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不黏

来到长春工作有三个月了，总怕寒冬来得早，来得让我怕冷。这样一来，也就格外关注天气。昨晚知道要降温，早起时穿得厚厚的。下楼前，匆匆瞥眼窗外，天还黑着，等我钻出楼门，吓，一阵风搅动着漫天的雪。这雪下得没过了鞋面，能覆盖整个眼前的世界。

一路上，没看见鹅毛般的关东大雪，迎面全是冰渣似的颗粒，让我只能低着头。偶尔还得抖搂抖搂。

刚到学校就开始组织学生们来扫雪。学校要求把雪堆成雪人，进行评比。孩子们兴冲冲地去领工具，然后开始忙活起来。雪不怎么下了，倒是还有风，把沙如尘般的白雪细细碎碎地塞入衣领。有的孩子跑过来帮我把棉服上的帽子戴上。我只好微微抬着头看着西墙的几棵大杨树的树顶，想看看树枝上挂了多少雪。没有雪花，对于冬天是多大的遗憾啊。雪的样子不是六角梅花吗？不是燕山雪花大如席吗？追向记忆深处，我怪起自己的粗心，留心过的下雪天，雪花都是成片状的飘飘洒洒。我的世界应该也下过这样漫天的有些迷人眼睛的细雪吧。

我正兀自胡想着。孩子们吵嚷了起来。有个男生急着大喊道：“这雪不黏，揉不起来，快去取水。”原来孩子们早就扫开一片场地，将雪攒在一起。他们围着雪堆拍拍打打，最后起了争执。堆起来的雪是个矮矮的圆锥状，松落落的。

雪还有黏与不黏的分别？听起来有趣极了。我蹲下来伸手抓过一把雪，握了握，感觉是在握着一把细盐。入手未化，没能攥成一团，就随手扬了。有的孩子拿着桶去接水了。有几个调皮起来，在雪地追赶者，几个坐在地上，互相扬着雪。

我过去制止。看着逗闹在一起的他们，忽然想起上一场小雪过后，我路过附近一个小学看到的玩雪的孩子们。小雪下得细细碎碎，落在地面是薄薄一层。中午孩子们都在铺着塑胶的操场上活动。透过围墙的栅栏，我看见一个小男孩躺在地上，慢慢地滚来滚去，把身后的雪细细地碾。他不担心脏了外衣，今天想来，他一定知道这雪不黏。走到那个学校的大门口时，一个孩子突然跑到自动门旁趴下，轻轻地刮起门底淤积的薄雪，收集起来连忙起身袍开。我好奇起来，目光跟着他在操场穿来穿去。有几个孩子追得他紧，他不停地揉着手里的雪，最后急着向后扔过去，像撒出一把沙尘。今天想来，他当时一定在抱怨这雪不黏。

“这雪不黏。”闭目想来，没有诗意，却多么有童趣啊。是了，是了。东晋曾有个男孩，也曾踏过这如沙的细雪，才会脱口而出“空中撒盐”。这位温文尔雅的谢家公子不会去玩沙，可他能看到如雪似的昂贵的细盐啊。他会不会也堆过雪人呢？堆着堆着，转头看向廊下赏梅的妹妹，喃喃说道：“这雪不黏，等下得大时，才有咏絮佳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