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的散文

2022年12月31日经典文章

拜年的散文(精选25篇)

换茶

文/汪光灿

到过新宁的人都知道,过去的新宁人把作为赠送的礼品——南杂食品:饼干、糖食之类,统称之为“换茶”。

换茶之称,起源于何时,孤陋寡闻的我不得而知。不过,我们何以假设出这样一种情景: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炎热的夏天,有一人走在广袤的原野,口渴难忍,望四周野茫茫,路辽辽,没有河流和小溪,更找不到清凉的山泉。这时猛一抬头,见前方拐弯处有一户人家,就像崔护见到了绛娘家茅屋,思量再三,前往求饮。主人很客气的让座、端茶、递烟。歇了脚喝了茶的赶路人,临走时留下一份小礼以表谢意,也为返程求饮打下伏笔。后来大家纷纷仿效,久而久之,成为一种礼尚往来的习俗,发扬光大的传承了下来。

那为何不“换饭”,或其它呢?从维系生命的角度来说,水是生命之源,是生存的第一要素。在那时,水只需花力气便能得之,水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进入“物质”行列。

新宁盛行换茶习俗,“换茶”除礼节外,还是一份祈祷和祝福。空手走人家就像挑着空担进入他人院落一样,被视为不懂规矩、不懂礼貌。倘若听到客人说,他是人到礼到,这既是调侃又是谦虚。主人便会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小时候过春节,总有雪花飞舞。乡间小道人来人往,男女老少穿戴一新,提着各色礼物,嘻嘻哈哈地将积雪踏得“嘎子嘎子”的响去登门拜年,很是闹热。

那时候,交通不发达,有七姑八嫂的,拜年如旅游,一出家门就是好几天。父亲带着我们几兄弟,选定路线,提着礼物,到各亲戚家去拜年,新年上门拜年必须吃一餐饭再让我们走,这样,拜年的速度再快也只能是一天两家或三家。晚上不回家,在亲戚家过夜,第二天吃了早餐,直接出发去拜年。父亲说,这叫拜“跑马年”。有一七拐八弯的亲戚,住在大山里。大清早的赶一班车,然后提着礼物再翻山越岭的得走六十里山路,喘一路粗气,出几身毛毛汗,过几番惊险处,到达时已是黄昏过后。记得当时,只有兴奋,没有后悔。拜年的诱惑力太强了。

在那个计划经济年代,因为物资奇缺,什么都要凭票供应。所有商品都按人口按家庭分配,比如扯布要布票、买糖要糖票,吃碗面要粮票,买块豆腐都要豆腐票。豆腐票只有国家工作人员才有。

拜年时我们带的换茶很简单,千家万户也都差不多,都是二两饼干,四两白糖,半斤冬瓜糖,八两红枣,一律用专用纸或者报纸包成长方底,侧面成直角三角形的包包,用线扎好,在正面夹一张小长方形的红纸,一包一包的,喜气洋洋。那时为节省开支,家家户户打有糍粑,糍粑也是新宁乡下人家礼尚往来的主要内容之一。至今我还记得有这样的拜年谣:“拜年拜年,糍粑向前;屁股两拱,花生两捧。”

拜年程式讲究革命化,见面拱手作揖,口说给你拜年,新年快乐,身体健康等。女主人递茶,口说“清茶一杯”。清茶和清查谐音,含有给你查出一年的灾星,此刻用一杯圣水消除。男主人敬烟。乡下人称烟是“和气草”。客人接了烟,一切好商量。客人进屋,主人递茶敬烟,是“起打”二字,新宁人很讲究。随后谈谈家中的变化,农业的收成。谁家又添了劳动力,雪下得厚,今年不怕干。

客人拱手作揖告辞,主人千恩万谢,另外转赠礼品,于是,我们又提着这些礼物到下一家去拜年“换茶”喝。

小时候的年

文/李淑华

过了腊八就是年,大街小巷到处充满着喜气洋洋的欢快气氛。不由得让我怀念起儿时的年——过新年,穿新衣,戴新帽,吃零食,跑亲戚,那叫一个乐!

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因为一到过年,我们小孩子就可以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那时,大家都穷,平时都是省吃俭用,只有过年家家户户才会忙着蒸馒头、做包子、包饺子或馄饨,买鱼买肉。一到腊月,人们就开始忙着杀猪宰羊,腌制猪肉、肴肉、香肠,上街置办各种年货了。而毛笔字好的,则早早地就要忙着写春联。我们村上的春联几乎都是我老爸亲手写的,哥哥和弟弟总是抢着贴春联,我则帮着妈妈包饺子、馄饨、芝麻圆子。无论干什么,大家都很兴奋,因为年味就蕴在这一点一滴的琐碎之中。

大年三十晚上,吃过饭我们就会赶快洗漱干净,将新衣、新裤、新袜、新鞋拿出来穿上,一身新地到村口集中,和小伙伴们比一比谁的新衣新鞋颜色最好看,款式最新潮……然后,你追我赶嬉戏打闹。我们会很小心地不把新衣弄脏,那可是要穿至少半个正月的。兜了一圈后,我们就要回家等爸妈发压岁钱去了。压岁钱不多,少则2元、5元,最多10元,爸妈会用红纸一包再加一条红红的小糕,悄悄放在我们各自的枕头底下。拿到红包的那一刻,别提有多高兴了,我们并不在乎红包内究竟有多少钱,在乎的是一年到头终于有属于自己的零花钱了。

正月初一大家起得都特别早,尤其是男孩子。当地人的习俗是开门迎新的第一个最好是男童。我们一个村上的小孩子会成群结队、挨家挨户地给长辈们拜年,一个个抢着说吉利话。“叔叔、阿姨,拜年啦,恭喜发财!恭喜发财!”“爷爷奶奶,恭喜您身体健康!活到120岁!”……看到有大红“喜”字的人家,我们会说:“恭喜新郎新娘早生贵子!”吉利话说完,就会撑开手里拎着的袋子,排队等候长辈发年货。我们每个人都会拿着大红的方便袋,如果给的多了,中途还得跑回家将年货先放好,然后再拿着空袋子继续拜年收年货。有时,我们还会跑到隔壁村上去拜年,那场面真是够壮观的。

拜年结束,孩子们还会凑到一起,比一比谁收到的年货最多最好,然后拿出最好的来大家分享。

儿时新年过的是喜气,是热闹,那是我脑海深处温馨的记忆。

时光易逝,年味难舍

文/马立坤

刚进入腊月,孩子们就嗅到了年味儿,用零花钱买了鞭炮,拿起一支,点燃了向空中一扔,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就提前拉开了春节的序幕。

集市上的年货开始丰富起来。春联,鞭炮,烟花,家居饰品花花绿绿地摆满了集市的铺面。老天爷,灶王爷,财神爷等一众神仙也喜气洋洋地端坐在集市上,等人往家请。

盼望了一年的春节终于到来了。孩子们的笑脸荡漾着,大人们却开始了“忙年”。按我们老家的说法,大年初五前不能干体力活,蒸馒头,和(huo)煤都不行,否则就会一年辛劳,所有吃的用的年前都得准备好。

小年一过,各家就开始自备年货了。首先重头戏就是蒸馒头,把平时舍不得吃的白面从面缸里搲出来,在面盆里和成面团,放在案板上用擀面杖轧。这是孩子们能帮助大人“忙年”中难得的机会,我骑到擀面杖的一头,父亲或母亲压住另一头,随着擀面杖的起落,面团翻来覆去,当我满头大汗时,母亲还没说停……激动人心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大锅盖掀开,热气腾腾的馒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时,和面时的辛劳就烟消云散了。我也顾不得烫,抓起一个馒头,三下五除二,几口就下肚了。是的,那时吃一个白面馒头是不需要就菜的。刚想伸手抓第二个,手就被母亲打了回来。

当时过年小吃没有现在这么丰富,家里来了亲戚、客人,招待的零食无非就是:糖果、炒花生、酒枣、牙枣,有家人在外地上班的还会有核桃。糖果是在集市上买的,花生就得自己炒了。在自家院里支一口大锅,放进接近大锅容量三分之一的沙土,沙土是预先筛好的细沙。然后倒进花生。当下面用柴木燃起了火,就开始翻炒了。翻炒是个体力活,也是技术活,我做了几年“烧火工”才熬成“翻炒工”。翻炒是拿一把大铁锨,从沙子花生的底部抄起,不停地翻动,锅底的每个地方都要抄到,速度不能快,也不能慢,否则就会皮焦骨头生,或者有夹生。炒花生一般都是几家联合,家里没有劳力的只需要把花生在那一放,傍晚去取时就是香喷喷的焦花生了。

酒枣是秋季从树上摘下没有碰伤的新鲜枣,用白酒泡起来密封,过年时取出来,大枣保持了原来的颜色,咬一口,不但脆,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是我们当地过春节家家必备的年货。牙枣是我们豫北当地的特产,从集市上买回来时已经是成品了。像是现在的果脯,黑黑的,软软的,没有核,嚼在嘴里,有股特有的香气。

