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里

作者: 潇湘夕岚 2015年02月11日散文随笔

我的旧家在青年路,以前门口有条巷子,巷子里尽是做生意的,有卖衣服、有卖背包,往来的人也摩肩接踵。我初中是在师范读的,必须穿过那条巷子,开学的第一天,我看到不少以前小学的校友,有个女孩穿着流行的凉鞋,脚踝骨骼凸起,她在我前面没入巷子。那天是下着雨的,我突然感到伞好像比以前小了、矮了。巷子是老巷子,雨也浇过,火也烧过,风吹一吹,一些门面就化为尘土飘走了,下雪的时候,掩盖一切的干净让人感觉是安慰的,仿佛时光一寸都没有变化。多少熟人的身影,也是静静走入小巷,那是腊月要过年了,奶奶特地把新包好的饺子提过来,瘦削的手递过一袋子圆滚滚的面皮包肉的小船,嘴角向爸爸牵动一下,转身下楼,深巷吸纳了那厚实的背、银灰的发、蹒跚的腿。巷子的中间地段,有颗很高大的广玉兰,四月季节里时不时掉一片米白色的花瓣,被我拾起在上学的公交车上反复摩挲把玩,因为有栖息地,鸟儿的声音也打破清晨的沉闷。

搬家的那年,店面渐渐搬走了,陈旧的房子拆散,巷子获得了解放,就有了种宽敞明亮的感觉,最后一次我是背着书包穿过它的,我仰头看看广玉兰,她再不会掉花瓣到我脚尖了,她要走了,去新的地方生活。和我一样呢。后来,果然她被人剧掉了。

还有一些值得纪念的,从前楼道闻见的厨房排气扇制造的烟雾表演,总在我放学回来时开幕,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三步做一步跨上楼梯的动作正配合着妈妈在墙的那头与锅碗瓢盆、酱油盐味精共舞的镜头。院子里的两棵松树和垃圾堆旁的那株栀子树,构成了我童年脑海中的无数次情景。

随着旧家的面貌一点点的消瘦,新家的轮廓便一天天地丰腴起来。我不须搬运任何东西,只须背着书包乘着电梯走入新门,新家就像一幅家居样品展示图在我眼前缓缓展开。妈妈在厨房喊着“开饭喽”,厨房玻璃门将烟气挡离了餐厅,我在餐桌上入座,心里只想赶紧吃完好去朝思梦想的各个角落饱览一遍。饭后父母在客厅看电视,沙发大了,电视的距离也更保护视力了,母亲盘腿而坐,背靠枕垫,这对她的腰椎盘突出比较有帮助,父亲边啃零食边调着台。有时客厅没人了,我就放一盘自己喜欢的光碟,神秘园或别的轻音乐,暗下来的屋子在音乐中别有韵律。

我的卧室被设计成少女风格,妈妈说“这么年轻,就不要弄得那么老气,免得以后后悔”。我觉着这话是很正确的。飘窗上是我旧家带来的四个伴我长大的娃娃,和两个卡通枕头,碎花窗帘和《裸婚时代》里童佳倩家的竟极其相似,象牙白书桌上放着我的小梳妆柜,一个芭比娃娃,一盏台灯,粉色的墙壁倒显得屋里温暖许多,在桌前,我看书、练字、写文章,甚至度过了考研的最后一个月,书本旁常常备着南龙的保温杯,冬天里,手一冷得握不住笔,就放在热气腾腾的杯盖上靠开水的蒸汽取暖。夏天,喜欢坐在飘窗上看书,背靠娃娃很舒服,西北方那一排梧桐树,有时雨来了,叶子就亮汪汪地拂响着。

书房在我的卧室的隔壁。爸爸除了爱看电视新闻,还喜欢坐在书房看书,刚搬家时,舅舅送了我家一台新蓝的电脑,电脑旁是白炽灯,有时候爸爸在网上购一些观察网、四月网作家的新书,就在那张电脑桌前靠着轻轻点击鼠标。过年回来,那张电脑桌总要堆得像座小山。爸爸写博文也是在这间书房、这张电脑桌,哒哒的键盘声,写东西时非常聚精会神,烟灰那个时候是不落一点灰的。右手边和背后是靠墙的书橱,三层拉橱窗,下面是开合的柜门,于是,查找资料特别的方面。爸爸的兴趣,还有看看各种新闻媒体,下载几部记录历史的片子,或央视的纪录片。书房不仅见证着爸爸几十年的藏书,本身也装饰得漂亮,房间顶灯是印着字样的那种,是白居易的《忆江南》蝇头小楷。空着的那边墙就挂上了俄国画家列维坦的三幅油画。现在,电脑换成了清华同方的台式一体机,而壁画也唤作表现江南水乡情味的中国画。

妈妈的卧室整体素净而现代化,飘窗正对着另一单元楼,下面是亭子和喷泉池,银灰色窗帘给人平和冷静的视觉感,咖啡色玻璃衣橱也可以当做穿衣镜使用。妈妈每日睡得早,起得也早,我在家的时候,她起来先去电饭煲里准备好早餐,有时是银耳莲子羹、有时是红豆或绿豆汤,她就开始打扫卫生了,非常有规律的,她说从来都不觉得累,反而是件美妙的事。家里一年到头没有不窗明几净的时候,妈妈也从未因此厌烦,她总能找到做事的乐趣。去年,妈妈在我的鼓动下,也学起了陶笛,爸爸从网上买回一个六空陶笛,古色古香的很好看,据妈妈说音准也基本可以的,她学了一个多月,就能吹十几首曲子了,这多亏年轻时跳舞学的节奏,还有她爱好音乐已久。回来时,她站着吹给我听,我听了,还是《千年风雅》和《故乡的原风景》吹得最熟练。妈妈还坚持练字,中午做完家务,或下午做晚饭之前,她坐在小板凳上,手臂伏在飘窗的窗台上,手机里放着《江山风雨情》的《点绛唇》、《碧云天》。

桃花里据说还要盖一栋楼。一栋最高的楼。前年国庆间我回来,卧室飘窗外正对门的酒店已夷为平地,十二月再回来,平地被栅栏围起来,开始施工,晚上飘窗外时常灯火辉映的。慢慢的,工地上更加热闹了,到了过年的时候,井田似的被分成一块块。夏天,工人们在烈日下挥汗劳作着。下雨时,工地上就撑开一把把色彩斑斓的伞。今年二月回来,楼层已建了十几层,快赶超我家单元楼了。运砖的工人双手不断从地上搬起砖,小心缓慢地放进车里,吊绳从楼层顶上垂下来,上面的人也各自忙碌着。不久之后,我家对门就要立起一栋新的住宅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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