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熟悉的麦田

作者: 吕晓丽2019年11月24日精美散文

天地清明

猴年春节前,我带家里的几个少年去老家的东岭上玩。在一块岭坡麦地的地头,我发现了不少毛妮菜,一阵欣喜:早听说,现在的麦地都打药,野草野菜都没了;我也的确多年没见过毛妮菜,没在麦地里挖过野菜了。

有了这点发现后,我就顺着地埂,把岭西的麦地都走了一遍。确定有半数的麦地里长着毛妮菜,有一块麦地里长着野辣菜,野辣菜的数量超多,几乎遍布麦田各个角落。而毛妮菜无一例外都长在地边、田埂上,聚集在田埂上的毛妮菜几乎要把田埂盖严。除此之外,过去麦地里其他常见的野草野菜都没看到。

虽然我老友久别重逢般地见到了毛妮菜和野辣菜,但毛妮菜分布上的偏沉、野辣菜的霸气以及那几块麦田不容一根杂草的干净,还是让我不由生出几分陌生感。

我心里有一个熟悉的麦田。那个麦田和谐美善、生趣盎然,它不但长野草野菜,还容得下雀、鹌鹑、野鸡、野兔、瓢虫。当一些黄色、粉红色的小花,陆续星星点点地从麦芒间探出小脑袋,立马又引来了蜂蝶。且不论麦地里的这些“多余”,抢走了多少本属于麦苗的空间和资源。在“绿色沙漠”这一现象早已引起关注和反思的今天,仅从生态意义上看,那个麦田应该是相互维系又自我平衡的生态小世界。那里有我快乐的童年,令我怀念。

那时,化学除草剂还远没有到来,人们对付田间杂草的方法是手薅或借助农具。现在看,后者要比前者温和得多。

那时的杂草们总在一年中的同一时间出现,每一年都会出现,像草做的时钟。也许是在与庄稼争高低的漫长过程中,它们早已演化出了一套足以让生命延续下来的超强本领;也许是人们与它们熟稔太久,有意识在锄草时对个别杂草手下留了情;反正在我小时候,一根杂草不长的田地和菜园、果园是没有的,反倒是什么地里出现什么野生伙伴。

追随着冬小麦生长的杂草有毛妮菜、面条棵、拨浪鼓、野辣菜、狗老秧、小米干饭、胖胖腿、咪咪穰、燕麦、大麦、齐齐牙。称它们为杂草,仅是因为长错了地方而已。它们中间的面条棵、毛妮菜、野辣菜、拨浪鼓是经霜雪锻打过的、聚日月之精华的野菜;胖胖腿是能让猪“肿”起来的好猪草;咪咪穰、狗老秧、燕麦、大麦、齐齐牙则是牛羊喜闻乐见的“美食”。在“从南坡到北坡除了白草都是药”的年代,它们应该还都是草药。小时候流鼻血,揪一片齐齐牙叶子揉碎,一塞即好。

杂草因为它的方便易得,给人们的生活增色不少。用野辣菜籽榨的油有股芥末味;把拨浪鼓的种子和干辣椒一起焙熟捣碎,是很好的调料;抢在麦黄前成熟的大麦则是老家人做捻转儿的好原料。抽穗的麦秆有股甜香,常被顽童扒掉吮吸,然后再做成麦哨……在对杂草物尽其用这一点上,老辈人知道得多。

我小时候,挖野菜,给猪牛羊薅草是老家农村生活的一部分。

初春,老家的灌木丛、树林、山岗干枯一片,还没有从寒冬中苏醒过来。而麦垄间光秃秃的间隙里,面条棵、毛妮菜、胖胖腿、拨浪鼓却正丰茂饱满,它们像图钉般紧按着大地,生怕泥土被风吹走了似的。它们又像是一朵朵青翠明亮的花,紧贴大地,呈现出光合作用下的勃勃生机。此时,正是麦地里挖野菜的好时候。

我小时候常和玩伴们一起去村边地里挖野菜。各种野菜像是捉迷藏似的,散落一大块麦田间,你得满麦田地找寻。找到了,就是一出惊喜。那时,地里上农家肥,挖野菜时,我还意外收获过小皮钱、瓷靴小叫吹。天再暖和些,还能遇到小杏树苗、小桃树苗、小西瓜苗。麦田像个聚宝盆,细水长流着各种惊喜。

每每扒汇着半竹筐野菜回家,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功臣。即便是母亲已经烧好汤了,也得给我加一把野菜进去。采集来的野菜具有一种神秘的特质,吃起来比菜园子里的菜让我欢喜得多。虽然,现在的菜市场里也有卖野菜的,但是味道淡了很多,我想那是野菜不野,少了雨润露泽的结果吧。

四月的麦田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异彩,齐齐牙、面条棵的粉紫色小花,毛妮菜的点点小白花,野辣菜的黄色“油菜花”、狗老秧的粉喇叭花。这些小花让碧绿似海的麦田变得温情、亲近了。蜂蝶来了;靠草籽、昆虫为食的野鸡、野鹌鹑也开始在麦田中孵化下一代;清晨,麦叶上闪烁着露珠,在它不远处趴着一只专以蚜虫为食的瓢虫。它们一起绘就了老家纯真自然的美好图景——一幅自然天成的花鸟画卷,透着灵气,散发着亲切与和谐的气息。

1985年以前的春节里,老家的麦田还是一个巨大的游戏场。连我们当年挖野菜也有撒欢玩乐的成分。此时的麦苗是不怕踩的,要是麦苗旺长,早出了葶,还必须踩轧。通常的做法是,用石滚把麦地碾轧一遍。这样既能防止麦棵过早疯长,影响日后麦穗的发育,又能把地里的大土块碾碎,还能保墒,促进麦根分蘖。那时人们对待庄稼要比今人用心尽心。

如今,那个熟悉的丰饶的童话般的麦田成为怀念。一想起来,就觉得有阳光照进心田,升腾出一种向上向善的美好情感

愿我们始终与美好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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