越是到年底越忙,结婚的也赶趟似的挤到年底,春节前结婚是有讲究的,一是图个双喜临门,二是办完喜事剩余的食品正好做年货,三是结婚后新女婿认亲和新媳妇回门可以凑一天,男方能省不少礼钱,都是品算好了的。

我们村农历二、八逢集,腊月二十以后,四里八乡的乡亲都赶来备置年货。听说有亲戚来赶集,村里人就托人捎信让来家里吃饭。孩子们大老远的就去迎接了。孩子们盼着有亲戚来赶集,亲戚来了,我们就能跟着打打牙祭,改善一下生活。

以前卖烟花爆竹没有现在管得严,都是直接摆在露天集市的简易搭建的台上,或者是用篮子挎着沿街叫卖。一次,我们几个小伙伴在集市遇见一个卖呲花的,就问他好玩不好玩,他说可以当场试。点燃了一根,果然,烟花四溅,火光闪闪。估计有烟花溅到了篮子里,突然他篮子里的所有呲花都开始迸出了火花,想扑灭已经晚了,一篮子的呲花顿时化为一团飞腾的焰火,搅起整个集市一片混乱。我们好不容易从拥挤不堪的人群中挤出来,看了看身上的新棉袄,并没有烧焦的痕迹,这才稍稍心安。随着时间的推移,每每想起此事,我内心的不安却又升腾起来,那卖呲花的受伤了吗?那年他养家糊口的小本生意化为乌有后如何过的年?时过境迁,难以释怀。这还是个小插曲,听说有年临近镇上集市由于一个鞭炮引燃了整个集市的烟花爆竹,虽然没人受重伤,但至少赶集的买卖双方在春节前都受到了惊吓,甚至有不同程度的经济损失。幸好现在安全意识加强,类似的悲剧不会重演。

我家住在冀鲁豫三省交界处,此处过年的风俗是与别处不同的。春节拜年磕头就是一大特色。大年初一早上四五点钟开始,一年一度的拜年就开始了。本家同辈的会聚集起来,从门里最近的长辈家开始,进了院内,领头的喊一声“大爷,来拜年了!”主家就会从屋里出来拿着花生,糖果,香烟招待拜年的人。拜年的先是对着在堂屋供奉的过世的先祖磕头,再给在世的长辈磕。

拜年在当地叫“磕头”,当然是与标准的以头碰地的磕头还是有区别的。春节期间,晚辈给长辈磕头拜年,面对长辈膝盖跪地,嘴里说着“大爷,给您拜年了!”长辈会会伸手拉起晚辈“别磕了,来了就是拜年的!”大家走街串巷,街上人头攒动擦肩接踵,此一队遇见彼一队拜年的,互相打招呼的,开玩笑的,过年的气氛就有了。

天亮了,本家范围内的拜年刚结束,初一到初五之间走亲戚拜年就开始了,上世纪春节走亲戚都是骑自行车,车架上的篮子或者皮包里带着白面馒头、花糕,亲戚会象征性的拿出来两个馒头表示接受了礼物,其余的还会带回来,随后添上两个馒头就可以走另一家亲戚了。现在春节走亲戚多是开着汽车,带着饮料、奶等成箱的礼品,不再带回来了。

当然,春节拜年磕头是有讲究的。有“四不磕”:不给晚辈和平辈磕,过午不磕,长辈躺着的不磕,未成年的可以不磕。

过了初五,基本就结束了走亲戚拜年,亲戚多的还可以接着走,正月十五以前都是年。春节拜年,无论平时邻里或亲戚之间有隔阂还是矛盾,都会随着一声“给您拜年了”,缓和了关系,加深了情意。

辈分小的一到过年就有点打怯,长辈多,磕头就多,春节过了很长时间,膝盖还是疼的。有见过世面的就提出了异议,说外地都没有春节磕头这样的习俗,应该与外地接轨,移风易俗。曾经有两年,村委在春节前用大喇叭宣传,建议大家不要在春节相互磕头拜年了,初一凌晨成年人全部集中到家庙前祭拜祖先,同族的相互见见面口头上问候一下就算是拜年了。但这个响应就像昙花一现,立马就没下音了。

春节,外地的长途奔袭回家过节,除了探视老人,图的还有一个过年热闹的气氛。再加上现在到处都在禁放烟花爆竹,我不敢想象没有拜年磕头,没有烟花爆竹的春节是什么样子。

甚至,我想,没有了这些,宁愿不回家过节。

过年三味

文/张近成

六十年前,时为少年的我,每逢过年总是对春联、门灯、拜年帖备感兴味。

我家住在淠河岸边一个大镇子上。过年了,镇上张灯结彩,大街小巷关门闭户,家家门上贴着崭新的春联,街巷犹如正在汇展春联的艺术长廊。每当此时,我常在空无行人的街巷中踽踽独行,徜徉流连,边走边看:“江山万里秀,晓日一轮红”、“莺歌解放曲,梅献自由花”、“碧海波平涵旭日,红旗影动佛春风”……心里默念着如诗一般的对文,脑中浮现出美丽的画面:旭日东升、红旗招展、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偶见一二人家素色的纸上写着:“守孝不知红日出,思亲常望白云飞”,这满含悲情的对文也是文采飞扬。春联都是镇里“秀才”们墨写手书,行草隶篆竞相秀美,有老树虬枝的苍劲,有横平竖直的工整,有飞龙舞凤的畅快——当然那时的我还说不出这些“道道”,反正总觉得春联如诗似画,比山珍海味、糖果年糕更有滋味、更有嚼头,开心舒心,心旷而神怡。

年里,家家门前挂门灯。有篾扎的圆灯,有布罩的宫灯,还有透明的玻璃灯,灯上写着商号店名,显得与众不同的阔气。入夜,各家点亮灯里的蜡烛,一时间红灯闪闪满街生辉。那时镇上还没有通电,没有收音机,更没有电视机,吃罢年饭一家人围炉而坐,熬夜守岁。而我常常跑上十字街头,看东南西北大街上各式各样的门灯,看门灯在各家的屋檐下闪耀,看门灯千只万盏连成一线,直达街巷的深处。雪花无声地飘落,街巷亮堂堂,静悄悄,安宁、祥和、喜庆。那情景,那意境,无限美好,却无法言表。

当大人们还在年饭桌上推杯换盏,我就匆匆放下碗筷到自家的店堂里静静守候,侧耳倾听门外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心儿“呯、呯”直跳,当拜年帖从细窄的门缝中悄然落下,我急步上前捡起,仔细端详,然后郑重地存放。

所谓的“拜年帖”,不过是一张展开的香烟盒大小的薄薄纸片,印着千篇一律的贺词:“祝身体健康,新年快乐!×××贺”,是本镇唯一一家手工印社印制,与今天的新年贺卡不可同语。相形之下,当年的拜年帖原始、土气、简陋、单调,可还是那么强烈地引发了我的兴趣,备受珍爱。因为它捎来浓浓的年味,承载着亲情友情和一个少年的童趣。今天看来,这朴素无华的拜年贴道出的却是至真至诚的祝福,试想功名利禄的花花世界有什么能与健康、快乐相比呢!

往事悠悠,一晃六十年过去,当年故乡街巷的春联、除夕夜的灯火、盛满年味的拜年帖,构筑了我心中永恒的风景,成为我亲切而又温暖的乡愁。

年味还是故乡浓

文/邰胜智

故乡是苗乡,在故乡过年,就能让人感受到种种古朴而淳厚的文化。然而,因为父母早逝,哥姐们都已独自成家,加上借居距离的遥远,许多年过去了,在城里过年,我总感觉不到故乡那种浓浓的年味。

故乡过年,除夕午夜里虽然没有城里那种天崩地裂的烟花爆竹,但她给人的感觉总是显得格外的恬静祥和。村人们没有看春晚的习惯,大家吃好了年夜饭,老少们就聚结到一户村人平时窜门的人家来。这是村人们各自忙碌一年后最轻松最集中的一个晚上,也是故乡守年夜的一种风俗,世代沿袭。主人在火坑里烧上一大堆柴火,然后找来几个弃用的旧盆,装上一层厚厚的灰,再把燃得通红的火烬盖在灰上,村人们就分成几堆围着火盆而坐。老人们谈旧年的丰收,说来年的耕计,叙生活的艰辛与人生的得失;娃娃们则在一起静坐着听歌师传唱拜年歌。青年们呢?没有搓麻将的癖好,有的在打扑克,有的在拉二胡、吹竹萧、弹龙头琵琶,有的在拜师学酒歌、情歌、飞歌。村里人打扑克,没有下注赌金,但一定有“惩罚”。而这种“惩罚”,也只是谁输了谁就在嘴里贴上一张小纸片、或咬上一根稻草、或咬上一根筷子,有时也会在输家的脸上画上一笔锅灰,这种对输家的“待遇”,村里人叫“贴胡子”。有些人一晚上赢不了几回合,嘴上记录输赢的符号就越来越多,甚至满口都是。往往这时候,人们就会发出阵阵开心的笑声,笑声加上一曲曲婉转的琴声,满屋里盈溢着新年的喜庆气息,然后弥漫在村子的夜空中。直到夜半三更时分,娃娃们和老人们才依依不舍散去睡觉了,青年们却还在玩“贴胡子”。因为天亮的时候,娃娃们还要挨家挨户去拜年,而老人们也还要早早起来开门迎接娃娃们前来拜年。

