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过年

作者: 丁磊2022年04月20日生活散文

春节最美的记忆不过杀猪过年!

杀猪才算过年,因为有足够的肉招呼前来拜年的亲戚朋友,人心安然,生活安逸。

腊月里最忙的算是村子里的杀猪匠了。我们村有两家从事这个职业,一家在上片村庄,另一家在村子下片。每到腊月,他们会在接受主家邀请后,背着装有几十种杀器(长条弧形刀、剁骨头的厚背大砍刀、挑筋去皮的小尖刀、蜕皮除毛的铁刮刀、去垢除污的多孔黑藏石、倒挂猪脚的铁钩及长条杀猪案)的背篓出现在每一家院子里,犹如身披战甲的将军,惹得我们赶紧围拢过来一饱眼福。

最热闹的就是和小伙伴们围着杀猪匠,全程观看杀猪的盛大场景,父辈们则精神饱满地帮助邻里捉住一头头肥胖的黑猪。杀猪的人家总会在院边架起一口大铁锅,将几十担水烧开,再倒进杀猪匠用来烫猪毛的大木桶,而且总会备上糖果,泡上糖茶,递给帮忙的父老乡亲。

对于即将宰杀的活猪,主人们一大早就会烫上一大盆麦麸皮和玉米面糊,让猪吃好,再倒进一桶烧开的温水让猪喝好,猪儿们不知是否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晚餐,嘴里哼哼哈哈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最后时光,小伙伴们和我总会为它们担忧,总会悄悄地说一定要多干好事,做个善良有本事的人,因为庄里德高望重的老太爷说过“无恶不作的人和好吃懒做的人下辈子要转世成为猪”。

一只只生猛的活猪被杀猪匠用泛着寒光的长条刀杀死,鲜红的血顺着杀猪桌子流到事先准备好的脸盆中,被大人们加进玉米淀粉蒸成血馍馍,或者炒猪血的杂烩菜。

几百斤的大猪在无济于事的哀嚎声中被放血,蹬腿、死亡、入桶、脱毛、高挂于木架,然后开膛破肚,心肝脾胃肠一一取出,去头、割尾、卸腿,肥肉瘦肉切成小块,最后被手巧的婶婶姨姨们在大铁锅里整晚不停地炼成臊子装进油缸吃一年。那个香啊!钻进我的心里永世难忘。

就这样,一声声猪的哀叫打破小村的安宁,忙碌的生活充满活力,这样的盛事会持续到腊月二十八九,杀猪匠会在最后一天为自家宰杀年猪。

杀年猪的场景从来都是热闹的,也成为村里人评头论足的重要事件,谁家的猪肉质肥厚,谁家的猪瘦肉多,谁家的猪看起来不咋样,但杀了后发现肉质鲜美等等,归根结底会落在谁家女人勤快,谁家女人懒惰的话题上。

小村的人们憨厚朴实善良可爱,那时候大家物质生活水平都差不多,贫富差距也不大,杀完猪总会给杀猪匠炒上一盘猪身上最好的一块肉,而里脊肉绝对是首选,细嫩鲜美的肉被端上桌子时,我们一帮孩子眼馋得直流口水,善解人意的婶婶们总会多炒出一大盘给我们吃,转眼间便被一扫而光。

大人们总会在我们争抢吃肉的过程中评论我们的未来,“小刚以后能成大事,他从来不抢,有礼貌,以后也是孝顺的孩子”“大鹏是个老实棒,别的孩子都抢肉他却夹菜吃”“智慧最聪明,你看他把肉夹给妹妹,他自己吃得少”“建兵最会吃,连肉带菜一道,满嘴都是菜还夹着不歇”“大牛在吃剩的肉末里还拨来拨去,停不下筷子”……充满智慧的大人们已经通过我们的吃相看出了我们长大后的样子。

如今,我们已经人到中年,回想起过去,不得不佩服父辈们的慧眼和识别能力,即使他们的文化程度很低,也没有见过大世面,但他们通过实实在在的生活方式感染教育着我们做人做事。

腊月杀年猪的事情凝聚着一家人一年的努力和幸福,生长一年多的大肥猪被分成大小块后装进篮子。一只猪后腿送给外爷家,另一只送到大姑家,一只前腿送到二爷家,一些别的部位的肉则送给邻居和远亲,包括村上一户特别穷养不起猪的人家,即使这样,到最后亲戚朋友又送回来许多,以至于厨房里能装肉的家什都装满了肉。这样送来送去的,看起来也没啥意义,却充满了乡村生活的人情味,几十家的猪肉,几十家的味道,只要一想起来,心中也会生出浓浓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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