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奶奶的文章

2023年03月27日优秀文章

写奶奶的文章(必读7篇)

奶奶的秋天

文/刘卫

奶奶在世时,一年四季里,她独喜红叶满天,佳果飘香,暖阳清空的秋天。

一如往常,整个闲适的季节,虽然腿脚不好,但她一刻都没闲着。每天清晨,全家就数她起得最早,去买开锅的油条和豆浆,再在家里熬好红豆稀饭,炒几个时令小菜。等一家老小吃饱喝足,奶奶又颠着小脚,挎着竹篮,优哉游哉地信步去往菜市场,精挑细选上市的新鲜菜蔬和鱼肉。碰到挑担子的山民出售刚摘下来的板栗和柿子,奶奶不怎么还价,买回来让我们几个小孩子尝鲜,过过馋瘾,有时留少许当作自己的"零食".我们帮她将板栗剥壳去皮,奶奶瘪着嘴,边嚼边感叹:老家的板栗,只有到秋季才吃得上,真甜!周围人见了奶奶真性情的表露,都忍俊不禁。

那些年,奶奶虽然身体不扎实,但脑子十分清晰,仍是家务总管。

秋天到了,冬季还会远吗?入秋过后,气温开始逐渐走低,继而起了寒意。奶奶未雨绸缪,筹划着一家人的暖衣工程,于微细处地一一落实到位。开始敦促母亲抓紧将置换的毛衣活完工,再就是四下打听,那儿有既便宜又实用的保暖鞋、围巾和手套,还叮嘱常年出差在外的父亲尽早买回上好的木炭,储存着做冬季以及春节期间烤火用。趁着星期天,她叫母亲带着我们,拖回几板车做饭用的蜂窝煤。秋季对奶奶来说,就是她为一家老小生活无忧的操心季,虽不能身体力行,但心思上事必躬亲,时时处处都渗透着老人对下辈以及小字辈的关爱和体恤之情。

整个秋季,我们家成了远房亲戚的"驿站".他们大多来自山区老家,七大姑八大婶、堂妹表侄的,奶奶都叫得上名,而且熟稔得很。他们挑着担子或拖着板车来县城贩卖时令秋果或土鸡蛋等啥的,弄点收入,顺便买点酱醋火柴牙膏和好看的布料回去。每逢亲戚来落脚,奶奶高兴得不得了,弄好吃的饭菜来招待,专门清理出一间大房间,甚至为他们打地铺。亲戚们挑担或挎篮,满街兜售新鲜板栗、红彤彤的柿子、积攒起来的土鸡蛋和偶然打到的野兔,奶奶倚门送去,巴望着能卖出个好价钱。少数卖剩下的,奶奶就让他们留下,给足价钱。奶奶常说,老家人生活不易,只有在秋季山货集中收获期,他们才得以能"挤"出自产品创收。相比之下,咱家的日子还过得去,能周济一点算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生命的根啊!

奶奶的秋季,有她对那个贫穷山乡的回望和眷念,也有对家人关爱和牵挂。她的秋季里最美的景色是老家人卖完山货的那份释然和轻松,一家老小愉快地工作或上学,和睦地生活在一起,过好每一年,每一季,乃至每一天。就像丰盈的秋季,奶奶期盼着我们这些小字辈以后能奔个好前程,结出累累的幸福果实。

奶奶的端午香

文/窅娘

奶奶家屋前的空场地很大,有槐树、桃树还有枣树,有月季、玫瑰还有栀子花。进入农历五月,桃树上结满了一个个小毛桃,栀子花开得正旺,阵阵花香随风浮动。奶奶颠着小脚走到栀子花前,鼻尖轻触花瓣,说:多香啊!瞧瞧——这就是端午香。

大槐树下的圆石桌上已摆满了大盆小碗:一脸盆洗净泡好的糯米,一脸盆洗净的碧绿粽叶,两只蓝边大碗里分别是蜜枣和豆沙。母亲拿起两张粽叶,折出一个中空三角形,放一勺米后再放一颗蜜枣,最后放一勺米,折叠好粽叶,拿起棉线准备捆粽子。奶奶忙说:"不行不行!你看要像这样,得用手压实里面的米,再包裹捆扎。不然的话,粽子煮出来散渣渣的没韧劲,不好吃。"