在故乡,大年初一娃娃拜年是必不可少的,都说这是娃娃们向各家各户送去新年的祝福与吉祥,是村人们所乐为接受的一件事,而对娃娃们来说,这也是他们一年中最渴望的事儿。这一天,娃娃们不仅穿上了一年中最漂亮的年衣,还会得到家家户户赠送丰厚的礼品,再而可以显示自己唱拜年歌的本事。因为故乡拜年有个特殊的优待,就是哪个娃娃的拜年歌最长或内容最好,他就会比其他娃娃得到的礼品最多,于是娃娃们在窜家走户拜年时,个个都要把自己学会的拜年歌唱得最好最洪亮,借以一比高低。拜年歌唱得最好的娃娃,自然赢得主人的欢心,主人们也自然乐意献上他们最丰厚的礼品。

天一大亮,娃娃们就穿上漂亮的新衣,开始三五一群的走过来,每到一户人家,或整齐地大声唱着同一首拜年歌,或各自唱着不同的拜年歌,这主要是不同歌师教的拜年歌不同,但都是祝贺主人荣华富贵、大吉大利的旨意。唱拜年歌是故乡过年的一种风俗,也是娃娃拜年的一种礼仪,世代相传,年年如此。娃娃拜年完毕后,大人们也开始拜年了。大人拜年,其实就是房族老少聚在一起喝酒,并且一家一家喝过去,借喝拜年酒来相互寒暄,叙谈思情,同时体现房族人团结、团聚的一种方式。这种拜年,按故乡的说法,叫做“踩年”。

故乡过年,当然还有很多禁忌文化,村人们叫做“忌年”。“忌年”,其实就是“禁土”,每年新春,从新年的第一天起,村人们要禁忌一段时间,在“启土”那天未到,谁也不能上坡下田干农活。这段时间里,村人们只能聚集起来谈天说地,小孩们玩年节,青年们玩“贴胡子”,老人们或编织鸡笼,或编织箩筐,或打制耕具。祖辈们说,只有在这段时间里编织出来的禽笼或农具,来年才能六畜兴旺,五谷丰收。当然,故乡“忌年”的时间长短并不是年年相同,有的年只忌一天,有的年忌三天,而最长要忌十二天,这主要与“启土”那天的日子有关。

故乡的新年“启土”,选的日子是“牛”。“牛”对苗家人来说,是勤奋的象征,是劳动的使者。于是,村人们很敬重牛神,选择“牛日”启土,代表勤劳的收获,预示来年的丰收。所以故乡“忌年”的时长,就是以“牛日”这天为限,不管是哪天过年,数到“牛”后才能“启土”,这就是故乡“忌年”的时段。当然,故乡过年期间,也还有三天“大忌”日子,这主要看大年初一那天是什么时辰,然后十二天后,轮到时辰相同的日子就必须大忌。大忌的禁法,就是到这天时一律不准向屋外倒水,也不准拿农具。村人说,大忌这天,超出屋檐外倒水,或拿上农具,就破坏了年规,给人们收成造成影响。

故乡的年味,除了这些禁忌文化外,村里还举行很多庆祝春节传统活动。大年初一,男人们聚起来拉长脚陀螺,吹芦苼,猜迷语;女人们则按姓氏分组踢键子,踩木鼓舞,跳绳。除了这些自然形成的民族活动外,青年人还组织斗鸡、斗鸟、斗牛、赛马、掰手腕、篮球等一系列奖励性比赛活动。这些活动,一般是在姑妈们回娘家拜年完毕后的大年初三、初四开始举行,目的是为了左邻右寨的人们都能有空前来热闹。

故乡的年味,醇醇的,像一杯母亲酿制的米酒;故乡的年味,香香的,像一块父亲煮熟的腊肉;故乡的年味,浓浓的,像一桌 亲人共饮的家宴……

狮舞拜年

文/陈猷华

玩狮子是重庆民间过春节时最受欢迎的节目。

大年初一上午约十点钟,我们一家就站在门口,等待一支狮舞队伍从小镇下场口玩过来。只要看到一群一群的人往我们这边跑来,就说明玩狮子的快来了。

果然,只听锣鼓声一路响过来:“呛、呛、呛、呛,呛咚哢咚呛!……”最先显身的是一个“大头娃娃”,他手持一把拂尘,随着锣鼓声的节奏,用各种夸张搞笑的手法去逗弄狮子。狮子在众人不停的后退中蹦了出来,它时而狂怒时而温驯,或上窜下跳,呲牙咧嘴,一阵扑咬;或摇头晃脑,围着大头娃娃转圈,伺机一击;或伏下身,头低臀高,作歇息状。大头娃娃一见狮子休息,就凑上前去放肆撩逗,激怒狮子又蹦跳起来。于是,大头娃娃和狮子就在石板街道上走走停停,来来往往。街沿两边观者如堵,男人朗声而笑,女人掩嘴弯了腰;老人连夸还像那家子,小孩忍不住朝狮子甩出几个响炮。

街边稍像样一点的店铺,早在门口的屋檐下吊上一包“采头”(礼品)。彩头的丰俭,视商店生意的大小,一般是三两斤糖果和两瓶白酒,有的再加上一条烟。遇有挂彩头的店铺,玩狮子的就停下来拜年,特意在店铺门口表演一番,店主就笑咪咪地站在一旁领受着狮舞祝福。在狮子和大头娃娃嬉戏的时候,打锣敲鼓的汉子就和着锣鼓声半唱半朗诵:

狮子头上九个包,

吉祥如意百病消;

生意兴隆通四海,

年年月月乐今朝。

……

祝福语念完,狮子和大头娃娃停止了嬉戏,他们开始想法摘取屋檐下的彩头。如果屋檐不是太高,玩狮头的人就站在玩狮身的人的肩膀上就可以取到了。如果碰到大商家,屋檐高,两人还够不着,那么大头娃娃就得在表演中跳上狮子背上,然后借着下面两人的托举,才能勉强够着檐下的彩头。当他们摘下彩头那一刻,观众总会爆发出一片喝彩声。

一家店铺一家店铺的舞过去,狮舞队的收获也越来越丰厚,他们也越玩越起劲,锣鼓声也越来越响,观众也越聚越多。

最后,舞狮队就到了镇政府门外的大坝子,他们要向镇政府拜年。在这里,从几个街口进来的狮舞队都将在这里进行角逐,展现他们的真功夫,这将是一场最精彩的表演。

这一年的春节是三支狮舞队来到镇政府大坝子上。三支狮舞队先是在大坝子上做常规表演,开头是大头娃娃各自单独引逗一只狮子,然后是三个大头娃娃共同对付三只喜怒无常的狮子,他们来来往往,进进退退,打滚翻腾,纵横捭阖,逗得围观者欢声雷动。

这时,等待着三支狮舞队的擂台已经搭好。在坝子南边,有一棵四人才能合抱的大黄葛树,树冠硕大,能遮蔽大半个坝子。就在黄葛树高高的桠枝上,垂挂着一包采头,那是几斤糖果糕点,二瓶好酒。礼品虽不算重,因是镇政府准备的,更是一种象征和荣誉。这树下,是重叠起来的九张桌子。三支舞狮队都分别盘旋攀上九层桌子,使尽浑身解数,腾上跃下,做作各种惊险动作,让上千观众为他们捏一把汗,为他们呐喊鼓掌。

舞狮队精彩的表演,把小镇的欢乐推向了高潮。

拜年了问声好!

