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道怀古

作者: 张峪铭2019年11月02日美文推荐

蜈蚣岭古徽道保存得算是完整的。它地属东至县葛公镇境内的徽道村,古徽道就深藏在绵绵深山中,若不是一块市文物保护石碑,谁也想不到在柏油路边的一个小岔口,就像一挂鞭的引信,我们一行人竟用脚步点燃了如鞭样排列的石板道。只听空谷响,未见空谷人。这样的幽静,只有在大山深处才有。当然未见人也并非夸张,路两边的茅草与杂树早已将路掩没,我们踏着石板不时拨拉着前行,大多时穿行其中,尚好同行的三位美女穿红着黄,给夏日的山梁带来一些别样的色彩与清新,也给我们竖立了流动而美丽的引路标。

一弯又一弯,弯弯还是山;徽道穿越事,回问青石板。那人工凿出横纹的石板,一米多长,半米多宽,如多米诺骨牌,依次排列。此时,让人想起川流不息的商人,用骡马将那一批批茶叶等山珍运出,一步一步踏在此道上,心中也一点一点地升腾起美好的期冀。那徽州老屋的绣楼上,娇妻等着新的绸缎去剪裁一套红旗袍;那老宅的明堂下,娇儿托双腮想着父亲讲山外的风土人情;那村口的祠堂里,供奉的先祖在默默地注视着你从山外归来……徽道就如倒下的骨牌,用它的连动之力,将财富与功名送到了徽州的村村落落。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经商,抑或是求学,哪一个不将辛酸的汗水和泪水洒在这山岭之中,徽道之上?走出时哪个不是惶恐不安?回家时,又有多少是衣锦还乡?出去创天地,归来泪满巾……其实来来往往,都是天地间的过客。如古徽道两边的草,枯枯荣荣,荣荣枯枯,只有那道中的青石板,总以淡定的神情,默默看着这一切的一切。

人走道上,道随山高。流水潺潺,四际弥渺。穿行在这条古徽道上,所幸还有溪流为伴。溪流在山涧滑行,总将山上的信息带到山下,那流云,那落叶,那行人掬泉擦脸的咸,那骡马踏道震铃的声……无不随之而下。

是啊!在茫茫深山中,溪流就是探路的先驱,水走的路径,是其无数次尝试后的选择。它遇石绕道,遇土开路,总能找到薄弱的、恰当的出口。这是小溪的智慧。可道随溪行,更是人类的智慧选择。既然路与小溪为伴,那么桥必然成为连接小溪与路的纽带。古徽道上的桥有无数座,一般是两根硕大的条石,拼在一块,也就将此岸与彼岸紧紧地焊接一起。说是此岸与彼岸,似乎有些矫情,因为有时它们近得可以忽略不计,可山涧之深,没有桥渡过行人,让过流水,就不能成为一条平安富裕的官道。

说起官道,有一定的规制的。路必须是条石铺成,且三里一亭,十里一铺。接近蜈蚣岭头就有一座亭赫立其中,亭子呈四方形,骑在路中间,两门相对,被路贯通。亭子由平整的石块垒成,到边到角,甚是规整,门头上的两角是圆弧形,呈对称状。亭中内壁,嵌一石板,上有斗大镂空大字:“可停亭”,落款刻有康熙某年建的字样。

坐在亭中,看对面山坡,你惊奇地发现整个南坡,就像北方的草地一样,绿草盈盈,少量白色的石头裸露在外,四棵小树,形影相吊,如寥廓的大草原上的牧羊人,慵懒地守着几只羊。而隐隐绰绰从山顶上看到背面冒出头的一些树来。这颠覆了我的认知,阳面草木葱茏,北面植物稀疏,这难道暗附着一个“蜈蚣岭的故事”?这不得而知。

翻越蜈蚣岭,山风扑面,地势开阔,绕过几个小弯,古徽道就呈“之”字型,向山下延伸。此时立于道上,俯瞰山下,茶园如梳,公路如带,村居散落其间,给人以从时空深处走来的惊喜之感。我问陪行的朋友:一条深山石道,一座徽风古亭,三里一亭似乎……朋友知道我的意思,面带肃敬地说,你不信往前走,沿途古亭遗迹尚在,保存好的还有一座“飞来亭”。飞来亭?飞来石是造化使然,亭是人工而为,如何飞来?朋友说:飞来亭是邻县的人,为占山界,一夜之间建成,速度之快,仿佛飞来。

一座亭子见证一段岁月,两座亭子印证了一个传说。这岁月中的传说,传说中的岁月,交融、定格、珍藏于天地磁盘之中,虚幻中有真实,真实中有虚幻,但刻在徽道排篷村口的六块道光年间的功德碑,却记载着蜈蚣岭古徽道的建设情况。字迹虽有漫漶,但依稀可辨,“修造排篷至棘源十里募化钱银名目”,建德、东流、贵池、祁门乃至湖北汉口等大小商号均有不等数目的捐助。排篷至棘源十里,也即“蜈蚣岭”。

回望走过的路径,眼前幻现出热火朝天的场面,似乎听到那淳朴的劳动号子——前人栽树哟,后人乘凉!前人修路哟,后人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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