包好的粽子在大铁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着,奶奶坐在灶下不时往灶膛里添柴火。粽叶的草本香与糯米的醇香在高温中缠绵着,慢慢在空气中弥散,奶奶夸张地耸动着鼻翼,说:你们闻闻——这端午的粽子香。

而此时,屋后山上半人高的艾蒿,却还在山风中摇摆着白绒绒的身子苦苦等待。奶奶说,不急不急。是的,不能急。在家乡,端午节的粽子可以提前吃,但艾蒿却只能在端午节这一天才能插在门楣之上,早一天都不行。端午节这天,天刚麻麻亮,奶奶便起床了,颠着小脚踏着晨露上山采艾蒿。奶奶将一大捆艾蒿宝贝似的抱回家,说:快来闻闻,好香的艾蒿——要是少了这艾蒿,那就不是端午节了。

奶奶搬只小板凳坐下来,把品相好的艾蒿挑出来,几根绑成一束,挂在门楣上,"辟邪".更多的艾蒿摊在屋檐下晒上十来个日头,一直晒到形干容枯,便成了宝贝。在家乡,一直沿袭着一个古老习俗:产妇和婴儿出月子那天,必熏洗一次用干艾蒿煮的艾水澡。我十岁端午节过后不久,奶奶还给我做了一只小巧的艾叶绣花枕头,是用晒干揉碎的艾叶填充做枕芯缝制而成,枕套上的红牡丹也是奶奶亲手绣上去的。说也奇怪,自从枕了艾叶枕后,原本入秋后老犯的咳疾也渐止了。

传统的端午节,在传统的奶奶眼里与心里,丝毫不走样。离端午节还有个把月,奶奶便忙碌起来。雄黄酒依旧要泡制,但不再食用了,而是驱蚊虫疗疔疮。一大玻璃瓶的雄黄酒泡好后,奶奶会分装在小玻璃瓶里给我们,唠叨着:蚊虫叮咬后赶紧抹一点,比清凉油还管用。咸鸭蛋一定要腌制,黄泥巴是自家屋后山上的,用盐水搅拌成泥糊,将擦洗干净的新鲜鸭蛋在泥糊里打上几个滚,小心码进小口大肚的养水坛里,封口月余。奶奶说,这样腌出的鸭蛋黄才会油汪汪,吃在嘴里细嫩沙软满口香。端午节中午的餐桌上,奶奶咂吧着嘴里的鸭蛋黄,满足地笑: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端午香啊!

如今,奶奶离开我们已经30多年了,而奶奶留下的端午香,却依然在每一个农历五月的日子里芬芳四溢,历久弥新。

奶奶家的小院

文/偈仃

奶奶家有个不大仅有10来个平方的小院,这在市中心周围高楼拔地而起的环绕中显得尤为难得。记得小时候刚搬到小院里,奶奶在院里种了几棵葡萄树,每到夏季,葡萄叶攀爬而上,我和小朋友们就在绿荫的包裹下吃雪糕写作业做手工。

那是一段难忘的时光。那时候的小院子还很新,除了葡萄藤,在小院的一角,悄悄长起了一棵小树,没人知道那是哪儿来的一棵小苗,只是在它一年又一年的成长中,爷爷才断定那是一棵臭椿树。至此我才知道树木里还有这样一个品种,枝叶伸展开来会散发出淡淡的臭味儿。对于儿时的我,这自然是一件很沮丧的事情。莫名其妙的,家里多了一棵带着臭气的树,一直让我觉得它很碍眼,总在怂恿着爷爷拔掉这臭椿,取而代之种一棵能散发香味儿的香椿。每每我提及铲除掉这棵臭椿,奶奶就跟我说,既然它生在咱家院里,就让它长着,树比人长情。

