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明月

作者: 范利娟2023年02月09日情感日志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月亮,下边有小村的街道,奔跑着的孩子;有铺满白雪的校园,站在二层小楼上看风景的我;有农家的平房,乘凉的大人和沉睡的幼儿;有平坦的打麦场,一个少年在挥拳踢脚……场景不断变幻,那轮月亮,是永恒的主角。

几十年前的农村,没有电,更没有电视,也没有书读。漫漫长夜,孩子们只有成群结队去街上玩游戏。黑灯瞎火,怎么玩儿都不会爽,于是一个个仰着脖子,不盼星星盼月亮。

一弯瘦月终于从瓦房后面爬上了柳梢头,性急的孩子,已经在街上呼朋引伴了。我把最后几口饭匆匆扒进嘴里,碗也来不及往厨房送,就三步并作两步蹿出家门。

可玩的游戏不少。捉迷藏、踢毽子、扔沙包,人多了,还可以分成两队玩“挑人”游戏。

两拨儿孩子远远地相对站着,敌一句我一句扯着嗓子挑战。“你家有个什么挑?”“你挑谁?”挑谁?当然挑那个最瘦弱的了。月光下,眼见那人铆足了劲儿初生牛犊似的冲过来,我方一字排开站成坚不可摧的防线。结果,那人没能撞开我们紧拉着的手,只好乖乖做了俘虏。万不可轻敌,如果被他冲破防线,他就要挑个最强壮的人带走了。

大点儿的男孩不屑于这种文雅的游戏。他们喜欢玩斗鸡:扳起一条腿,另一条腿灵活地蹦跳着,用膝盖去撞击对手,谁的腿先落地算谁输。

斗鸡可以单打独斗,但最具观赏性的是群斗。月亮地里,但见十来个黑影激烈纠缠,惹得围观者不断喝彩。

他们也爱玩打仗。玉米秸秆、干的棉花柯或者树枝,都可以拿来当枪使。挥舞着“枪”,敌进我退,敌攻我守,敌跑我追。他们从草垛上蹦下来,又爬上矮墙;刚才还在前门交火,转眼已到后街喊杀。

月亮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快乐的小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天顶。而孩子们总要等到爹娘短一声长一声地催睡觉了,才会意犹未尽回家去。

从月缺到月圆,从春天到冬天,从今年到明年。这月下的游戏,总也玩不厌。

我比较文静,疯不起来,夏天的夜晚,喜欢铺一领苇席在平房上乘凉。月明星稀,夜风微凉,外婆摇着蒲扇,念一首奇怪的曲儿:“星星稀,雨水滴;星星稠,雨水流。”我在外婆的歌谣声中睡了过去,又被明晃晃的月光惊醒。夜深人静,月亮是天空的眼,目不转睛地瞧着我。我心如水,什么也不想,只平静地和它对视,直到不知不觉再次入梦。

记忆里,我有过无数次和月亮独处的时光。比如,上初一那年,大雪初霁,下了晚自习,我久久地站在二层的教学楼上,望着东方天空上浑圆的月亮。教师宿舍红色的屋顶上白雪皑皑,水井东侧落光了叶子的垂柳疏朗如画。又比如,有两年我迷上了武侠,经常披着月光独自到打麦场习武,一边哼哼哈嘿练拳,一边想象着自己正策马仗剑闯荡江湖。

光阴易逝,曾经年少贪玩的我,已经走到了人生的中途。久在城市生活,夜晚,身边都是璀璨的灯光,我已想不起上一次看到月亮是在什么时候。

写到这里,我忽然就有了冲动,想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回故乡走一走。当年明月在,照着故人归,光是想想这个场景,我就已经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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