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步鱼鲜

周末逛市场，看到有人出售土步鱼，虽然鱼比较小，价格也不菲，但难得一见的土步鱼一下子激起了我的购买欲。

土步鱼，又叫塘鳢鱼、虎头鲨、吐噗鱼。土步鱼全身呈土灰色，有细碎黑斑，头扁口宽，有细小牙齿，鱼鳞极细，握在手里不像其它鱼那样黏糊糊的光滑，比较粗糙，也比较好抓。土步鱼冬日伏于水底，附土而行，一到春天便至水草丛中觅食。

上世纪九十年代前，农村里河水清澈可见，每年春天油菜花开时，在每家每户淘米洗菜的水桥边，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土步鱼。土步鱼喜欢趴在河埠青石间，只需将手伸进苔痕斑驳的水中石缝里，摸索一阵，举起手来，哇，食指被一条壮硕的土步鱼咬住了，别怕，一点儿不疼。土步鱼对水质要求比较高，由于农村河道的污染，原先很普通的土步鱼逐渐成为稀罕物了。

古人对土步鱼的喜爱在许多文字中都有体现。清代文学家袁枚曾在《随园食单》中写道：“杭州以土步鱼为上品。而金陵人贱之，目为虎头蛇，可发一笑。肉最松嫩。煎之，煮之，蒸之俱可。加腌芥作汤，作羹，尤鲜。”清代诗人陈琪也有诗云：“清明土步鱼初美，重九团脐蟹正肥。莫怪白公抛不得，便论食品也忘归。”文坛美食家汪曾祺先生在他最后一次回故乡的欢宴之后，写下了《虎头鲨歌》：“虎头鲨味固自佳，嫩比河豚鲜比虾。最是清汤煮活火，胡椒滴醋紫姜芽。酒足饭饱真口福，只在寻常百姓家。”

土步鱼虽是乡土野鱼，却也时常登上大雅之堂。当年，宋庆龄寓居上海，在一次宴请几位来访外宾时，就有一道姑苏名菜“雪菜豆瓣汤”，菜绿、“豆白”、汤清，鲜美异常，尤其“豆瓣”雪白细嫩，食者品咂再三，无不击节赞叹。原来这“豆瓣”不是那豆瓣，用的是步鱼双颊上的两块肥帮肉，正是鱼儿呼吸时活动最为频繁的部位，最为鲜美活泛之处。1956年浙江省认定36道杭州名菜，“春笋（土）步鱼”和“龙井虾仁”、“东坡肉”在菜单的前方熠熠闪光，“春笋步鱼”这道脍炙人口的名菜，将山珍之鲜与湖珍之美珠联璧合，堪称春令美食，使人久吃不厌。

土步鱼不仅味美，还给我的童年带来过许多快乐。孩提时，每年油菜花盛开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就会手持鱼竿去钓土步鱼。其实平时我不喜欢钓鱼，唯独对钓土步鱼感兴趣。钓土步鱼比较特别，平常钓鱼你把鱼饵放在水中，等待鱼儿上钩；而钓土步鱼，你先要在水桥边或者河边看到有土步鱼，再把蚯蚓作为鱼饵小心地放在它嘴边，土步鱼非常馋嘴，看到蚯蚓就会张开大嘴一口吞下，就算偶尔脱钩照样又会来吃。那时候沟河里土步鱼多，半天时间，钓几十条是没有问题的。

钓到的土步鱼，母亲杀好洗净后，拿其中一半用来红烧，另一半用来烧汤，每次饭桌上有这两道菜，父亲就要多喝几杯老酒，我们姐弟几个也一定会多吃一碗饭。真应了过去乡下那句俗语：“捞鱼摸蟹败家精，玉米粞饭多吃三四升”。当然，看到一家人吃得开心的样子，一种成就感总会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这几年随着农村环境的不断改善，家乡的河水变清澈了，土步鱼又有了它的生存空间，相信它又会成为更多百姓舌尖上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