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不再遥远

作者: 龙登煌2022年01月26日情感日志

堂弟给我来电话:“哥哥,我要结婚了,你有时间就来趟家吧!”

和堂弟同长大的,小孩都读初中了。他高中毕业后一直在外打拼,五年前小有成就,但还是孤身一人。这成了他父母的一块心病,害他好几年不敢回家过春节。

其实,堂弟也曾带回几个女朋友回家,都因太偏僻,路太难走,留不住人呀。难行的路,让堂弟的婚姻推迟了整整十年,旅途的艰辛也深深烙在我心底。

十二岁那年,我脖子下莫名其妙长了一个瘤。父亲长年在外,妈妈听别人说用芭蕉树的根捣烂敷在长瘤处就能好,病急乱投医的她把捣烂的芭蕉树根在我脖子上敷了一个星期。那瘤越来越大,我说话喝水都困难。母亲慌了,瘦弱的身子背上我,一口气走了五公里山路。来到公路边,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拉货的汽车。司机也许是可怜我母子,就停了下来,无奈车厢和车顶都装满了货,驾驶室里坐满了人,我只能由一个叔叔抱着进了驾驶室。没能上车的妈妈只好走十多公里的山路,往区医院赶。我在医院门口刚下车不久,妈妈全身汗渍渍,喘着粗气出现在我面前。

一个星期后,从医院回来,妈妈流着眼泪对我说:“宝崽,攒劲读书吧!这死马地方,出门一点都不方便,读书好了,就不用来这地方了,到那时候,我就和你去住。”

我听进了妈妈的话,但三十多年,妈妈没有一次和我生活过一个月。

我参加工作后,离开家乡是越来越远,中途要经天柱、锦屏、黎平,有黄哨山、秀洞坡、二望坡三痤大山,是我回家探望父母无法绕开的地方。女儿出生那年,我带着妻儿回老家过春节,同车的都是回家过春节的老乡。从从江出发,路上虽颠簸,却是艳阳高照,在车上不时能听到归心似箭的喜悦。车子过黎平潘老后,就看到二望坡半坡上白茫茫一片。爬坡后不久,路上有了积雪,驾驶员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公路停下。走这条路多次的老乡清楚,这是驾驶员要给客车上防滑链了。趁这空当,妻子抱着女儿在寒风中下车,很少见到雪的妻子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还流下了泪水。一同下车的老乡都清楚,这里距离坡顶还很远,上面积雪还要厚,路还要难走,更何况还要下坡。

防滑链上好后,车子碾着积雪,缓缓前进。整车人,没人敢大声喧哗,也无心观赏外面的雪景,全没了刚上车时的心情。如果中途顺利,两头都黑,一天也是能到家的。这一次,我们在车上颠簸了三天。第三天早上从锦屏出发,二十多公里的路程,硬是拖到下午五点过钟才下车。

我和妻子下车时,站在路边的父母,早已成了雪人。这是父母连续两天在这里等了。见到我们,父亲放下扁担,乐呵呵接过我的东西。母亲笑盈盈忙把背转到妻子面前,去背她的孙女,口中连说:“到了就好,到了就好。”刚出世的女儿,看到满山白雪,说出了一句“奶奶家有好多白糖。”在父母笑声中,妻子偷偷抹去蹦出眼眶的泪水,我更是五味杂陈。

刚进家,七十多岁的伯父还在等我们吃饭。见到我后,发出一声叹息:“下这样大的雪,回来干什么,你以为我们在家吃龙肉丢你们啊!回家,什么时候不能来?”说完后落下了几滴老泪。大伯参加过抗美援朝,还是汽车兵,他清楚,在那严寒的冬天,就是那厚厚的积雪把他战友的生命永远留在异国。听了大伯的话,回想车子一路颠簸,这场大雪还真让我后怕。

我在这样的路上,往返了二十多年。五年前,黎洛高速通了,三黎高速通了,我也成了有车一族。更让我欣慰的是,现在回家,那三座大山,全从心脏经过。

放下堂弟电话,跟妻子说,妻子爽快回应:“这还不容易,就个把小时的事,就当是饭后散步呢。”显然,她想忘记那不堪回首的三天。

在堂弟的婚宴上,九十七岁的六公和我侃道:“这共产党真好,我小时候帮别人种地,想吃一餐饱饭都困难。毛主席为我们打下江山,让我有地种,有饭吃,有房子住。邓小平让我有钱用,现在习近平把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出门就能等到车。有个大病小情,我这年纪去医院还不着出一分钱。我老了老了,不能劳动了,国家每月给我几百块零花钱。重孙崽给我买了手机,我想去什么地方一打电话,一会儿车就到家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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