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老去

作者: 怡然含笑2020年07月07日情感散文

花无百日红,人难百年寿。

光阴的软刷子,随风奔跑,先把母亲刷旧。有一种叫“病”,又不是病的“衰老”,已经不断突袭她的肉体,甚至精神世界。我知道这是正常的规律,但我始终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但一转念,倘若岁月不设置这些碾,一点点研磨,又怎能把人变没了呢?这是光阴最拿手的魔术。

陪小,是伴着一个春日,听尽雏燕呢喃,看尽花枝舒放;陪老,是伴着一个冬日,听尽寒风折枝,看尽枯叶归根。成长与消逝,天地两重,心境迥然。

不过,陪老是最能打磨性情的。它让人提早步入自己的老年,窥见一些生命的真相,学会顺从、学会珍惜、学会感恩,欣赏光阴的艺术,感受生命的优雅。

推着母亲看隋唐山色、丽景夕照和文峰倩影,吹龙门桥上的清风,眺洛浦伊堤的明月。到开元湖去闲坐,到定鼎门去发呆。

那一日,树林里,我捡一枝女贞子给母亲,她面露喜色,两指轻轻捻动,上面的阳光也波纹似的漾了漾。我说,老妈你看女贞果像什么呢?她嗫嚅着,像葡萄,结得很密实。我点头说,我看像一个个弯月亮,还像小宝宝的胖脚丫,母亲笑了。又给母亲一束狗尾草,她编了个小兔子,惟妙惟肖……

这一幕,像极了儿时,母亲放我于田间地头,她下地干活,我拴在她的视野之内。她一会儿喊喊,一会儿直起腰眯起眼望望我,一会儿捉只蚂蚱给我,一会摘朵蜜蜜罐给我……而今,我们却颠倒过来。只要我扭头,母亲在那里,世界就很安稳。

那一日,我们遇见一大片金银花。金黄的花朵,被光影浇洗着,蝶翼似的轻盈而透亮。像一群被宠爱的小姑娘,风挠着他们的痒痒,似乎能听到咯咯的甜笑。

我指给母亲看,把我的想象说给她听。她说,小花多轻松自在,它们也许不知什么叫难受。我笑说,它们的脚种在地下,不得挪动半步,而我们四处游走,比它们更自由些。

那一日,在伊河边的栈道上,我们目睹夕阳。太阳先是红着脸,挂在雾蒙蒙的幕布上,母亲说像一块金黄的烙饼,我说像面沉默的鼓。之后,它掉落深渊,身后浮起一条金色的鱼,随之这条鱼也慢慢地游入空茫的黑夜。灯火次第在对岸点亮,月亮独步中天。

一阵南风推送清凉,如醇酒灌醉了我们。风在芦苇的手指上,一路向北,朝我们推过来,浩浩荡荡,像齐刷刷的致敬,向着我,向着我的母亲。我面向它们,微笑着回礼。

推着母亲,踩着一地碎银,向着家的方向,突然想起一句名言,“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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