文/杨秀云

母亲生于上世纪20年代,家境好,过年也讲究,初一大早给长辈拜年延续旧习:男人们穿长袍,戴瓜皮帽,站在地上,拱手向端坐在炕上的父母或本家长辈作揖;媳妇梳着发髻,姑娘一根大辫甩在背上,乌油油的头发、艳丽的绸缎大袄和长裙、彩色绣花鞋,散发着杏仁油和香粉的味道。“两手握于右腹部,微微前倾,款款地半蹲一下,请安的动作像是揉肚子……”母亲生前曾讲述了这个热闹、繁复而隆重的家族拜年仪式。

我小时家里缺亲少友,大年冷清,有关拜年的记忆缘于大年初一村里小孩子的蜂拥而至———刚刚笼过旺火,放过鞭炮,夜色还未褪去,四野黑黢黢的,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袅袅的卫生香味,喜气弥漫,夹杂着神秘和恐怖。母亲烧滚水,泡了花茶和红糖,把一盘焦黄的油炸麻花、鼓鼓的“果蛋子”摆到炕上,家人还未落座,一群小孩便“叽叽喳喳”地上门了,随之,“大爷好!”“大娘好!”等各种称谓的拜年声七嘴八舌地响起,屋里拥挤得难以转身。一拨前脚走,一拨跟着来,孩子们大部穿着新衣,满脸期待……“没想到村里的孩子来拜年……”母亲说,小小的不速之客让搬到这个村不久的家人意外而无措。后来,才明白,这是村里的习俗,去拜年的孩子多,说明这家人缘好。拜年的小孩得到的回馈是烟卷,很便宜的烟卷,多则三根,少则两根,最后,每个小孩都攥着满满一大把烟卷。女孩子得到的也多为烟卷,只有个别较富裕的家庭分发一、两块水果糖。

大年图吉利,入乡随俗,我家也备好纸烟,大年初一等待小孩子们热热闹闹地拜年。心情大好的父亲会抓一把油炸“兰花豆”(蚕豆)送给他们……再后来,我由邻家二女带着加入拜年的行列。二女个子高,脸白白的,没上过几天学。我们两家住在村西头,与其他人家隔着一个羊圈,参了土的羊粪堆成高高的小山,恰恰阻了路。拜年时天还黑着,脚下看不分明,我俩手拉手跌跌撞撞地翻过羊粪堆,在零落的羊叫声和新鲜的羊粪味中,迎来大年初一幽微的晨曦……

十七八岁时,特叛逆,认为拜年是陋习,且难为情,见了人概不问好。大年初二去大伯家串门,他儿子是我同学。大伯家整洁敞亮,阳光透过贴着红窗花的玻璃,落满铺着黄油布的火炕,明黄的底色上有窗棂和剪纸的影,格外温暖。大伯笑容满面忙着让座,用洁净的印花玻璃杯,倒了黄澄澄的热茶,端到炕上,放在我面前……我笑着,始终没有问好。真正长大后,看到父母特别在意同村晚辈见面拜年之事,蓦然想起去大伯家的一幕,才明白自己当时多么无礼,大伯和他的家人何等失望!

人到中年,终于彻底融入俗事生活,也参与亲戚之外的拜年活动。在县里时,邻居来往密切,我家住在顶楼,又是户主中年龄最小的,一路走下去拜年,只见家家喜气盈门,女主人艳丽的红毛衣映衬着新鲜的脸,笑得明朗而暖心。从此,我晓得了,红色,是最喜庆的色彩;笑,是最动人的表情!瑞雪初霁,我们和邻居夫妇结伴去拜年,天空蔚蓝,空气清冽,积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崭新的皮鞋踩在洁白松软的薄雪上,发出好听的沙沙声……那感觉真爽啊!

在市里工作,同事间感觉最好的日子,就是春节上班第一天互相拜年问好的瞬间。新衣新履,喜气洋洋,一声声的“过年好!”在办公室、在走廊、在电梯里,此起彼伏,整个办公大楼似乎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在时光的流年中,原来我们最希望得到的便是“好”,一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我给外甥取名“佳佳”,寓意“好上加好”,孩子果然懂事,长大后工作努力很招人喜欢,职场上往往呼他小名,一片喊“佳佳”的声音,那场面真是好,他不想好都难!

曾祝福一个重病的朋友“好人一生平安!”他特感动,蜡黄的脸开心地笑着,说好多人对他说了这句话,他说:“好人,这个评价真好!”

有一个唯美的韩剧,将要失明的男主角与忽然成为妹妹的恋人诀别,绝望之时,他说:“你不要哭,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没有地老天荒,没有痛不欲生,简到极致的一个“好”,让我瞬间泪流满面。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江南好,风景旧曾谙”、“老去又逢新岁月,春来更有好花枝。”……翻阅浩瀚诗海,竟发现“好”字随处可见。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人生抽丝剥茧,去繁化简,到最后,最好的表达竟是一个“好”字!面对纷扰无常的人生,如果生活,请好好生活!如果工作,请好好工作!如果爱,请好好爱!……好,无可取代的词,在春节这个美好的日子里,更具有特别的韵味。

文化的诞生有其特定的土壤和环境,春节,源于农业社会对季节独特的感觉和诠释,缘于对生命本质的关注,对生活无限的希冀。一年之计在于春,举行一个有关农事的祭祀仪式,祈求家人平顺和美,祈求丰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祈求日子越过越好,于是,有了春节拜年送吉祥的习俗。作为家族制度的延伸,用对待家人的方法,对待邻里、同学、同事,维系浓浓人情,不失为一种为营造和谐社会关系而付出的努力。春节之传统,蕴含着伦理学、社会学和哲学的意义,繁杂的仪式褪色后,能够带来好心情的祝福传承下来,而多少句吉利话,都不如一个“好”字更直接,更朴厚,更实在,更温暖。

拜年了,让我们问声好吧,一好百好,一年更比一年好!

年味中的乡愁

文/蓝毅

入川虽七载,但在南充过年却是头一回。

除夕当天,载着妻子和岳父岳母前往嘉陵区白家乡,在盘于山腰的乡道上蜿蜒前行约一个小时方到白家乡。岳父的祖屋已经卖了,年夜饭在妻子外婆家吃。

外婆家在一个叫樊家湾的地方,小山弯成U字型,外婆的家便在湾深处靠山的地方。湾里如今只剩外婆一户人家,其他人都迁往城里了,外婆眼睛看不见,但家里的一切已经印刻于心。她能摸索着煮饭洗衣、喂猪、养鸡养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了地方,外婆便无所适从。这也是岳父母邀她住到城里,她却坚持住在老家的缘故,她说这才是她的家。

白家乡的过年风俗和北方略有接近,除夕夜吃饺子,大年初一大早上吃汤圆,汤圆跟鹅蛋一般大小,一锅汤圆里有一个汤圆中藏硬币,谁吃到就相当于中头彩,寓意新年大吉。

早饭吃完,太阳也出来了,遍野的枯草染上金黄,整个湾里盛满暖意,远处偶尔可闻鞭炮鸣响,空气中有淡淡的火药味。我知道,这景象在千里之外的家乡也是一样的。

今年,我没回家过年,姐姐和姐夫在上海过年,只有哥哥嫂子陪着父母在老家过年。除夕夜给父母打电话,母亲说家里养了好多鸡鸭,捡了好多蛋,我没回家,没口福了。要是往常我回家过年,新旧年交替的鞭炮必定是我点燃的,要是起得早,还要帮母亲准备大年初一的年饭。

年饭和小时候是一样的丰盛,鸡鸭鱼肉四大样是必备的,此外还有柴火熏制的湖南腊肉、猪血丸子和糍粑,餐桌上摆的是甜酒,还要加上自己地里甘蔗榨的红糖。年年岁岁,年饭没变,但年味却随着时代的裹挟和岁月的变迁渐渐淡去。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便是和小伙伴们一起去串门拜年。印象最深的一回,我让母亲给我准备一个红色的布口袋,和小伙伴挨家挨户拜年,先道一声新年好,每家家长便迎了出来,往我的红口袋里塞糖果、花生、瓜子,有时遇到疼爱孩子的婆婆还要给我们塞煮熟的鸡蛋。那次,我和小伙伴们不仅在自己村子里拜年讨喜气,还把临近两个村子也走了一遍,回家的时候,不仅红口袋里满是糖果,连衣服兜里都塞满了。母亲看着满满兜兜的糖果,笑着说:“傻孩子,家附近走走就行了,你们还跑外村去,人家都不认识你们。”

然而,现在来串门拜年的几乎没有了。村里人大部分都在外务工,有些人家把留守的老人、孩子也接走了。留在村里的小孩子也不出来拜年了,谁家都不缺糖果吃,孩子们大多守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

可父亲还是像往年一样,在年初一的年饭后,打开大门,站在门口迎客,偶尔有人经过道声新年好,便走了。孩子们偶尔经过,父亲喊住,返回屋里拿糖果时,孩子们却已跑开了,剩下父亲拿着糖果,站在门口失神。

其实,这种尴尬不只父亲才有,每家每户都是如此。

孩子们是这样,我也一样,不再像过去那样去串门拜年。我大多数时间窝在火桶里烤火玩手机,我对过年的期盼似乎也停留在小时候的岁月里。小时候盼过年,除了大年初一可以挨家挨户拜年拿糖果,另一大好处就是有压岁钱可以买鞭炮,五毛钱买500响的鞭炮,一个个拆了和小伙伴们一起放;冲天炮可以绑着虫子,点燃冲向天空炸响;大炮仗裹上泥巴,点燃扔水里炸鱼……

去年回家过年,姐夫开车来车站接我,沿村道进村经过儿时曾经拜年讨糖果的邻近几个村子,田野里伏着野草,视野中的房子不少都空着,他们搬到城里去了,乡间的房屋渐渐残破了。

