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杨花落尽时

作者: 廉海军 2015年05月05日伤感散文

杨树是我国北方极普通的一种树。说它普通,一是因为它适应性强,成活率高,目之所及皆有杨树的身影;二是因为它木质较软,速生,用途十分广泛。

我的家乡地处北京西北的涿怀盆地,那里的杨树随处可见。山坳里,道路边,田埂上,房屋旁,总有那么一片,一排,或是几棵,肩并肩,手挽手,根连根地挺立着。那笔直挺立的姿势,即使历经风吹雨打、寒暑侵袭也依然英姿不减。

每年春到,枯瘦了一冬的杨树便开始萌发,枝头好似经过春姑娘的巧手点染一般,缀满了一个个深褐色的树芽。在春风的轻抚下,那深褐色的树芽开始慢慢长大,好似襁褓里的婴儿,从萼片的层层包裹里探出头来。每到清明前后,只要你一抬头,你就会惊喜地发现,杨树的枝头被春天的巧手濡染成了深褐色,每一根树枝上都挂满了毛茸茸的杨花,像人工挂上去专门装饰用的流苏一般,在春风中摇曳着。倘若你走在树下,稍不注意,头顶上就会坠下那么一穗儿紫红的杨花,有时还会不偏不倚地挂在你的耳际,好似调皮的树娃娃赠给你的一个美丽的玩笑。大约一周左右,杨花凋零了,杨花与萼片便会从枝头上坠落下来,横七竖八地铺满大地。倘若静静地伫立在杨树林里,你就会听见一片簌簌作响的声音,好似毛毛细雨飘落枝头一般,自上而下,溅落在你的身旁,溅落在你的心头。

道路两边的杨花被车和人踩压成了红泥,而树林里的杨花却完好无损地躺在松软的土地上。那花穗特别长,毛茸茸的,有的头部还戴了个红褐色鲜亮的壳,乍一看,好似一条又粗又长的毛毛虫。小时候,每到杨花凋落之时,我们几个调皮的男孩子便到杨树林里去捡拾杨花,带回学校悄悄地放进那些胆小的女生的铅笔盒里,然后躲在一边神情紧张地等待着那些女生的刺耳的尖叫。

等到杨花落尽,黄绿的嫩叶便探出了头,过不了几天,杨树的叶子就长大了,嫩嫩的,亮亮的。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便爬树去摘杨树的嫩叶,让母亲腌着吃。那酸酸的口味,至今想起来还让人直流口水。

正是由于小时候对杨树情有独钟,所以时时处处关注杨树。十年前,我到坝上工作了一段时间。坝上气候寒冷,水分也少,但依然能看到杨树倔强挺立的身影:树干还是那么笔直,生命力还是那么旺盛,只是比家乡的杨树矮了几分。但在我心里,无论高矮,杨树依然是我心中的伟丈夫。尤其是它那笔直挺立的外形、质朴无华的花穗,以及那伟岸、正直的精神,不正是北方汉子恰当的写照吗?它们伫立在道路两旁或是田埂之上,以铮铮铁骨护卫着道路与农田;它们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树种,但它们平凡的身影却一样能防风护田。逢春,花开,即使无果,也无怨无悔!暮春时节,杨花落尽,零落成泥,它们甩给人们的依然是一种无怨无悔的姿态。

忽然记起,小时候,我读过的唐诗宋词中频频出现的“杨柳”的身影。诗经中的“杨柳依依”好似一对热恋中的男女,极尽柔情与缠绵;唐诗里的杨柳“一重折尽一重新”,寄寓着多少亲朋好友间的离愁别绪;“杨柳岸”的“晓风残月”更是创造了一种凄楚惆怅、孤独忧伤的特有意境。杨柳,男女,多么对称的字眼。一个是弱女子,一个是伟丈夫;一个多情缠绵,一个伟岸挺立,虽为两个世界,却十分融洽、和谐。舒婷的《两棵树》不就是对它们和谐的赞美吗?

面对友人的离去,愁情满怀的李白有诗相赠:“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时过境迁,又逢杨花落尽,我们的世界已经不再有离愁别绪的濡染了,有的只有刚正不阿,有的只有迎风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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