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的母亲

在我五岁的那年，母亲带着大我三岁的姐姐和我，搬到了继父所住的房子，重新组合成了一个家。

继父的前妻因病早逝，给他留下未成年的三个孩子，最大的14岁，我叫她二姐，最小的是个儿子，也就是仅比我大四岁的三哥，中间的也是个女孩，是我的三姐。

到了新家后，继父给我重新起了名字，姓也随了继父的，乳名倒是没变，还是之前的，外人不知道的话，以为我是家里的老二，实际上我排行老八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感觉到母亲对我的爱，和对继父的孩子们的爱完全不一样。

我们的新家在单位的家属大院，那时候，每家每户家里不像现在一样各有各的卫生间、自来水。自来水也好、厕所也罢，都统一设在大院里。每天早晨最为壮观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倒痰盂，大人、小孩端着痰盂，往公厕里倾倒自家一夜积攒的秽物；另一件就是，大家伙排着队接水、洗拖把。

由于接水比较麻烦，去的迟了自来水管流出来的水就小了许多、细了许多。到了冬天，经常因为保温做的不好，自来水管冻裂了，水也就不供了，家属院的人们只好用水缸里存下的旧水洗漱、做饭，家里人口多的，浑家大小就一盆水洗到底，反正是一家人，也无所谓谁嫌谁。母亲是个极干净的人，别人洗过脸的水，她一般是不用的，要么是她头一个洗脸，要么别人洗过后，她倒掉旧水，换一盆新水。只有继父和我及我的亲姐姐用过的洗脸水，母亲不另外换水，继父的三个孩子用过的洗脸水，母亲是一定要换掉、用新水的。有一回，我悄悄地问母亲，为什么有时候换水、有时候不换水，母亲用柔软的手摸着我的脸蛋，轻轻地说，你是妈生的呀！当时的我，心里觉的好自豪、好高兴。

三哥比我大四岁，头一年参加高考，因为分数低，没有被任何一所学校录取。三哥和父母说想补习一年，来年再加参高考。一开始，母亲也同意三哥补习，就让三哥报了复读班，三哥很珍惜补习的机会，每天早起晚睡，非常用功地学习。过了一段时间，当地的一家国营企业要招合同制工人，母亲听说后，就让继父和三哥谈心，继父和三哥说了许多什么上了大学将来也是为了参加工作、补习一年也不一定来年就能考上学校等等之类的话，三哥不再坚持补习，按大人们的安排参加了招工考试，进了那家国营企业，三哥倒也争气，工作干的有声有色、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转眼间也到了我参加高考的时候，也许是临场发挥的不好，我也落榜了，按母亲的要求，我进了复读班，第二年高考，我又一次以一分之差落榜。后来补录进了当地一所专科学校，圆了我的大学梦。大学毕业后，通过努力，我被分配进了行政单位，吃了皇粮，成了国家机关工作人员。

母亲对继父的孩子们说，咱们家应当有一个从政的，要不外人会看不起咱们一家。

转眼间，我的有血缘关系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姊妹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继父的孩子们找对象，母亲也把关，但只要他们自己愿意，母亲就不再多说什么，轮到我和我的亲姐姐就大不一样了，母亲对我们找的对象，从相貌、工作、学历到对方家庭的条件，每一项都十分挑剔，她不同意的，我们再愿意也不行，她看上的，非逼着我们相处、培养所谓的感情。在母亲的把持下，我顺从了母亲的意愿，和我大学的恋人洒泪分手，娶了当地一家企业老板的女儿，一成家就有自己的带小院的房子，不象三哥那样，结了婚没有住的地方，租了城郊村子里的民房作新房。

三哥的孩子出生后，母亲只是象征性地成为了奶奶，其实，从母亲的言语间，从来也没有当了奶奶的喜悦和高兴。我结婚的第二年，媳妇生了一个女儿，母亲高兴地见人就说，她有了孙子了，成了奶奶级的人了，眼角眉梢、话里话外全是止不住的兴奋和激动，我也切实感觉到了母亲对我和我的孩子无私的、不掺一点虚情假意的爱。

我常常和妻子说，母亲太爱自己的孩子了，以至于见不得继父的孩子们比自己的孩子过的好，继父的孩子有的，她的孩子不单要有，而且还是要好的。

后来，我和三哥说起这个话题，三哥却这样说，他很感激母亲的养育之恩，母亲也给了他母爱，尽管这份母爱是缺乏悲悯情怀、心灵慰藉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