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清晨

那是二十年前的季节，田野里所有成熟的事物，都在纷纷谢幕。我知道它们初次登场时的耀眼和辉煌，在阳光的呵护与关爱下，它们的生命获得过加冕，获得过尊严，获得过众人飞来的羡慕的目光和内心的喝彩，可是，生命的韶华都会在刹那间爬上顶峰，它们孤独地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原野和豹子，没有谁会记录下它们曾经遗留下的足迹，内心的绝唱与孤傲都会在落叶纷飞的时辰里消失殆尽。

二十年后的清晨，在汽车马达声中的紫荆花绽开了花蕊。鼻息中满是混着混凝土的城市的味道，那熟悉的稻香似乎只是在记忆的片段中。是的，我承认我在寻找与自己的内心所匹配的事物：耀眼金黄的菊花，绛紫色的牵牛花、夺人心目的一串红……它们代替我在原野的深处回味生命的和平和卓然不群的处世姿态。虽没有孤傲的内心、却有燃烧的傲骨，在时间的排序里，它们把握着生命的每一寸，每一节，每一段的燃烧的光阴。是的，我是多么地羡慕这种奢靡与豪华，它们将一袭华美的袈裟，炫舞的淋漓尽致。这种极致与光彩，是一种令人仰望的姿态和高度，你无法抵达它们的内心，犹如你追寻的脚步，犹如拉萨或者加德满都，你朝圣的内心的始终在寻找梦中的神龛，它，或者它们，都在菩提的加持及呵护下让我们一路尾随而来，接受这庄严的抚摸，那一刻，受戒的是你，是我，是他，是我们内心的菩提洒下的一路花雨，是仲秋里随着纷飞的紫荆花瓣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尽情地舞蹈或歌吟的音符，你的心量拓宽在这无声的加持和抚摸中，内心的圣灯在仲秋的钟声悄然敲响，此刻，你只有深呼吸，让这无限的缠绵的钟声抵达内心，让这种不易察觉的柔软和动荡楔入灵魂，让这清晨的芳泽变换为海绵，吞吐，再吞吐，心灵的尘埃在汽车声中起飞，再起飞……然后，悄然落定。

是谁说过，夏天走了，而身体记得？又是谁把满地的落叶铺成一条荒芜的路，铺成一条攀爬在仲秋腰间的绳子？是的，我已无力穿梭，这羁绊横生的时光里尴尬与落寞共舞，我唯有在花瓣中追寻夏天的辉煌，懵然的飞翔里我找不到自己，只有思念的猛兽在夏季的深处哀嚎，在仲秋的钟声里寻声而来又寻声而去，他盲目地在寻找着自己的雪源，他是在代替它，寻找生命的高度和留守自己的原野，即使饿死，它都无悔于自己的攀爬。因为，它代替他找到了生命的原野和内心的极地。不是拉萨，也不是加德满都。

这个季节装满了夏天的故事，是的，在这晚秋的季节里，有谁会记得？又有谁，从不刻意地向这个世界诉说？

清晨的南都此刻也有了凉意。这是掠过他生命中的一道鞭影，不必抖开衣服，内心早已累累伤痕。是的，因为错爱了，一生的弥补却无处谈起，当你闭口缄默，我亦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