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的诱惑

小时候，奶奶特别喜欢给我讲神的故事。从女娲补天，到牛郎织女。从盘古开天，到《西游记》。从 后羿射日到《封神演义》。从夸父追日到八仙过海。一个个神的故事说得我心潮澎湃。做梦都希望自己是天神下凡。或者，突遇神仙将我度化。

那些日子，没事就往离家不远的山林间寺庙跑。

那时候的山林是真正的山林，一切原生态，树木葱郁，道路蜿蜒。各色的鸟，各色的花，在庙宇的飞檐和缭绕香烟的薰陶下，显得神秘而庄严。我相信一草一木将来都要成仙，它们到人间只是为了修炼而来。所以，我很敬重，从不伤害，更不会在千年老树上刻下“来此一游”，留下自己的斑斑“劣迹”。

当然，那时候的人也纯净，没听说过拐卖儿童。

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祖辈和父辈都去劳作了，没人顾得上我。于是，吃了母亲塞给我的一个饭团后，我便再次向寺庙出发。现在想来，那时的寺庙实在有些破旧，墙檐脱了漆，菩萨衣履破旧。门前门后的风跑进来，又蹓出去。没有人管。整座寺庙只有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道姑一一又一下地敲着木鱼，念着佛珠。她也不理我。任由我点上一柱香，在圃团前虔诚跪拜，又任由我将寺庙的经书读得七零八落。因为识字不多，我总是半读半猜。至于不认识的带偏旁的字，一律读成偏旁的读音。

那天，在淡淡香烟的缭绕中，我不知不解地竟然翻经书翻到了日落。寺庙要关门了，我这才慌了神，飞身就往外跑。山林太密，鸟已归巢，天色渐暗。毕竟太小，心渐渐被恐惧吞没，眼泪四处乱飞。因为没有一条完整的山路，慌不择路的我，好几次都走岔。等到父亲打着手电筒，呼唤我的时候，我已陷在长满金银花的沟壑中找不到归路。

后来，家人不允许我再去寺庙。

可是，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却得了一场怪病，头痛不已，终日昏昏沉沉。药医无效之后，奶奶对父亲说，带孩子去寺庙烧烧香吧。心中久念的我一听说要去寺庙，顿感神清气爽。后来，病竟然就此真的好了。

从此，家人便解了我的禁。只要我有三病两痛便带我去寺庙烧香。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母亲说，你去寺庙烧烧香吧，求求神，拜拜佛。当然，母亲这次说的寺庙不再是家乡山林中的简陋寺庙。母亲说的是年年游人香客如织的南岳圣殿。

去的时候，风大雨大，母亲说，这是神仙对我们的考验。进得庙宇，只见浓烟滚滚，鞭炮阵阵。虔诚的信徒肩靠肩，脚跟脚。爬到山顶，仰视圣殿，更是人山人海，别说跪拜，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伫立良久，最终选择在雨中，听母亲的吩咐，将佛香燃上，一次次地丢入圣殿外的香炉。

佛香燃烬时，母亲问我：你许了什么愿？

我却一脸茫然。

许是不惑之年的我，不再祈望自己为神。红尘中的愿望却又太多，一时竟然不知从何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