一年又一年,树越长越高,一下子超过了家里的两层小楼,葡萄藤死了被种成了枣树,可是臭椿依旧一年更比一年壮,粗壮到我得伸臂环绕它才能将它抱住。

春夏秋冬的交替,奶奶家那喜好狂吠不止的京巴小狗也从一丁点儿长成了老狗。冬日的午后,小院里有太阳时,狗狗就会爬在院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臭椿的枝干投影下来,打在狗狗的身上。秋季时,院里的枣树会结红彤彤的枣子,我和表妹会欣喜着摘上一小碗,慢慢品尝着沈氏大枣。小时候总记得奶奶家每天人似乎都很多,随着年头的递增院里也渐渐冷清了起来。这几年每每我回奶奶家,就会时不时默默站在屋里,瞧着门厅外院里的老狗,和那依旧茁壮的臭椿树发呆,想起奶奶说的树比人长情。

后来,奶奶生病了,只能够卧床不起,每天呆在屋里,缺乏阳光而脸色越来越苍白。奶奶那一手好厨艺也越来越少的在餐桌上出现,直至后来完全换成了姑姑的手艺。我也在奶奶家待的越来越少,但总是觉得儿时的身影还在奶奶家的小楼里上下乐此不疲的穿梭者。

前年秋季,奶奶去世了,在那个小院里结满大枣的时节。我刚开学回到巴黎,爷爷在电话里说,人既然都不在了你还是好好上学别惦记家里别回来了。那几天的梦里我总是回到儿时的小院子里,吃着奶奶炒的辣子鸡,望着奶奶拉着我的小手去逛街的背影。奶奶头七的时候我在巴黎租住的公寓里,半夜感觉被人拍了一下而惊醒,总觉得似乎有人进到了屋里,但起来环视检查后发现一切都好,也或许是奶奶回来再看我一下。

再后来,第二年,家里的狗狗也年老病死了,茁壮的臭椿仿佛也一夜老了一般,失去了往日茂密的枝叶。最终,臭椿也慢慢枯萎凋零被爷爷请人来砍了去。现在的小院子一下子空旷了不少,当然屋内也空旷了不少,失去了奶奶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身影。

时移事易,过去了很多年,小院子也慢慢老去。日历翻到了2016.本觉得该写些什么来回顾下2015,可是脑中却总回放着的是儿时的小院。当然不论2006,2016亦或者是2026,小院还是那个小院,只是院中人不再是最初的那些院中人。但印在小院里的剪影还停留在它最鼎沸的那个时刻。同样不管年份新旧,院中的我还是那个我。

好久没有回到小院了,只知道2015年枣树如往昔般结了枣子。很奇怪记忆里的那棵臭椿树已经仿佛成了小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还总在风中摇曳着枝桠。梦里,小院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狗狗在门庭外的院里晒着太阳,我跟表妹在屋内奔跑玩耍。奶奶站在门庭外念叨着,树比人长情。

怀念奶奶

文/王一环

堂屋最醒目的地方,悬挂着奶奶的遗像。黑漆漆的镜框,触目惊心地提醒着照片上的人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照片下一行小字,标明了照相的日期是10多年前奶奶的83岁生日。那些年奶奶的身体状况还好,每天早上六点一过,就起床扫地,忙个不停,一刻也闲不下来。

奶奶家里有几亩薄田,生活还算小康。她18岁嫁给爷爷,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深闺小姐逐渐成长为乡邻赞誉有加的良家妇女。奈何爷爷在父亲还在襁褓时就因病去世了。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在一个没有男人的家里,一个寡妇带着孩子,生活的艰难和痛苦可想而知,但奶奶依然克服各种困难把父亲仨带大了。