远在异乡时,我常会在夜里点一支烟,眺望远方,儿时故乡的美好记忆和现实中故乡萧瑟的景象时而纠结重叠,时而对立分明。我明白,我思念的故乡其实封存在儿时的美好记忆和自己的想象中,想家,急匆匆赶回去,家乡的萧瑟却让我又想逃离。不知道,妻子的外婆坚持不搬走,除了舍不得熟悉的环境外,是否也在坚守她心中的家园。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唐朝诗人崔颢在《黄鹤楼》如此感慨;李白一生不少绝唱都是跟思乡有关,可这个诗人似乎从没回到他的出生地西域碎叶。余秋雨在《乡关何处》中对崔颢和李白的心境如此总结:乡愁越浓越不敢回去,即使偶尔回去一下也会很快出走,走在外面又没完没了地思念,结果终于傻傻地问自己家乡究竟在哪里。结果,一生都避着故乡旅行,避一路,想一路。

不知道,我是不是也会在某天回乡的时候,有着“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惶恐。

故乡的年

文/黄大荣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一首王安石的《元日》生动地描绘了中国传统节日春节的热闹场景。春节延续了几千年,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的故乡在渝东南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里,故乡春节的热闹场景依然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大红的对联,脆响的鞭炮,飘香的酒肉。

腊月一到,人们就开始为过年而忙碌了。男人们开始腌制腊肉,牛肉、羊肉、猪肉、香肠串满了几根篙;女人们忙着磨年豆腐、舂汤圆粉、制米子、酿米酒。人们还会备一些乡村得天独厚的山珍海味,山珍是上山的野生香菇,海味则是门前小河里河鱼小虾。

忙完这一切,年的脚步也慢慢近了。过年是乡村人家最看重的节日,一只鸡,两斤猪肉,包装精美的糕点,从东家到西家,络绎不绝。主人代客的食物必定有一碗醪糟酒,酒水上面有一层诱人的米子。打发客人回去的就是花生、葵花籽、红薯粉一类的乡村特产,那些食品尤其博得城里客人的满心欢喜。

春节是孩子们最向往的节日,因为这段时间是充满童趣和无限诱惑的。玩鞭炮是最刺激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整个山村都弥漫着浓浓的烟味,还夹着醇香的油炸味儿。孩子们穿起了父母特意请来的裁缝师傅做好的新衣,口袋里必定有城里的亲友馈赠的平时舍不得吃的糖果,在那个年代,这一切都是稀罕的。偶尔谁家的孩子拿出亲友们买的小汽车、冲锋枪一类的玩具来玩耍时,总会引来一大帮满脸惊羡的孩子跟在身后,哪怕只是让他们摸一摸,他们脸上就会荡漾如花般的笑靥。

大年三十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人们一早就开始忙碌,杀鸡、洗腊肉、择菜,准备年夜饭,厨房里传出的都是切菜、剁肉的声音。在这一天,堂屋的神台也是很热闹的,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堂屋的神台前祭祖敬神,祈求来年得到神灵的庇护。年夜饭是很讲究的,一家人齐聚一桌,长辈坐上席,晚辈为长辈敬酒,一家人围着八仙桌一边吃菜夹肉,一边聊着过去一年的收获以及来年的打算。吃罢年夜饭,一家人围坐在烧的旺旺的火塘边守岁。孩子们是不怕冷的,在满村子奔跑乱窜,听到谁家放鞭炮了就往哪家跑,看看能否捡几个未炸响的,揣在衣兜里,不过总是会遭到大人们的嗔怪。

大年初一,是村子里最热闹的一天。一早起来孩子们就给长辈们拜年,先是给爷爷奶奶拜年,然后是给伯父伯母或叔叔婶婶拜年。在鞭炮声和祝福声中收获了或多或少的压岁钱,心里的高兴劲儿溢于言表,转身又到村前的小商店里去买一些可心的小礼物了。

每年的大年初一,乡亲们都会在祠堂进行聚会。先是举行隆重的祭神仪式,家家户户拿出自酿的米酒,十几张八仙桌拼成长长的酒席,参加聚会的都是男丁。喝酒是用大碗,晚辈敬长辈,一个个抛开了是非恩怨,都抱着一醉方休的念头尽情地喝。尤其是从四面八方回来的游子,回到了久违的家乡,见到了挚爱的乡亲,一边讲述出门在外的传奇经历,一边打听家乡的新鲜事。举杯共饮诉衷肠,觥筹交错话真情。在那个团圆相聚的日子,满村的人其乐融融,家家户户都弥漫着温暖的气息。

年过初二就是给外公外婆拜年,初三给姑父姑母、舅舅舅娘、姨父姨妈拜年。初四每家每户开始相邀“请客”了。所谓“请客”,就是新年过后第一次请弟兄叔侄来家里喝酒吃饭,豪爽好客的土家人都会拿出好酒好菜好烟款待客人。来喝酒的客人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谦让之后,按辈分排好座次,在欢声笑语中人们度过了新年最快乐的时光,醇香的米酒伴着浓浓的年味在山村久久回荡着。

无论我身居何方,但故乡那飘着浓浓的年味儿的春节在我的心中永不沉没,永远是最温馨的。

蓦然回首,拜年唯存记忆深处

文/九满

没有战争,没有灾难,我同样看到一个个传统节日的淡化、消失。

我特担心老家过年的风俗变了,偶尔电话问起老家人来,他们以不容质疑的口气告诉我:那种习俗是老辈传下来的,当然在延续,只是气氛淡了许多,希望我能回去过个年。我应允着、回忆着、感动着。

小时候,乡下过年的味道确实有意思,浓得像一坛存封了多年的老酒。我真想回乡下再过一个年,遗憾父母都不在了,老家属于我的更多的只是精神符号了,怕是今生难有机会去乡下过个实实在在的年了。

我生于乡下长于长下,乡下过年的趣事丰满了我童年的生活调色板,也正是这些趣事滋养着童年的我迈向一个又一个新年。

正月初一那天,一起床,大人们再忙也要腾出手来给孩子们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换上干净的衣服鞋帽,叮嘱一声别弄脏、别乱讲话,我们应允后便如开心的精灵、脱缰的野马到村前屋后玩耍,没人管我们去干什么,就算犯点小错,也没人呵斥,可尽心尽情地乐个够。

吃过年饭,孩子们围在某个墙根下、草垛边乐呵呵地神侃,都是谈些井里之蛙的见识,也会放些捡来的爆竹,“叭——”的一声脆响,炸开了那个时代特有的菜色笑脸,稚嫩的心却如同纯净的云朵飞扬。

那一天,年味十足,“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连空气里都散发着节日的气息,不论刮风、下雨、落雪,拜年无阻。每家鞭炮开门大吉后,天大的事情就是笑容可掬地接待来拜年的客人。一声“拜年了”,原汁原味,没有任何阻隔,能让整个田野、小溪听得真真切切。晴朗的日子,甚至能传送到藕池河的对岸去,因为我们时常能听见对岸传来的恭贺声。

拜年虽有些传统色彩,却不能不说它是一种积淀了数百年的厚重文化,是亲人、朋友、邻里之间,一种心灵的交流,几乎达到了方方面面、边边拐拐。那种虔诚,那种真诚执着,现代人可能品不出个中味道,只是感觉好玩、好笑。

说起来,拜年是一项简单的礼仪活动,其中唯一的技术含量就是,嘴巴勤快一点,嘴巴甜一点,每到一家,叫声长辈好,给您拜年来了,再象征性地小坐片刻,接支烟,吃些瓜子、花生之类的食品,或喝碗芝麻豆子茶,就得赶往下一家,否则一天时间还不够用。我们村小,二三十户人家,跑得快的,大半个上午就将全村转个底朝天。

乡下还有一个说法,“拜年要赶早”,差不多天刚蒙蒙亮,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就传来远远近近的“拜年”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开门爆竹声,散入春风满村庄。在那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头,一定有孩子们单薄的身影,在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丈量着拜年的乐趣。

多年以后,一不小心,我到了广州工作,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刚参加工作那阵,我的母亲还健在,每到过年时,都市依然挡不住我的意念红杏出墙,虽然要坐十几个小时人满为患的火车,虽然待在家里的时间只有两天三天,我也会带着疲惫和兴奋匆匆往家赶,因为那里有我的母亲,那里有城市所没有的隆重而又热烈过年习俗,就是只闻一闻那传承了几千年的甜酒就可以醉倒。

随着通讯技术的快速发展,以短信、电话为首的网络部队迅速压过来了,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城市,传统的拜年方式纷纷倒下,根基铲平,土崩瓦解,显得很荒凉,像是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的“打、砸、抢”式的洗劫。城市过年的气氛更淡了,人们不会因为说错话而提心吊胆,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乡村所忌讳的词语。

渐渐的,连乡村的长辈们曾经的那些颐指气使与不可一世都熄灭了。往日庞大、生气勃勃的家族变得暮气沉沉。当一切以整体的方式沦陷,便也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或另一个时代的诞生。总体所代表的不仅仅是时间,也是观念以及心态。很多年轻人过年不回老家了,他们利用难得的假期开启了他们的异域之旅:欧美或黑非洲。新年在别处。年轻人感受着不同季节里的年味。

