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丫头

作者: 史彦军2022年05月12日情感日志

小时候,我的眉毛又细又黄,站远一些几乎看不到眉毛。“没眉葫芦脸”,母亲常这么说我。我也发愁,五官缺了眉毛,就像一个没有眉目的葫芦,光不溜球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每次母亲带我出门,总为我的眉毛皱眉,索性从炉膛里抽出根烧得焦黑的柴棒,在我的眉上描几笔,再前后端巴着看几眼,笑道:这才像个明眉俊眼的小儿郎!对此,我很有意见,哪有男孩子描眉画眼的?

没眉毛有没眉毛的烦恼,黄头发有黄头发的威风。在那个以黑发为美的年代,黄头发代表着弱小。黑头发多好啊,黑眉毛更好,我盼望能有黑亮的眉毛。邻家女孩黄毛丫头满头黄发,长势张扬,每天风风火火,得意洋洋,看不出黄头发对她有什么不好。她比我大三岁,我比她弟弟大一岁。她就像一个护家的老母鸡,炸着翅膀,无比威风地巡视着她家门前的领地,一点也不因黄发示弱。

她家门前有片空地,空地的角落有两架石滑梯,石滑梯的旁边还有一个平整的石桌。这本来是村里的公共活动场地,她竟据为己有,对前去玩耍的小伙伴任意驱逐。唯独我可以去滑梯和石桌上玩耍。谁让你家的猪长得好看呢,这是她让我玩耍的理由。

黄毛丫头像个野小子。秋天上树摘桑子,细细的枝条,攀援如猴,树尖的红桑子,采了一把又一把;夏天傍晚,上树掏鸟窝,摸鸟蛋。放学了,黄毛丫头隔着大门喊,背筐子割猪草,去不去?跟女孩子一块割猪草,很难为情的,小伙伴们见了会起哄,但人家刚送了小鸟,还吃了人家采的桑子,不去更难为情。两个人,一个黄毛丫头,一个眉毛都看不清的男孩,并排走在太阳的余晖里,拖着长长的影子,穿过大街上的广场,越过村尾的石坡,一路向南,来到亮闪闪的南山坡,山坡沐浴在金灿灿的晚霞里。黄毛丫头的头发更黄了,我看不见眉毛的脸蛋,也沉浸在黄色的海洋里。

语文老师布置作文,我写着写着就想到了黄毛丫头,作文里就有了黄毛丫头的影子,勤劳、努力、善良,极尽好词。我这篇作文妙笔生花,被老师当作范文在全校诵读,黄毛丫头也听到了,结果……放学了,站在门口等候我一起去割猪草的她,声音低了好多,没了大喊大叫的嗓音。真有些不习惯。

割草的前后脚,她偷偷地回望我,然后又猛地转回头,用锄头用力地割猪草。末了,她会把我的筐子夺去,把猪草填满我的箩筐。很久都不修边幅的黄毛丫头,突然把黄黄的头发捋得顺顺溜溜的,不再野蛮飞扬,就像一条顺滑的黄色瀑布。如果继续下去,天知道故事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不显露眉毛的我,一如即往,青涩的青葫芦般懵懂。

忽然有一天,她说,父母要带她和弟弟到遥远的南方城市去生活,欣喜之中有些落寞。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但儿时的记忆里,有一个黄毛丫头曾经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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