后来,奶奶她开明地送父亲出外打工挣钱,她在家里带我们。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全是奶奶对我们四姊妹无限的爱意。每天喊我们起床的,是奶奶;每天早上做早餐给我们吃的,是奶奶;每天放学回来,做好饭菜等我们吃的,是奶奶;刮大风下大雨的时候,走出校门遇见的,依然是手拿雨伞等待我们的奶奶……给我们钱交班费、买红领巾的是奶奶;每天陪我们做完作业才会去睡觉的是奶奶;干旱季节带我们去挑水的是奶奶;收割季节带我们去田里劳作的依然是奶奶……我们四姊妹的童年,和耄耋之年的奶奶拴在了一起。所有的记忆除了奶奶还是奶奶,她陪伴我们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时光。

奶奶对我们读书的是无条件支持,我们在她的羽翼下健康地成长。她希望我们以后有好的前程,鼓励我们都往好学校考。如奶奶所愿,我们都相继离开家乡,各奔前程。

在外工作的日子里,我们最牵挂的是奶奶的身体,毕竟她已经近九十岁了。好在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神智也一直都很清楚,每天都坚持早起床,坚持在外面散步,会去亲戚寨邻家玩,一点儿不像快九十岁的老人。我们都认为奶奶一定能活到一百岁。

犹记得前年,接到弟弟要我尽快回家一趟的电话时,我没有犹豫,马上就在网上订好了车票。在路上的时候,我想了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竟然赶不上见奶奶最后一面。我到家的时候,奶奶刚走了五个小时,她静静地躺在堂屋里,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没有了呼吸。全家人都哭红了双眼,声音哽咽,已经说不出话来。我静静地看着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我的脑海飞速地闪过很多画面——在我刚刚过去的小半生,很多画面都和这位再也不会醒来的老人有关。她给予我无忧的童年,温暖的少年,她陪伴我走过了小半生,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现在,她就在我面前,却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再也不会和我聊天听我诉若。想到再没有了她的啰嗦,我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喉咙堵堵的,我想开口和她说话,问她为什么没有等我回来,为什么就这样离我们而去。可是我只是静静地守着她的遗体,看着她的遗容,一个字也说不出。我的脑袋自动忽略掉身边亲人压抑的哭声,我的眼中、心中都是她生前的样子,我无法接受失去奶奶的痛苦,又对她的离去无能为力。我明白生老病死本就是正常之事,每个人都要经历,但当奶奶就这样躺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仍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我甚至希望她只是睡一觉,然后又会醒来,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奶奶终究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不会醒来。

下葬的时候,全村的人都来帮忙,仅仅靠双肩,就这么把装着奶奶遗体的棺材一步一步抬到了预先选好的山上

奶奶,您安息吧!请一定要记得,我们爱您,永远爱您!

奶奶的邻里情

文/肖红军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在我奶奶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年,由于伯伯们都出门在外打工,只有奶奶一人在家。奶奶年岁已高,难免让人挂念,可是,奶奶的日子过得很好,这都得益于奶奶的邻里情。

奶奶的人缘好,在村里从没与人拌过嘴,红过脸。有一次奶奶痛风犯了,无法下地行走,只能卧床休养。邻居们闻讯,纷纷赶来,这个盛碗粥来,那个拎点鸡蛋过来,不一会儿,奶奶的桌子上便堆满了吃的东西。张大婶的一句叮咛,李大妈的一句嘱咐,把奶奶感动地快要流泪了。这时大姑姑刚巧赶来,奶奶正疑惑道,自己没告诉大女儿脚痛,怎么自个来了呢?只见身后的胡大娘满头大汗地说:"听说你脚又痛了,我赶紧去隔壁村,把你大女儿叫来照顾你,没人照看你怎么能行。"奶奶的脸露出了笑意,眼睛却已是朦胧。

我在外工作时,总大包小包地带上奶奶爱吃的水果点心回乡探望奶奶。可是一回去,东西就被奶奶分发了。这把香蕉给胡大娘,那盒饼干给李大妈,门前玩耍的孩子们也能分几块糖吃……有时我不理解,责怪奶奶:"奶奶,这些都是给你的。你怎么老往外给啊!"