近几年,圣诞节、情人节也悄悄地登陆了,可惜,洋节林立均是以中国传统文明的淡化为代价的,多少个像过年这样的传统节日,都被洋节的大潮淹没或淡化了。一些文明在延伸,另一些文明在掩埋,给未来留下了宝贵的考古可能。按洋节目前在都市膨胀的速度,再过一百年,怕是找不到片言只语关于拜年的记载。再过一千年,怕是过年这个名词也只能到词典里寻找了。再过一万年,寻找龙灯、春联怕是只能参观考古遗址了。那么,春节等千百年来演绎的风土人情也会随之消失吗?当然没有人能够告诉我正确的答案。

我失笑起来,我们竟成了传统的合法的破坏者……

大年情愫

文/王景瑞

快过年了,上街碰到几个老友说起过年的事,都说现在的年过得没有味道了。如今虽是年关将至,但除了偶尔响起的爆竹之外,还感受不到过年的氛围。要是孩提,一进农历腊月,“年味”就开始弥漫开来。

乡村的年,沿袭着古老的习俗,浸透着淳朴的民风,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来自乡野的泥土气味。人们出出进进,忙忙碌碌,腌腊肉、炒花生、扫庭院、劈柴火。到了小年,村里的乡亲傍晚时分,摆供上香,然后点几个二踢脚(爆竹的一种)恭送灶王爷上天,为的是让灶王爷上天后向玉皇大帝说上几句好话,求得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我在小的时候,就盼望着春节的到来,还未近腊月,就扳起手指头数日子。这时候,假如看到母亲买几尺布几个糖果,或是父亲拎回几斤肉,那简直让我感到春节就是幸福的乐园。

乡下村民看重的是春联和年画的颜色鲜不鲜艳,以及大年三十晚上的鞭炮响不响亮。当鲜艳的春联年画各就各位时,屋里屋外顿时平添出过年迎春的喜庆气氛。除夕,全家人必先到祖坟和村上的祖厅祭祀,也不能忘了祖宗。每每大年初一早晨两三点钟,我就被大人喊起来,吃饺子前要给长辈一一磕头拜年,一般也没有什么压岁钱。大年初一吃过饺子,我便跟着大人们到各家去磕头拜年。人们外出相遇时也要笑容满面地恭贺新年,互道“恭喜发财”、“四季如意”、“新年快乐”等吉祥的话语,左右邻居或亲朋好友亦相互登门拜年。然后,拿着供品和纸钱去给乘鹤西去的老人上坟。下午无事,自由活动,初二开始漫长而又艰巨的走亲戚的征程……

那时生活很贫困,但也感到非常快乐。乡村的大年就是这样,过的是传统,过的是味道,过的是气氛。没有匆匆假日的烦恼,没有繁华城市的喧闹,简简单单,快快乐乐!我畅游在历史的长河中,回味着走过的那段抹不去的记忆,从中找到了“幸福”的诠释。

新年随想

文/张南山

冬至的汤圆在锅鼎翻滚,就像人生打拚,尘埃落定。东北等地有些老百姓已经在紧锣密鼓准备年货,迎接新年。潮汕大地则还静悄悄,仿佛狗年的春节还是很遥远的事,俗话说,年怕中秋月怕半,冬至到了,年还会遥远吗?

小时候,冬至一到,吃过汤圆,就开始掰指点减去法——春节倒计时。潮州有气象民谚曰:“冬至乌,年夜酥;冬至红,年夜雨。”“冬节在月头,寒冻年夜交;冬至在月中,无冻又无霜;冬节在月尾,寒冻正二月。”我们强烈地关注着冬至期间的天气变化和时间节点,仿佛晴与不晴、月头与月尾,与我们生命攸关似的。春节对我们儿时的诱惑,是一种狂欢的记忆。如果是晴空万里,我们就能取得精神和物质双丰收。如果春节期间下雨,道路泥泞,我们准会唉声叹气。

正当我们兴高采烈的时候,奶奶却总泼冷水说:“小孩烦恼过年,大人烦恼没钱。”我们对这话是不爱听的,认为大人总和我们小孩子唱反调、过不去。等到我们有了同感,懂得这句话的含义,历史已经翻开了新篇章。

童年时期,步行去向长辈拜年,蹦蹦跳跳;少年时代,骑自行车向长辈拜年,奋力向前;拜年,是我们在一年中最幸福的日子。俗话说:有心拜年初一二,无心拜年初三四。既是现实,也是调侃。如今,人们已经很少成群结队、浩浩荡荡上门相互拜年了,除非碍于礼节,否则,差点都要把春节定性为累赘一档。现在,一来生活改善,二来通信发达,三来资金宽裕。尤其是通信发达,人与人之间,时时刻刻都能通话、视频、发红包等等,尤其是来一个群发短信拜年,一按就行,方便快捷的同时,有点敷衍了事的嫌疑。

春节期间,我更喜欢亲人团聚、贴春联、挂年画、放爆竹、发红包、穿新衣、守岁、舞狮舞龙、挂灯笼、磕头、拍全家福等活动和习俗。就说多活动身体这一项,就能给人带来健康和快乐,比窝在家里喝酒、打牌和玩麻将好得多。然而,恰恰由于通信发达,加上各忙各的,产生了惰性,总以为今后见面有的是时间,忽略了一些人为因素,亲戚朋友聚一起反而少了。因此,我还是主张在春节期间,挤出一些时间相互拜年,相道吉祥,总结经验,畅谈未来,互补不足,交换梦想……

历史上,关于春节的诗歌名句,更是数不胜数,诸如: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望年关,梳理思绪,我做了一些时间调整和安排,决定恢复以前的拜年方式,人到大吉(柑)到,人到祝福到,而且列出拜年的时间表,如下:正月初一,回故乡和父母兄弟们团聚,拍全家福;是夜,去向舅父舅母、表兄弟拜年。正月初二,去凤凰向岳父母及亲戚拜年;是夜,回故乡和乡亲们拜年。正月初三,去妹夫家拜年;是夜,去老妗家拜年(或者提前去)。正月初四,选择性向其他亲朋好友拜年……

乌洋村的舅父今年九十岁,舅母九十一岁,还种菜,还喝酒,面有红色,身体健康,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想不到如今生活这么好!”叮嘱我的话则是:“外甥,有时间多来看看我们,多聚几次。”

尤其是何厝老妗,十多年没看到她老人家了,想起昔年老妗一家六口煮半斤米粥,清得和天空同一色彩,听说她如今已住四层楼房,还能煮饭,四世同堂,孙辈也已成家立业,生活无忧,真令人开心。

时不我待,来去匆匆,我认为,人生的精彩,不该只是悠悠岁月,更要有暖暖真情,尤其新春佳节。

拜年与祝愿

文/易州米

春节期间,我和妻子去给亲戚朋友拜年之后,心情难以平复。

当我们敲开大学恩师许老师的家门时,没想到这个充满书卷气的家几乎没有节日的气氛,除了白发苍苍的许老师和腿脚不太好的老伴之外,儿孙们都不在。一问才知道,远在上海的儿子和儿媳过年也放不下实验室的工作,只能休息两天,实在来不及跑一千多公里拖家带口地回老家来。我和妻子到厨房一看,许老师也没准备多少过年的食物,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妻子二话不说立刻到外面超市采买,然后让许老师和老伴踏踏实实坐在客厅看电视,我和妻子把厨房门一关,煎炒烹炸炖一通忙活,不仅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还为二老备下了之后几天的几道主菜。吃饭时,看着二老的笑容,我和妻子的心里反倒不是滋味,如果有时间,真想替他们远在他乡的儿孙,再多做点什么。

老姨家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一进家门还没见到人影,就先听到了老姨爽朗的笑声。老姨性格开朗,非常能干,十几年前就和姨父承包了一座荒山,先打井再植树,而后又搞养殖,不仅红红火火地挣了不少钱,还成了附近村庄有名的能人。直到两人都过了六十岁,才决定不再操心山上的事。喝了两杯水,我和妻子被老姨一把拉起来,跟着她来到后院。没想到老姨家的后院简直就是个动物园:三头牛、一圈羊、一群鹅、一群鸡,还有一只大黄狗,就连两棵高高的白杨树上都住着两窝灰喜鹊。老姨说,虽然和姨父不再上山了,但两人闲不住,就在家里搞点养殖,牛羊由姨父负责打理,其他的都归老姨管,每天两人都很忙。除此之外,两人还得抽空到果园去,那儿还种着一百多棵梨树呢。我不禁在心里为老姨和姨父点赞,他们用双手创造美好生活,好像永远没有累的时候。

在表哥家最先见到的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原来是好几年没在家过年的表侄。表侄大学学的是酒店管理,一毕业就凭借过硬的专业素养被北京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聘用了。表侄勤学好问能吃苦,很快成了业务骨干,还获得了行业内的最高荣誉“金床榻奖”。谈到未来,表侄很有想法,在积累了一定的实践经验之后,他准备依托家乡的旅游资源,开办一家以户外运动为特色的酒店,甚至已经选好了店址。其实最初考大学填报志愿时,表哥表嫂是反对表侄读酒店管理专业的,现在看着经过历练越来越成熟的表侄,坐在一旁的表哥表嫂一脸的欣慰。

拜完年,我心里多了几个祝愿:许老师的儿孙能抽时间回来陪陪二老,老姨和姨父百忙之中多注意休息,表侄在家乡办起自己的酒店,所有人迎来美好的春天……

春节记忆

文/隆如

关于春节的记忆,是种在心里的一棵树。在每年那些特定的日子里,这棵树便会生发出青翠的枝叶,绚烂的花果。红红绿绿,开了千年万年,总是这样恬静而又美好。

掸尘

春节前夕,父亲要完成一件很隆重的工作,那就是掸尘。父亲说:“掸尘就是掸去旧年的晦气,迎接新春的到来。”也就是说“掸尘”是除旧布新,是洗洗刷刷、扫扫擦擦过大年的序曲呀!

