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麦穗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小时候，每到麦收时节，寨子里大娃细崽都跟着去抢收麦子。年幼的我们跟着进麦田，用当前的话来讲就是个"打酱油的",干不了啥，就是奔着烧麦穗去的。

记忆中，老鹰嘴下，皮家大树林背后，刘幺爷爷家的麦田里，一大早，数十人并排进入麦田，一字排开，大家拉着家常，割麦的割麦，收拢的收拢，不大功夫就推进数米远。一阵风袭来，笑声和着麦浪直奔远方。"二老者"抱着捆好的麦把子，空出的手顾帽子又要顾裤带的，引得大伙一阵好笑。这时候刘幺奶奶提着大茶壶招呼大家喝甜酒水。咱寨子不大，人心齐聚，大家都爱搭伙收庄稼，你帮我，我帮你，团结互助，一日三餐，好酒好菜备齐。这不，客套一番后，刘幺奶奶又转身回家煮饭去了。

不顾大人们吆喝，我们几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钻进了大树林里。一条小溪穿过其中，我们便沿着溪边向下游走去，两边的野竹子十分茂密，围绕其间。行走数十米，坎高不敢越过，只得败兴而返。"咦，有竹笋！"小刘福一脸兴奋地尖叫，大伙便都循着竹根胡乱扒开寻找。正得劲，一阵骂声响起，原来是皮老奶奶来取水。大伙赶忙一哄而散，各自窜开，陆续跑出树林，回到麦田。

"你们去找些柴来，待会儿烧麦穗吃。"年长的"小幺老者"一声令下，我们几个赶紧到处捡柴禾。由于我体型偏胖，被吩咐和几个小妹妹去捡麦穗，这正合我意，不用跳上蹿下的。

这麦穗是有讲究的，黄的不要，要青的，但要颗粒饱满的。刚开始大伙还中规中矩地在割了麦子的地里寻找遗穗，老半天功夫，每人手上都寥寥无几。"麦堆子上不是有青的嘛，我们好憨。"不知谁说了一句，大家连忙围过去，一阵乱扯，不大会儿就一人扯得一小把。

"搞什么，这帮野家伙，扯乱了咋整？"正沾沾自喜的我们，被"二老者"一阵吆喝，赶忙散去。不甘心的我们，将每人手上的麦穗放拢后，又绕到大人门前面，站在埂边，手够着的地方，将青麦穗抽出，遇到好抽的不消说，难抽的就手脚并用，恨不得连牙都派上用场。或许是怕我们瞎折腾糟蹋着其它麦穗，大人们给我们每人割来一大把青麦穗。

再看那边，青烟腾空，火已升起，大伙便开始烧麦穗，一人一手持一大穗，都想快点烧好，你推我不让的，麦穗像几路兵马在干仗似的晃过来晃过去。"小刘福，你挡着我了，烦！""小兴波，你找柴没出息，这会儿又霸占宽宽的！"每个都不甘示弱。"再给老子吵，我就不让你们一个二个烧麦穗了。"见"小幺老者"吼起来，大伙这才安静下来。火势渐渐变大，红红的火苗直往上串，天本来都非常热了，手一靠近，不烫才怪。纵然一个个汗流浃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伴随着香气扑鼻的麦香，麦芒被火烧去，糊糊的，烫烫的，掐一截放到手心，另一只手迅速帮忙，揉搓几下，凑着大口吹，将麦壳吹走，最后剩一撮白白嫩嫩的麦粒，一大把塞进嘴里，咀嚼着，还没来得及享受着新鲜麦芽香，三下两下便咽下肚了。

大伙吃得太投入，忘记了手上的黑灰，不自觉地揉眼睛或擦汗珠，不知不觉整个脸上都脏兮兮的，又一次在大人们的笑骂声中，一个个跑到小溪边，捧起清澈冰凉的溪水就往脸上拂，女孩子则掏出小手绢在水里漂洗后，再轻轻擦脸……

打开记忆阀门，那烧麦穗的场景依旧清晰，那麦香，那一个个小花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