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浸泡的童年暑假

作者: 施崇伟2020年05月10日情感美文

在几十年前的孩提时代,妈妈与我有个约定:学期结束,我能把一张奖状、几个作业本、三两只铅笔的奖励带回家,便可获得暑假到外婆家的通行证。在外婆家的童年暑假,是一年中最翘盼的盛典。它因此成为我努力读书考个好成绩的动力。

外婆家在五十多里外的鹤山坪上。经过一整天的跋涉,终于登上坪顶,望见那一弯弯的大田,一丛丛的竹林,我激动起来。“凉水湾”、“小竹园”、“大石坝”、“大老山”……串串名字,唤起来如童谣般悦耳。它们,都是我的“乐园”。

外婆家的暑假,其实是一场接一场的劳动。外婆家养着一头牛,两头猪,七八只鸡,这是需要全家人来照料和伺候的。只有老狗“二黄”可以让人省心。暑假,还得抢收玉米、收割新一季稻谷,还得三天两头与天公竞赛:日头最旺时晒场,暴雨袭来时抢场。

我,喜欢的就是那些劳动的日子。

到外婆家的第二天我就出工了。外公怜爱我的方式,就是把专门为我编织的割牛草的背篓,不仅编得比舅舅和小姨的好看、精致,还特意小一号。我像尾巴一样跟在小姨后面,我后面的尾巴是“二黄”。要割到最鲜嫩的喂牛草必须早起,鲜嫩的牛草也是邻里间的一场资源争夺。小姨比我还小一岁,却是异常的老练。她早已在我来之前“侦察”到了一片藏在“大老山”深涧里的芳草地,特意给我留下,让我来崭获。幸运得很,这里一直无人发现。即使有好的草源,也需要有技术作支撑,才能既保持青草的鲜嫩,又不会把草浪费。我经过这几年的暑假操练,割草的技术也是炉火纯青。

老练的割草者是先不急于动手的。我放下背篓,环视左右,找准下刀的入口。再蹲下身,捡拾草丛中暗藏的石头、瓦砾。挂着露珠的青草在晨曦中似在含笑,轻风徐来,它柔嫩的腰身悠悠摇晃。是展露我技艺的时候了——蹲着的双脚,变成了弓腰,是为了持刀的手能舒展地挥舞,脚能韵致地移动。头天晚上就磨亮的月牙刀早已按捺不住。右手持刀,在青悠的草丛划过一道柔美的弧线,空灵的左手迎来幽香倾覆,顷刻之间,五指葱茏。一阵子的风卷残云,一阵子的手舞足蹈,抢在太阳还没敢狰狞前,就已将老牛的美食装满背篓。收获归途,山歌在谷涧回荡,湿透的衣褂迎接着清风的奖赏。那份得意,连身后的“二黄”都能懂。咋不?且听它肆无忌惮的“汪汪”。

在劳动中收获快乐,最淋漓尽致的还得算打谷子。

一天天的,谷田由青转黄。当谷穗驮得谷杆有屈服之意时,外公和舅舅已经在忙着准备了。方形的搭斗上了新漆,确保它能滴水不漏;再多编了两张围席,泛着竹香;镰刀的锯齿格格分明,闪着亮光。

打谷的当天,俨然一次庄严的出征。除了外婆在后方烧水煮饭外,一家老小全部出动。丰收的战场,六姨和小姨在前头用锋利的镰刀把坠满谷粒的稻谷苗整齐地放倒,外公和舅舅各自抱着一束稻苗,高高扬起,狠狠砸下,随着此起彼伏的“绑绑”声,饱满的稻谷像一粒粒闪烁的金瓜子,脆声声地落入围席间的搭斗。我在割开后的水田里,捡拾遗落的谷杆,颗颗归仓,这是外公交给我的任务,也是那个年代我们最实际的珍惜。

打谷,很辛苦,也是让人享受的劳动。童稚年月,更兴奋的是收谷完成后变成一个泥人,朦胧夜色中投入到清凉的池塘,和游鱼嬉戏,听蝉儿在林间歌唱。陪我的,是外婆的故事,是月光的明媚。

暑假结束了。回家时,我已晒成了黑泥鳅的样子。妈妈捏住我更加结实的小臂:“外婆家好玩吗?”我得意地说:“嗯,外婆家就是我的快乐园。”

是的,外婆家的暑假,让我得到了健康的成长。生活虽然清贫,没有农药、化肥的玉米棒子、小米稀粥喂养了我的身体。劳动虽然辛苦,汗水浸泡过的童年才更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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