当父亲用长竹竿绑上稻草做成的掸子,对房屋进行全面的打扫时,我也跟着后面抢着要去掸房梁上的蜘蛛网,父亲总是把我轰得远远的。因为掸尘实在是一件又累又脏的活计,我们哪里懂得这些,心里只是觉得为过年而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充满了神圣意义的,那时候希望自己赶快长成春风里的少年,举着长长的掸子,神气活现地在房子里穿来走去,等待过年的心情,甜蜜而又饱满。

多年后,父亲老了,当我戴着草帽,扎了围裙,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掸尘的时候,在期盼过年的兴奋心情里,更添了一层对父亲的感恩。正是父亲一直以来默默的付出,我们狭小破旧的家,也有满满当当春天的幸福气息。

父亲掸尘时仰着身子,蓬头垢面的样子,一直烙印在我心底,那根稻草掸子,成了记忆里用来召唤春天的最美的标志。

挂红

如果说掸尘是春节这棵树上萌芽的期待,那么挂红就可以称之为孕育新春的蓓蕾了。

挂红是我们乡下的说法,在除夕那天的下午,大人们忙着贴春联,我们小孩子也不闲着,用大人裁好的红纸条,蘸上浆糊,给家里的柜子、橱子,米缸、水缸、咸菜坛子,以及门前屋后大大小小的花木都贴上红纸,这就是挂红了。

挂红是有吉祥寓意的。挂了红的柜子,置放衣服没有虫子蛀咬,米缸、水缸,丰盈满足,无有缺少,树木花草当然是常青常绿、繁花满枝了。这些虽然只是一些人们对新年的希冀,但却都是实实在在的,比起那些发财、升官的愿望,有衣服穿,有饭吃,家园四季常春、鸟语花香的心愿,是多么的单纯,而又叫人倍感温馨。

如今,人们的生活变了样,住进了新社区,过上了新生活,旧式家具、米缸水缸的踪影都很难寻觅了,我们再也不会拿着红纸条这里贴一张,那里裹一条了。难道春节挂红的习俗就此消失了吗?没有,你看那人家门头上点亮的红灯笼,窗户上张贴的红窗花,厅堂里悬挂的红红中国结,不都是我们为春天披红挂彩吗?

拜年

这里要说的拜年是很特别的。

大年初一,洗漱过后,早饭也不吃,我们一帮孩子穿了新衣新鞋,拎着准备好的袋子,一家一家去道恭喜,祝平安。村子里的每户人家,很早就把大门打开了,等待春风一般孩子们的到来,他们准备了糖果和红枣等食品,等我们一去,到了门口远远地就一声“恭喜你家大发财”。女主人便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将糖果塞满我们的掌心。

走在布满烟花爆竹细细碎碎纸片的路上,我们的心情是怎样的雀跃,仿佛一切都是新的,人家门楣上的春联,条桌上神像前燃起的大红蜡烛,收录机里播放的歌曲戏剧,所有的一切都和春天有关。

记得村里一个叫小琴的女孩,在腊月里就对我们说,等到了过年的时候,她到人家去拜年,给大家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多么可爱的小姑娘呀,有着冰雪一样纯净的心,在拜年这样一个春天的舞台上,她要放飞自己的梦想,展示自己春花一般的明媚。

如今再也看不到孩子们挨家挨户去拜年了,传统就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手上消失了。在除夕夜的梦里,我经常会梦到那些花花绿绿透明的糖纸,我把它叠成蝴蝶的样子,春天就在我们的心里飞舞起来,我们把它蒙在眼睛上,世界一下子就花红柳绿,春意盎然起来了。

印象中的春节,有劳作的美,有寓意的美,有童真的美,以及许许多多属于我们中华民族无限情韵的美。每一种美都是一朵花,千万种美,千万朵花长成了春天繁密的树,伫立在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心田里,迎风绽放。

年是女孩头上一枝梅;是身上新衣服;是怀里的布娃娃;是嘴上的那串糖葫芦。

武冈米花

文/刘绍雄

米花,是我们湘西南武冈人过年必吃的传统食品,是用糯米蒸熟,在竹圈里团圆,并撒上米花红,待晒干后用油炸成海碗大小的圆形制品。它表面艳红像粒粒红宝石拼成的宝石花,底部却雪白如珍珠,红白相间分外好看。吃起来,油香酥脆,落口销融,真是色香味俱佳。

家乡人在大年三十晚上开锅油炸米花,席上的肉丸子里伴有米花,吃的米饭里撒了殷红的米花,饭后的红茶里泡着米花,撤了酒席,把桌面抹得干干净净,摆上的除了瓜子、桔子、纸包糖和红姜老蒜外,还是团团圆圆的大红米花,且放在中心位置,十几个米花层层相叠,垒得像花塔一般,格外招人口谗。这是款待拜年客的。拜溜年的街坊邻居、同事伙计,三两个或七八个伙着来,一进门就齐着喊:拜年,拜年,恭喜发财!主人就散烟散糖,同时端出米花,嘴里连说:“吃米花,吃米花。”客人有吃的也有不吃的,不吃的忙说:“我屋里有的。”吃的说一句:“尝尝你家的米花香不香。”就掰一小块丢进嘴里,连声道:“好香好香!”

“初一崽,初二郎。”初二起,回娘家的,把岳母娘、姑舅伯叔堂表亲戚拜年的,必用四棱筛装上十几个好米花,另外拿几个桔子,两包白糖,两瓶好酒,一块刀条肉,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出门去拜年。在亲戚家住上一日两日,临走,对方打发的也是米花、桔子、糖和肉。真是红红的、圆圆的提了去,又圆圆的、红红的提了来,一路上红红火火,满街满巷都是红脸红袄提红米花的人!

记得十多年前的一个春节,我去姨娘家拜年。见她家吃的是红薯米饭、无油吃的红锅子萝卜。那年头,“资本主义尾巴”被割去,山区只适宜种一季稻,上面却强制推行种双季稻,结果粮食减产,莫说做米花,就是吃饭也吃不饱啊。

去年,我又回姨娘家过年,这回可大不一样了。她家四亩多田,收获粮食5000多斤,喂了3头猪,养了20多只鸡,姨娘闲时做爆竹加工生意,每月收入稳定。去年,她家新建了一幢四排三间二层式红砖瓦屋,屋里单车、缝纫机、彩色电视机一扎齐。她家烤了三缸米酒,做了上百斤米花,姨夫姨娘还笑着说:“专为你一家织了两个大竹筛,把你家装米花回去吧。”

啊,这沉甸甸的米花情,我哪能提得动!

年怯

文/苦茶

我小时候,是个愣丫头。夏天,去地里薅草,敢挑起活蛇吓唬小伙伴儿;过年时,热衷于放鞭炮,像男孩儿那样,对那种一惊一乍的刺激,很享受。

家里大人,大约也是把我当男孩儿养的。爹是独子,奶奶盼孙心切,但落到手里的却是个丫头。她老人家也不急不恼,照样当宝贝。每次,爹拜年走亲戚,奶奶都要在北屋叮嘱:“带上大妮儿!”而我们这里,只有男孩儿才被带着跑来跑去拜年走亲戚的。

大年初一凌晨,鞭炮声震得黑蒙蒙的寒冷,一片一片碎掉。我像个小尾巴,紧紧跟在爹的后面。他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享受着年节的热闹和肃静,很少顾及到后面跑着的孩儿。孩儿呢,一路小跑,紧跟慢跟,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去给爹的舅家拜年,慈祥高寿的老姥娘,总是很高兴,将爬在爹后面磕头的我,拽起来,赏上5角钱,外加一挂小鞭。我尚不知道5角钱的概念,它可以用来买一斤多猪肉!或者扯一段花布足够做一件小花褂!我兴奋的是那挂小鞭炮!回来的路上,爹好言好语地想哄着我交出那鞭炮,我识破了他的狡猾,脆生生地答:不!

