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杏野桃

白居易有一首诗《过永宁》：“村杏野桃繁似雪，行人不醉为谁开。赖逢山县卢明府，引我花前劝一杯。”永宁是洛宁县的旧称。春暖花开时节，诗人莅临永宁，看到那么多村杏野桃，怎能不为之陶醉呢？

在这首诗里，诗人为漫山遍野“繁似雪”的杏花和桃花而陶醉。这使我不由想起家乡的春花来。

小时候的家乡，村子里的果树并不多，偶然见到的，往往是梨树和杏树，桃树不多。倒是山坡地堰上沟岔里的野杏野桃太多了。每年春季野杏先开，繁花如雪，随处点缀装扮着家乡。杏花凋落时，桃花开始登场，桃花是粉红或鲜红的，比杏花鲜艳亮丽多了。

此时油菜花正在盛开，红红的桃花衬托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或雪白的苹果花，再加上碧绿的麦田，如诗如画，煞是好看。这真是一年当中最美好的时光。

后来，村干部决定在家乡的东坡上栽植桃树，由专人照看管理。桃花盛开时，在几里外的地方，就能看到山坡上一片片红云。而下方，是连绵如带的竹林。绿竹红花，水光山色，家乡如同仙境一般。夏天，桃子成熟了，每家都能分到一些又大又甜的桃子。那滋味儿，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里。

每年夏天割麦时，在地里偶然能见到一棵桃树苗或杏树苗，我们就当宝贝似的挖下来，栽在院子里。但院子太小缺乏阳光，一棵也没有长大。后来终于盖了新房，搬进了宽敞的院子，那年我在麦田里挖了一棵桃树苗，栽在院子里，它一天天长大，是毛桃，个头不大，但味道还不错。我又买了一棵樱桃树苗，栽在院子的东南角。花开时节，招来蜜蜂和鸟儿，满院花香，生机勃勃。这时候，好多人家都搬进了新房，一家一个院落，栽植着一两棵果木。春天走在胡同里，看到探出墙头的杏花梨花樱桃花，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惬意满足。

本家有一个爷爷，他全家人原先定居广州，生活富裕。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迁居香港前，由于思念故乡，就一个人回到老家想停留几天，后来竟然留在了老家，在两间土屋里度过了二十多年的时光。他家院子里有一棵杏树，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每年初夏，他都给左邻右舍一家送一大碗去掉核的杏子，真是好吃极了。每年夏天吃杏子时，我就会想起他。那一碗碗杏子，凝聚的是亲情，是割不断的乡愁。

近十多年来，随着外出务工的人越来越多，人们陆续搬到县城居住。春天，许多人家院门落锁，院子里的花寂寞地开着，真是“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前几天，我到野外游玩，看到一棵棵野桃正在盛开，在微风中展露风姿。一块块油菜地渲染着大片大片的金黄色，上空掠过一只只喜鹊和燕子。然而，没有孩子们来看花，甚至没有牛铃的叮当声。村杏野桃，展示着乡村生活的节奏和变迁，浓缩着不尽的乡情和乡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