"娃,你不懂。你和伯伯不在家时,全依仗好心邻居照顾我,关心我的冷暖和温饱。谁家有了好东西都分分,谁家有事都去帮帮。这都是咱乡里邻里的情分。"

听了奶奶的话,我惭愧了。但奶奶口中的邻里情又使我羡慕。

而今在城市里,我们忙碌地工作,空虚乏味的生活状态,疲于应付的社会交际,却不知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邻里情被一扇扇冰冷的安全门锁在外面。寻求原因,谁说得清楚,何能去改变。

邻里情,只在远方的故乡,越远越浓。

奶奶的桂花枕

文/刘巍

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高高的桂花树,八月金秋,玲珑的小花缀满枝头,隐逸在肥厚的绿叶之间。桂花的香味温润厚实,实在是好闻。伴随着沁人心脾的金桂花香,长大后,我离开了故乡求学,每到中秋月圆之夜,总会想起老家院子里的桂花,与奶奶一起收集桂花的情景。

选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奶奶拿出旧床单铺在院子的桂花树下,我拿着竹竿敲打茂密的桂树枝,只轻轻一抖动树枝,便有无数金色的小花翩然落下,落到我们的头上,奶奶的衣襟里。收集的桂花被奶奶用簸箕晒干,放在布袋子里挂在屋梁上,满屋子都弥漫着浓浓的桂花香。

上大学那年,奶奶给我缝制了一个桂花枕芯,晒干的桂花装入纯棉布做的袋子中,安神养气。灰棉布枕套上,奶奶还给我绣了两只漂亮的鸳鸯,奶奶满是褶子的大手饱经风霜,一针一线,缝着对我的思念,一花一叶,述说着浓浓的不舍。看得出奶奶做桂花枕的用心,她希望我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妻子,希望我们能相濡以沫过好未来的每一天。有奶奶的祝福和桂花枕,背井离乡的路上我不再伤感,奶奶连同故乡的气息都缝进了枕芯里,爱意满满。

我现在生活的这座城市也种着许多桂花树,应时的桂花开得极盛,一团团,一簇簇,金色,银色,层层叠叠,浓密又好看。我看着这满树的桂花,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它们滑滑的,软软的。闻着这熟悉的味道,我心里就像吃了奶奶做的桂花糕一样甜。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浸在桂花香里的童年已经远去,远离故乡已经二十多年,几次搬家,室内大大小小的物件丢了不计其数,然而奶奶做的这只桂花枕我却从来没有舍得丢弃,总是细心携带。在月光盈盈的夜晚,我枕着桂花枕入眠,浓浓的思念沿着家的方向,直抵故乡。

奶奶和石碾子

文/停雲軒

此刻,奶奶沉沉地睡下了,就在我身边。橘黄的台灯下面,奶奶刚听完的收音机,也安静地躺着。

一层薄薄的棉被,为她瘦小的身躯保暖,身侧的线条像缩小了的远山一般,削得很是明显——奶奶何时变得这样清瘦了?

耳畔传来奶奶均匀而微弱的呼吸,我盘算着,明天要带着奶奶晒晒明媚的春光才好——在老家,奶奶是走惯了的。

我们的老家,是一座叫做杏环海的小村庄。这十几年,每日天还未大亮,奶奶就会起身,沿着村边的小路走一走,看着成片的杏树开了花,结了果,又在秋风里瑟缩着。也许,她还会路过村后的庄稼地,远远地望见爷爷坟头长出的楝子树,一天一天伸展着枝桠,在微蓝的晨雾中变幻着轮廓。我想,她还会在村头的小石桥边歇一歇,回来时也会顺便扫扫落在石碾子上的落叶、麦秸、枯草。

石碾子在我家大门南边,敦厚地存在着。多少年了,它都不声不响的,几乎和它周围的麦秸垛融为一体,有点简陋,甚而荒凉。下雨了,不知谁家的狗在石碾子下趴着;响晴天,牛在石碾子边节俭地嚼着它的干草,一脸平静。弟弟妹妹们在村子里跑来跑去,不时又跳上了石碾盘,站在它上面称贼称王。他们无法理解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笨笨重重的,在大人们的眼里,曾是多么的轻巧方便,一个人就能推动,几十斤的谷子,转上几圈就脱了糠,成了黄灿灿的小米粒儿,成了细细的米面。空气里飘荡的新鲜浓郁的红辣椒味儿,鼻孔里打出的喷嚏,耳边人们的欢声笑语,推着石碾子的木棍转着圈儿一步步走的脚印,都是我脑海中关于石碾子的印象。

