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年味

作者: 顾仁洋2022年06月14日生活散文

一脚跨入腊月的大门,年的味道便一日甚于一日。舂面粉、做腊饼、炸肉圆、炒瓜子……腊月的乡村处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处处都有欢快的笑语,处处飘散着浓浓的年味。

“兮热的,打铁的;兮冷的,来舂粉”。寒冬腊月,家家户户都已经为舂圆子面忙开了。先把淘净的糯米放入大木桶里,用水浸泡;浸泡至米酥后,再放入淘箩里淋干水,最重要的还是用碓臼舂粉。

记得儿时,我家里就有一个碓臼。舂粉的时候,一人站在碓上,两只手抓着碓上方的绳索,一脚前,一脚后。后脚得用力踩起碓锥,前脚又得使劲踩下碓头,一下又一下,舂着臼里的糯米。臼(碓窝)前蹲着一个人,一手拿着芦席把子,向臼里扫着舂出来的面粉,一手抓着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向臼里放入糯米。过一会儿,再舀出舂好的粉。站在碓上的人最吃力,不一会便大汗淋漓;蹲在臼前的人最辛苦,时间一长就会腰酸背痛。可是大家都不怠慢。一屋子人有说有笑,相互帮衬着,张家舂完李家来,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舂好面粉回去后,先用粗筛过一遍,筛去未舂透的碎米。第二天起,面粉便用白洋布口袋灌好,放在芦柴编成的柴铺子上晒。隔一两天,还要用细筛一次一次地筛去杂质和不起眼的碎米,同时也为防止面粉并结起球,直到面粉完全干燥。

做腊饼的时候,忌讳最多。比如不能着急,不能说“没有了”,只能说“满了”,因为做饼是多多益善的事情;也不能说饼糊了、焦了,只能说“过了”、火“大了”;不能说面有没有发酵好,而要说“生”,因为“生”与“升”谐音,也许因为这做饼关乎下年的年景吧。我们不敢乱说一句话,生怕招来母亲的斥责。即使帮着烧火做饼,也一定要注意把握好火候,做到前急后文。开始用高火将锅很快烧热,因为“锅不热,饼不靠”。后面要用文火,防止因火过急,饼里没好皮子却先糊。做饼即将结束时,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姐弟四个一起抢着到放缸盆的地方坐下,然后再比爬板门,期盼来年个子长高些。我会一边爬门,一边嚷着口诀:“板门爹、板门娘,看我们谁会长得高?你们长高没有用,我长高了娶新娘”。

晒干的腊饼,会吃上几个月。而我们,则经常会在母亲不注意的时候,乘着烧饭的间隙,用水将一块腊饼泡一下,然后用火钳夹住,在锅膛里炕脆,吃到嘴里那感觉真是又香又酥又脆呀。母亲一旦发现,必定嗔怪我们。因为一个腊饼泡开来,就是一个人的一顿早饭。

炸肉圆的日子最是我们一年的期待,因为家中一年难得有一两次这样的机会。那天,我们会一早起来,听从母亲的统一安排。买肉的事情由父亲负责,姐姐和母亲负责剁肉糜,我一般负责到粮站买棉清油。棉清油需要凭证供应。等来到粮站,一张薄薄的供应券已在我手里捏得皱巴巴的了。遇到人多,我会排上大半天的队。终于打到2斤棉清油,我会抑住欣喜,一路小心翼翼却又急匆匆地拎回去。吃过午饭,母亲立即开始煮糯米饭,等饭熟起锅后,我们就可以饱尝一顿糯米锅巴了。然后,我们围着母亲,看她熟练地打鸡蛋、切葱花、剁姜末,放入盐、味精等调料,最后与糯米饭、肉糜搅拌均匀。此时,父亲早已将油锅烧热。于是,父母一个锅上、一个锅下,母亲双手并用,一手勒出肉坨子放入锅里,等会儿再用另一只手拿起铲子,翻动几下锅里的肉圆。我们则在一边等着,当第一锅肉圆出锅时,我们姐弟一起美滋滋地大快朵颐。

至于炒瓜子、花生,已经是腊月二十七八的事了。那天注定要很晚睡觉。等父母用细沙或食盐一锅又一锅地炒好瓜子、花生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父母还要乘着厨房里炒干货的热气和汤罐里的热水,为我们姐弟洗上年前的一把热水澡。洗完澡,我们都已很困了,只是因为很快过年了,而且有瓜子、花生吃,才快乐地强撑着。

今天,人们可以用机器粉面,碎米饼也没有多少孩子爱吃,至于瓜子、肉圆什么的,市场上随时都有现成的可买,而我们这代人,反而觉得现在过年已没有了曾经的忙碌和期盼。

一代人应该有一代人的过年的快乐。多少年以后,当我们的孩子回忆起今天的年味时,心中肯定也是同样充满了激动与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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