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边关

也许是离开的时间太长了吧，最近一段时间，边关的青春岁月屡次出现在我的梦中：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似乎触手可及，又似乎遥不可企。索性让记忆之闸尽情宣泄，算是致我终将逝去的青春吧！

那是位于祖国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城，大学刚毕业的我曾在那里度过了几年时光。在那里，青春的汗水曾尽情地流淌过；在那里，思乡的泪水也曾肆意地奔涌过。曾经，我是那么急切地想要离开它，如今，却真的有点想念它了。是啊！怎能不想念呢？我们亲手盖起的漂亮的三层宿办楼，还安好吗？我们亲手植下的上千平米的草皮，还葱郁吗？我们栽下的苹果树、枣树、葡萄树……早已果实累累了吧？可是人呢？“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正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呀！

那高耸入云的天线阵地呀，可曾记否？在无数个值完班的深夜，一名年轻的女军官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数不清的台阶离开工作台。头顶上，夏日夜空中密密麻麻的星星朝她眨着狡黠的眼睛。草丛中，叫不上名的昆虫或唧唧或吱吱或咕咕地为她孤独的脚步伴着美妙的和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成为这场独特音乐会的忠实听众。那一盏昏黄的路灯，在夜风中摇曳，为她指引着回宿舍的路，给她带来一丝慰藉……“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不知不觉中，先贤的名篇脱口而出。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吗，年轻的女孩？也许吧！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在这深不可测的旷野，与先贤进行时空对话也许是她独有的幽默和贫嘴了！

那滚烫的火墙呀，可曾记否？年轻的女孩刚到边疆的那年冬天，还摸不透你的脾性，可能是添煤太多的缘故吧，你在刚烧的那天深夜用轰然倒塌给她来了一个大大的下马威：顿时浓烟四起，从这边房间望到了隔壁房间……这下可好，她不但和衣在床上瑟瑟发抖了一夜，连第二天例行的业务学习也改成了生活常识教育课——《论如何正确使用火墙？》。后来，她在漫长的冬季里精心伺候着你。而你呢？也挺给面子的。不光陪她度过了边关的寒冬，还成了她的“小灶”：在你熊熊的火焰之上，偷偷烹制的美食抚慰了多少回她娇弱的肠胃？温暖了多少个她思乡的夜晚？没想到的是，第二年一开春，旧营房全被推倒，要盖新楼房了。大家都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她却不舍地望着你：别了！我亲爱的朋友，带给我温暖、滋润我味蕾的老伙计！只能留你在梦中，在青春的记忆里了！

那美丽的果子沟呀，可曾记否？当年轻的女孩在摇晃了整整一夜的卧铺班车上睁开惺忪的睡眼，想要一睹你的芳容时，车窗外的晨曦中，那悬崖峭壁边接近九十度的陡坡顿时让她闭上了双眼，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再看看驾驶座上的司机师傅，方向盘在那双有力的大手间往复回环，气定神闲。一颗狂跳的心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慢慢地习以为常，慢慢地开始欣赏你的美丽与雄奇，领略你的绵延与厚重！

自此，“塞外江南”的巨幅画卷在她的眼前徐徐铺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野杏林啊，洁白如雪，圣洁如玉。看着它们，她仿佛已嗅到了香甜的野杏味，又仿佛看到了那边疆特有的自然条件造就的漫山遍野的“吊死干”了：皮薄肉厚，一咬即碎，是很多女孩子情有独钟的美食。再往前看，那一片可以将人的心灵灌醉的紫呀，是解忧公主庄园的薰衣草花海吧！有一种浪漫，叫紫色；有一种颜色，叫薰衣草的；有一种想念，叫避而不见……这也许就是薰衣草独有的魅力所在吧？就在这时，峰回路转，一团热情似火的红又开始猛烈地冲击着她的眼帘：哦，这就是有着“天山红花”之称的野罂粟了。置身这火红的世界中，她似乎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难以抵抗罂粟之诱惑——她太美，让人痴迷，令人疯狂！请看那花海之中的牧牛吧，头儿高高昂起，俨然已忘了吃草，唯有欣赏：这难道是“秀色可餐”的真实演绎？还有，还有，黄色的油菜花海哪甘示弱！早就等待在她前行的路边，让她的小心脏因了那沁人心脾的清香而沉醉不已。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寻？花开成海，思念成灾！在这里，她是名副其实的“天堂偷窥者”了……

“喂，你难道忘了我了？我是你在赛里木湖抓过的那条小鱼呀！”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原来，我已坐在蓝宝石般透明的赛里木湖边了：星星点点的蒙古包正冒着袅袅炊烟，仿佛在召唤我进去吃饭；健壮红硕的小马驹们在草地上尽情地撒欢；长长的钓竿还跟多年前一样在我的手中一动不动，似乎害怕惊跑了快要上钩的鱼儿；身旁的木桶里，一条金色的小鱼正吐着泡泡，絮絮叨叨地细数它对我的思念……一股烤羊羔肉的香味扑鼻而来，哦，是我的朋友们正在不远处野炊呢！

“来，趁热吃吧！”递过来的正是边疆特有的粗长红柳签子，大大的肉块，焦黄鲜香，非常过瘾。想了解边疆的人，单看看这羊肉串就足矣：朴实、厚道、热情、张扬，滋润、感染着每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让你的心灵沉静、简单，如赤子，似孩童，回归本真，回归本性。

梦回边关，我心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