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易石秋2022年09月28日生活随笔

自从人类告别幕天席地,开始筑巢而居,门就成为了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

如果说窗多少带有一丝装饰意味,那么门则完全是一种生活的刚需。没有了窗,你可能会失去“窗含西岭千秋雪”的诗情,失去“开窗放入大江来”的豪壮,失去“何当共剪西窗烛”的温馨,但是只要有了哪怕一豆灯光,你仍然可以勉强生活。我们祖先逐洞而居的时代就是没有窗的,不也繁衍了亿万年么?如果没有了门的自由出入,则无论多么精美坚实的屋子都将成为名符其实的堡垒,甚至是坟墓。也许你可以从窗里洞察世界,接纳情感,偷偷幽会,但要名正言顺地厮守终生,还得从门中自由来去。如同崔莺莺可以主动发出“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邀请,私订终身,但要成就婚配,还得忍受长亭送别的悲苦,待张生觅得功名之后再名正言顺地从正门进来。

白天,人们打开门,从屋子里走出去,感受世界的缤纷与纷扰,忙名忙利,劳心劳力,开创属于自己的天地;晚上,人们推开门,抖落满身的风尘,将疲惫与忧烦丢在门外,把生命之舟暂泊于温馨的港湾,从亲情与宁静里寻求心灵的慰藉。也许你满腹经纶,志高天下,“仰天大笑出门去”;也许你出门遇贵人,春风得意,“一日看尽长安花”。但门内的生活还是让你牵肠挂肚,甚至是柔肠寸断。可见,门其实是生活的中转站,今天从门内勇敢地走出去,正是为了明天更好地从门外走进来。

不过,进门虽然只是极为简单的动作,却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事情,事实上古往今来很多人都存在着“不得其门而入”的深深苦恼甚至是怨望。天生傲骨如李白,尽管公开宣称“岂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但仍然表现出对“一登龙门,声价十倍”的深切期盼,谁又能说他在“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的背后不存在对幸遇伯乐、一展才华的渴望呢?在宰相门前七品官的时代,不知又有多少奔走于权贵之门的人因被拒之门外而郁郁寡欢,为“忝列门墙”而沾沾自喜。原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就曾为了一张跨入“西山会”的门票而夫妻齐上阵,其用心之专,情节之曲折离奇,简直就是一部活脱脱的现代版《官场现形记》了。

当然,有时候门就醒目地立在那儿,也不见得就一定有人愿意进来。陶渊明“门虽设而常关”,是对自己远离官场以后的生态描写,但在回归自然的愉悦之外,谁又能说其中不展示一种人情世态呢?特别是身陷逆境的人们,谁不想有人携轻风雨露登门,向门内灌注一种温馨的慰藉呢?无怪乎颠沛流离于西南一隅的杜甫在喘息甫定之时,一见有客人登门拜访竟然高兴得有如孩子,“花径不曾缘客扫,柴门今始为君开”,期盼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刘禹锡傲骨铮铮,欣然以陋室寄寓自己高洁的情怀,不也同样为“谈笑有鸿儒”欣然自喜?

如果理解了这一点,人们就不会为刘长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中的“风雪夜归人”究竟是谁而争论不休了。试想在这样的风雪之夜,在这样僻远清贫的小屋,那柴门的犬吠声无论是对客人还是主人而言,都应该是堪比仙乐清音了。

在日常学习与生活的其他诸多方面,门的作用与影响也几乎是无处不在。如果我们在书店稍稍留意一下的话,什么《桥牌入门》《围棋入门》《电脑入门》《股票入门》之类的书籍几乎是比比皆是。与之相应的是,无论何种技能,一旦当你初步得到了一些门径或者初步学会之后,人们就会高兴地告诉你——已经入门了。但是如果你刚刚知道一点点就翘起了尾巴,人们就会面露不豫之色地告诫你——别高兴太早,还没入门呢!在这里,门是懂与不懂、知与不知的分水岭,是我们走向生活那一边的入口,是我们奔向梦想的中转站。

其实,人们设立门的初衷无非是方便自己,抵御他人,但是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因为我们在坚闭门的同时,不仅阻挡了别人,也关闭了自己。当外界变得无比强大时,你还浑浑噩噩地在一隅之中做着唯我独尊的春秋大梦,等到别人的利器足以轰塌任何坚固的大门时,悲剧也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这一方面,中国近代史留给我们的教训确实是太深刻了。

门里与门外原本就是一个密不可分的世界,贯通了它,世界就会更加静谧、安宁、缤纷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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