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胸前的弹弓

作者: 何少强2022年06月09日情感散文

小时候的乐趣之一,就是在胸前挂一把弹弓满山跑。弹弓这种玩具,对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乡村男孩来说,人手一把是标配,有的是两三把。农村的天地广袤,童年时光蝶飞蜂舞,携一把弹弓出门,不知寂寞无聊为何物。

弹弓的两根橡皮条一端连着杈,一端连着轻质裹片。轻质裹片是包裹“子弹”(即石子)的革质或帆布材料。弹弓杈都是自己做的。我们到树林里挑选匀称的杈丫砍下,用绳子将杈丫拉拢到适当的弧度固定,挂在墙壁风干。几经雕琢,弹弓杈塑造成型,弧度优美,比天然的要好看得多,手感也要更好。橡皮条是从自行车内胎剪下来的。邻家大哥有一辆自行车,我竟无端地希望它早点爆胎,好让我和小伙伴有机会向他讨要破轮胎,剪下橡皮条瓜分。橡皮条断了,我舍不得扔,就用缝纫线左缠右缠接着玩。橡皮条逐渐变得又短又粗,使用效果大打折扣。这时,我就把弹弓送给比我小好几岁的弟弟。地处深山野岭的老家穷得叮当响,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童年的我胸前不挂钥匙,只挂弹弓。挺神气,有点江湖侠客的味道,发现目标立马拉弓瞄准射击。世上功夫唯快不破,打弹弓也是这个道理。

如此心爱之物,常年不离身,睡觉的时候也被我压到枕头底下。小学围墙外,有棵鸡公树,秋蝉声声聒噪于耳,压过琅琅书声。放学后,我们拿着弹弓,瞄准树上残留的黄叶、果实,或寻找趴在树冠的鸣蝉,练习打弹弓技术。核桃青皮的时候,我馋得不行,瞄着核桃实弹射击,有大人路过也不跑,因为家家都有几棵核桃树,不在乎几个核桃的得失,而且我一直相信大人们小时候都像我这么干过。有时打到枝条,石子反弹偏离方向,听到“当”一声落到人家屋顶上,这时得赶紧跑了。

年龄稍长,可以做到打弹弓弹无虚发了,我就经常跑到田间地头消灭山麻雀,美其名曰“雀口夺粮”。那时,麻雀被认为是糟蹋粮食的害鸟。一位老爷爷守一坡荞麦地。山麻雀偷吃荞麦很贼,隐蔽聚集在荞麦地周边的大树上,零星地、悄无声息地沉降到荞麦地里。守地的老爷爷用一副抛石绳驱鸟,石子一抛上百米远,呼啸着飞进荞麦地,鸟群遇袭飞起,遮天蔽日,异常壮观。惊飞的麻雀慌不择路,落到老爷爷窝棚前的沙松树上,落得那个密,即使射术不精,也能射落它几只。后来,老师教育我们,鸟类是人类的朋友,它们消灭害虫,让我们多得粮食;它们唱歌,让世间有了欢歌。我们便再也不向小鸟开火了。

鸟不尽弓已藏,藏进裤包,只为防身。我小时候被狗咬伤过,对狗怀恨在心。放学必经之路上,有一条似狼犬的狗,盘成圈,躺着挡道,我悄悄从它身边过时,它竟张嘴扑向我,咬到我的小腿。父亲揉碎一把烟草末,试图抹平我小腿上的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再走这条路时,我远远观察狗在哪里,拿弹弓瞄准了它,石子打在狗背上,它嗷嗷叫着逃遁,那才叫一个解恨。小鸟不能打,于是我重新锁定目标:打马蜂、恶狗、黄鼠狼……家里的鸡隔三差五少一只两只,我觉得很奇怪。村子周边是森林,黄鼠狼特别多,我心想肯定是它们干的,真是罪大恶极。一天夜里,我蹲点守候,果然发现一只黄鼠狼从灌木丛中跑出来,扭着柔软的腰,鬼头鬼脑朝木楞房鸡圈靠近。我屏住呼吸,将橡皮条拉长,照着它的屁股瞄准,“嗖”地一下让石子飞出。只听见一声惨叫,闻见一股焦臭味,黄鼠狼不见了踪影,一连几天不再出现。

我也曾玩弹弓误伤自己。我和小伙伴逞能,换左右手开弓。哪想平时捏石子的右手换成握杈,习惯性地一放,弹弓杈弹回来打到脸上,眼冒金星,鼻涕眼泪一起下,疼了几天。

每当拉开童年的弹弓瞄准,远方的目标由摇曳模糊变得清晰可见。犹记得射击运动员许海峰夺奥运会首金,我在校门口小卖部看着电视,梦想着,奥运会要是有弹弓比赛,挂弹弓的胸前兴许会挂上金灿灿的奖牌。

童年的弹弓已成遥远的记忆,那份快乐心情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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