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早餐

作者: 彭瑜2020年02月20日情感日志

物资匮乏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即使是安仁县城老正街的居民,也把出去吃早餐视为一种奢侈。对于一个六岁馋嘴的小女孩,感冒并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事,反而成为恃宠而骄的绝佳借口。我会半真半假地说着难受,半就半推拒绝吃家里做的面条。奶奶只有无奈又嗔怒地收拾残羹冷炙,拿上家里的搪瓷大口杯,去菜市场给我买馄饨。等到奶奶终于裹着寒风,踏入老巷子时,我急不可耐地迎上去,解开厚厚缠绕的毛巾,揭开盖子,红油澄亮的汤底,如水母般漂浮着若隐若现的雪白馄饨,还有纯手工芝麻油,那种味道,穿越三十年斑驳的时光,直到今天,仍然令我难以忘怀。

除了馄钝,米豆腐在安仁文化里,也颇具仪式感。农村适龄男女相亲,多选择赶圩的日子。在各种喧嚣叫卖的掩护下,不动声色地将对方观察个八九不离十。这时,男方表态了:“同意,一起去圩场上吃碗米豆腐;不同意,就各自回家。”这碗家常的米豆腐,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有了“一碗定终身”的含义。

米豆腐,正因为本身无色无味,才可以如雪白的宣纸,遇鲜则鲜,逢辣呈辣。而弄之不得法,则任你汤汁如何殷勤撩拨,米豆腐的内核依然无动于衷的寡淡乏味。县城有家店的米豆腐,首先确实进了盐味,而盐味中暗携了提神醒脑的鲜姜味;至于永兴豆油,是调料家族中不按套路出牌的偏门左道,如同水果中的榴莲,嗜者,趋之若鹜;恶者,弃之如弊履。新鲜猪肉,必不可少,任何素食的争奇斗艳,都不能取代肉食的王者地位。颤巍巍的米豆腐,在舌尖和上腭之间,随着它的粉身碎骨,各种滋味争相迸裂,遇到的那些辅佐过它的美味,都在瞬间诉诸于舌尖。

如今,出去吃早餐已是大多数人家的一种习惯。街上的早餐店总是那么生意兴隆,一拨又一拨的食客,忙得店家收拾桌子都来不及。那些传统的馄钝、米豆腐、油糍粑以及蒸饺、水饺等,再加上包子、馒头、油条、卷子……数十品种,令人眼花缭乱。而我发现,郴州人似乎对各种粉情有独钟。那天,我在“粉之家”吃早餐,来了个帅哥,直嚷嚷“有没有土鸡猪肚粉”,老板娘急忙迎上“土鸡今天没买到好的,但是我们有墨鱼粉、老鸭粉……”“不恰,不恰”,帅哥掉头就走。我在一旁不禁莞尔,真正的吃货从来就无需兼容并蓄的胸怀,自己的味蕾,是从不会自欺欺人的。

美食,总是承载着最广泛的共情和记忆,而安仁那些做早餐的店主摊主们,几十年如一日地起早贪黑,保持自己所认为的最恰到好处的味道,把对家庭兴旺的希翼悄然揉进面团里,把对子女成才的梦想默默煮入汤料里。他们的身影糅杂着他们的菜品,带给我们的,除了垂涎欲滴,还有一份踏实的温暖。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必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