪儿来的劲儿呢?”听了这句话,忽然想到这是我儿时问过父亲的那句话。顿时,我眼睛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是的,因为亲人的期待,把一切负担都变成了爱。背着100斤爱上路,谁还会感觉到累呢!父母之爱是天地精华,这就是动力。这种动力和感觉常常激励我在困苦的岁月中百折不挠、勇往直前。

由于过度疲劳,那晚我反而失眠了。记得那晚的月亮很亮很亮,照得四周如同白昼。远处的楼房、树林、丘陵像一幅泼墨写意画。窗户外有虫鸣声响起,时断时续,时急时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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