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阳之暖

作者: 孙江林2022年07月12日生活随笔

最近看到一个视频,说现代人很少带孩子走亲访友,“无根一代”正在崛起,担心孩子长大后遇到困难,无人交流帮忙。这令我忽然似乎看到距南京1235公里之外的岐山岐阳村,回想起50年前在老家过年随大人冒雪走亲戚的几个场景。

岐阳村在岐山箭括岭下。大姨家就在岐阳村,我的三弟永林从小过继给大姨,小时候我常到岐阳走亲戚。我知道岐山是周文化的肇基之地,但以前并不知道岐阳村是“周太王故里”,是“圣人之乡”。《诗经·大雅·绵》载的“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说的便是岐阳。

亲戚间有过年去谁家的固定约定。那年因下雪,改为所有人初二集中在蒲村外婆家过,初三集中前往岐阳大姨家。当天在外婆家吃过午饭,雪花依旧没有停歇。表姐、表弟、表妹们忙着吃糖放炮堆雪人,没有人在乎雪的大小,忙得不亦乐乎。堆完雪人,我掀开门帘走进外婆的房间,大姨、母亲、小姨陪外婆坐在热炕上拥着被子闲聊,外婆抽着旱烟。大舅、小舅和小姨夫或坐在炕沿,或背靠立柜站着。外婆说,雪大,天黑得早,你们早点走吧。于是大家准备出发。外婆年纪大不去岐阳,二妗子在家陪着,大舅、小舅、小姨夫和大姨、母亲、小姨带着我们一帮孩子冒雪出发了。

我紧跟大舅,出了蒲村才感觉到路上的雪有多厚。由于无人清扫,雪几乎覆盖到我的膝盖,我尽可能踩着大人的脚窝走。但不到十岁的我步伐太小,还是感到非常吃力。不一会儿我身上竟流汗了。天很快黑下来,风很大,裹着雪花,脸上冷如刀割。蒲村到岐阳十里路,大人凭记忆中的房子和电线杆辨路,我们借着雪光前行。我对夜色和被大雪覆盖的田野和道路,怀有莫名的恐惧,一直担心大人找不到路或带我们踩进被雪填埋的沟壕。

终于到岐阳了,到了大姨家,家长们忙着给孩子弹扫身上的雪,这时住同院的邻居五婶来屋子里热情寒暄。大姨已请人烧好家里的三个炕,女人们和女孩们一个炕,成年男人一个炕,男孩们一个炕。由于男孩子太多,一个炕住不下,五婶让我和永林和她儿子岁永一起住。

晚饭后,天黑透了,大人说话,我们到岁永哥的炕上睡觉。炕很热。经过风雪里的行走,吃饱喝足,有暖炕睡,我的心中溢满幸福感。第二天早上,五婶竟早一步做好臊子面款待我们。我脸也没顾上洗,嘴里客气着,早已把面端在手上,十岁的孩子哪能经得住臊子面的诱惑。早上雪小了,院子被清扫过一遍,新覆的雪如一张薄纱。大姨的厨房里有母亲、小姨一起忙碌,臊子面很快也做好了。亲戚们陆续到家,永林作为小主人不时到门口迎接。大人们见面彼此拉家常,孩子们到院子玩。大人们放下礼当(点心之类)即入席,早上吃凉菜和臊子面,都是亲戚,就像自家人回屋,没有太多的客套。有眼眉的孩子忙着端碗回汤,大人吃好了,孩子们围着摆在屋子脚落的小炕桌吃饭,有的干脆站在院台上吃饭……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现在身居闹市,热闹处却是寂寞处,亲戚之间走动少了,年味儿被忙忙碌碌的生活稀释了,人情似乎也淡漠了。如今,故乡的许多年俗忽然鲜活地出现在我的记忆之中,即使一天风雪、一碗热面、一席土炕,那种暖心的爱仍是我关于周公故里的最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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