那是闪着光的童年记忆啊!麦收过后的黄昏,我们一家人吃过晚饭,都摇着蒲扇在院子的老槐树下纳凉,而门外,人们欢乐的笑声不绝于耳。那时候的石碾子,显得是何等的气派呐,它吸引了方圆几里的人们,都欢喜着来从事这样一件比耕种轻快很多的活动。人们你帮帮我,我帮帮你,配合默契。有人口渴了,奶奶干脆就把壶端出去,把碗端出去,好像他们是自己家的客人。颗粒归仓了,牛羊归圈了,农人心里有说不出的踏实,碾一罐新鲜的辣椒面,配上新麦馍馍,别提有多美气了。

日子是催着赶着的,奶奶脚下像是有一阵风似的,不停点。她抱来柴禾烧锅做饭了,扛起锄头剔除菜畦里的杂草了,侍候她满院子的花了,匆匆走过路边踏踏实实的石碾子,走过很多个踏踏实实的日子。人们也都一阵风似的往前赶着,有了电磨,石碾子被闲置了好些年,没人管它,碾砣不再转了,它也认为自己不中用了吧。

有一天,弟弟们在门外玩,突然跑来一脸神秘地告诉奶奶,他们在碾盘下面看见了几个字——"康熙十年".奶奶拍拍围裙,说:"这石碾子是个古物,咱祖祖辈辈,全靠石碾、石磨这两样儿,高粱、黑豆、黄豆、玉米都能磨成面儿。博物馆有块巴掌大的石头,国家还得好好保护着呢,咱不能这么亏待出了力的石碾子。"于是奶奶下决心修好它。我说:"奶奶,这是大家伙的事儿,你操这心干啥?"奶奶说:"不,出奇了,我啥时候看见它,啥时候是个心事。"

修石碾子可是费了不少劲。奶奶找来了村里最在行的水泥匠,廷云二爷爷,对他说:"你要是把咱们的碾修好了,叫这些孩子们过年多给你磕个头。"二爷爷说:"磕啥头啊,见了面叫两声二爷爷就行了!"于是,村长拿出了水泥和石子,二爷爷卧在碾盘下忙活了半天,才把石碾子的碾碁固定好了。然后奶奶让年轻人抬出了家里蔷薇树下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还有邻居的一块石头,村里最齐整的两块石头,都垫在碾盘下面了。正好村头有一户人家盖新屋子,奶奶请来了那家的电焊师傅,拿出平时积攒的钢筋,把碾砣的框固定好了,也鼓捣了大半天。村里人又一次聚在石碾子边,惊喜地看到,没过两天,石碾子又能轻巧地转动了。国庆节的时候,还有两家人来轧辣椒面儿。

后来我在海边的一座城市找到了工作,一个人吃饭很没有味道,总想念家乡的石碾子碾出的辣椒酱。奶奶老是挂念着我,去年国庆节一过,就不远千里跟着我来了。可是,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奶奶都找不到说话人。这里的人说话,奶奶听不懂,她就跟卖菜的人、扫大街的人、卖水果的人拉呱,因为他们很多都是从鲁西南来的,有着相似的乡音。每当回到家,奶奶就急着把她一天的所见所闻向我诉说,像一个刚从幼儿园回到家的孩子。此时此刻,我看着身边熟睡的奶奶,想着,对待家乡的石碾子,奶奶都那么认真,我想奶奶是该想家了,虽然她总说在这儿很好。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石碾子,也是静悄悄的吧,就像奶奶和我的乡愁一样,那么静静地躺在家门口,搬不动、挪不走——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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