细细的100响的小炮,足够让我兴奋一个上午。

可是,谁知道,谁能知道呢?那么勇猛的丫头,心里却藏着深深的怯意,并且一直延续至今。

过年,真是隆重威严的一个仪式啊!它高于平常的日子许多许多,甚至大人们跟素日完全两个样子。爹很活泼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放爆竹,那不是我们好玩儿的游戏吗?那么严肃疲劳的一个爹,一过年就变成了孩子,让我很吃惊。我娘呢?蒸了花馍,又蒸包子,炸果子,做豆腐,蒸年糕,一天一个项目。那些好吃的东西,东一荆筐,西一荆筐地放在西屋,惹得我们这边转转,那边转转。

我们哪曾这样珍重一天一天的平常日子呢?不管东家西家,怎么都一下子变得这般奢侈呢?

更让我不解的是,除夕那天,大人就把扫帚啊、绳子啊、刀斧啊之类的东西,严严实实藏起来,大门外的碾子,院子里的石磨,用麻袋片、旧席子给蒙起来。为什么这样呢?追着问,大人会忙得不屑解释:别多问,一边玩儿去。

心里怯怯的:他们到底怎么了?

除夕的灯下,我娘,爱拿一支高粱杆劈开,露出暄软的瓤,按进去十二颗黄豆,泡在水缸里,然后跟爹说,明天看看这些黄豆,就可以知道哪一个月份雨水大了。她说,准着呢,每一次泡豆子,都是从上数第7、8颗,泡得最胖了。

我眨巴着眼睛听他们说豆子和下雨的关系,实在弄不清这其中有怎样的奥秘,心想,一定有一个神秘的东西,掌管着这件事,想来想去,它是什么模样呢?心里有些畏惧。

临睡前,再一次被告诫:明天是大年,要早早起、吃饺子。爹一放炮,你就准备起床。不准大声说话,不准弄出大动静,洗脸水倒在泔水桶,不准泼出去,不准拿扫帚,不准拉抽屉。

啊!这不准,那不准,哪儿哪儿都是讲究。爹娘、奶奶,好像有说不完的“不准”,究竟,准我做什么呢?我得用心思,在他们层层限制的狭窄区域里,找到一片欢快的水域,来安放自己过年的快乐。

大年初一,爹先放了起床炮,又在门外,放了开门炮。村子里,已是炮声大作,密不透风,我慌里慌张穿上新衣,想跑出去看看人家放炮,被爹一把揪了回来,放在地上,喝道:“你这孩子!稳着点。”

我只好蹲在灶火边,看他用芝麻杆烧火,煮饺子。我想帮他拉风箱,他瞪我一眼,非常暴怒的那种瞪。在我做了他们认为非常错误的事情后,就经常见到这种眼神。我心里一怕,赶紧歇手了。

原来风箱劳累了一整年,也是要以隆重待遇过新年的。它的待遇就是:别去动它,让它歇着。

我恍惚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心上一片羞惭。好想对所有的禁忌说:对不起呀,我不是有意不让你们过年的呀。

吃饺子前,得先吃几口年糕。不爱吃,但是大人说:吃!小孩子就没有权力不去吃。你必须得吃。平常日子,不乐意的事情可以耍耍赖,但是,过一个好年,这样就不行了。

吃完饺子,娘开始供神:点灯儿,上供。屋子内外,点点明亮,影影绰绰,神秘得不是一般情景。一般小孩子,都跑来跑去帮着端盘子。可是,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跟着爹出了家门,小跑在拜年的路上。想想,那些神圣人物降临我家,我却没有安心等待,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好像久不上门的小朋友来了,我却自顾自玩去了。

拜年回来,见大人小孩儿们,都出门来了,小孩儿们放鞭炮,追着玩儿;大人们笼着双手,在阳光底下说话,打牌,真是少有的安闲啊!平常的日子,从没见过。大家都穿着新衣,即使是粗布,也是新簇簇的。叔叔伯伯头上的白毛巾,干净得晃眼;婶婶大娘的花袄,花叶交错。

所有的人,都从没像今天这么尊贵,想吃饺子吃饺子,想吃熬菜吃熬菜,想说闲话说闲话,想打牌,也没人拦着,都还穿着最整齐最好看的衣服。可是唯有我怯怯的,总要担心它的不长久。

多少年以后,才悟出,美好的时光,它真的就是不长久。初一过后,一点一点,慢慢地,生活回到寻常轨道上去,开始寻常生活。寻常日子,才是常态,才是真实。世上一切享受,都不永恒,永恒的是,甘于平淡的心态。

悟出这些的时候,不知怎么,心里,仍是怯怯的,怯怯的。

遥想故乡的春节

文/刘伟宏

儿时故乡的春节总是让我记忆犹新。

在那不太富裕的年代,过年是一年中最为特别,最为隆重的节日。每到农历腊月二十以后的每一天都像排好班似的,几乎每天都是节日,每天都有讲究和说法。二十三是小年,吃麻糖。小年的开始,意味着新年的开始。于是,人们就有了“一过二十三,越过越心宽”的顺口溜。二十四炒点豆子、玉米,就是过年的“干果”了。二十五、六扫房刷房。据说过了立春就不能扫房了,要赶在立春前把房顶上的灰尘清扫干净。二十七、八糊窗户,贴窗花、贴年画。二十九煮肉食,炸年糕,炸麻花,炸肉丸子。年三十儿上午扫院子,擦玻璃,贴对联。

三十儿晚上,天刚一黑,孩子们就提上自己动手制作的小灯笼,呼朋唤友,跑来跑去,玩的不亦乐乎。家长此时是不会有太多约束的,毕竟是过年。这一天大人们往往最忙,因为人们总是赶着把能做的都做好,要不就意味着“隔年”。头和脚还要在这天洗了,最晚不能过晚上12点,要不就是“隔年头”、“隔年脚”。晚上煮猪头,羊头,蒸供品,还要做好祭祀的大馒头,摆上香案,供神供祖。家里念书孩子的书包也要放在供桌上,一起供奉。三十晚上,后半夜就不能再开柜子了。老人们说,后半夜到天亮前这一段时间开柜子,来年就会闹老鼠。小时候,家长一说就信了。现在,觉着那时老鼠多经常出来祸害人们,人们找不到其他原因,加上灭鼠无力,于是就很迷信这种说法。还有熬年的习俗。父亲年轻时可是一夜不睡的,一直坐到天明。我和小伙伴们一直疯玩到很晚才回家,一般熬到凌晨1点左右的时间,实在熬不行就睡了。不知什么时候早晨醒来,嘴里已放上了糖块,大人说醒来不能空嘴的。

大年初一要拜年。晚辈要给长辈问好拜年。男孩还要作揖的。先到奶奶、叔伯家去拜年,再到近亲属家拜年,一般在五伏之内的亲属间拜年。小时拜年,人家给上几块儿糖果就很知足了。初一早晨是大年中最重要的一天,老人们说,忙乎很长时间就为这一天。我们那儿初一早晨去上坟的习俗。拜完年,家长就拿上提前做好的供菜和点心,以及香纸等到祖上的坟地去上坟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还要牵上自家的骡马,浩浩荡荡,赶往坟地。此时,人们的脸上没有悲痛的表情。男孩们疯跑着,抢着把大小炮竹支好,放好,各家不约而同点炮,劈里啪啦,乒乓作响,相当壮观,引得路人驻足。那时,祖坟上的草早已枯萎,但是看得出夏秋季节的茂盛。祖坟上有没有草很是被看重的。有草,说明能出人才的;没有草,就出不了人才,这是老古的说法,应该没有多少道理,但是村里人希望看到祖坟上的草茂盛。人们陆续把供菜供酒摆上,开始祭祀老祖。初一上坟,是我家乡过年很重要的一部分,一直沿袭下来。

正月初五也是个重要的日子。传说这一天是纪念“五穷”姑娘的日子。有“五穷姑娘死的苦,家家户户送把土”的说法。小时候听了这些传说,感觉很凄凉。民间还有“破五”之说,于是人们早早起来,用笤帚把火炕的四周扫一遍,把一些尘土连同瓜子皮之类的东西弄到簸箕里。然后备了香、纸和鞭炮到外面的空地弄一个小土堆,敬上香,燃上纸,点上爆竹。

接下来就是正月十五,正月十五是正月里最红火热闹的日子。这天踩高跷、舞狮子、划旱船,锣鼓喧天,好不热闹。人们攒足了一年的精气神,扭起来、踩起来,唱起来。年前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村里开始挑人组建高跷队,一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村民自己做彩车、旱船。在正月初六或初十,镇上还要进行踩高跷汇演。为了这个“汇演”,各村都在精心准备,一展风采。一般现在看到的各地正月十五的活动都沿袭了过去的喜庆方式。

过年的讲究、规矩实在太多了,现在想来,依然是那么美妙。

年味

文/高峰

人老了总会怀旧,每当新春佳节来临之际,总会回忆起儿时过大年的往事。一进入腊月,家家户户都开始“忙年”,即便是不能杀猪宰羊,也一定要扫房子、蒸干粮、购年货,一天浓似一天的年味,逐渐在整个村子升腾飘荡。

作为男孩儿,我最喜欢的莫过于放鞭炮。“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那时候不识几个字,自然读不懂这样的诗句,只知道放鞭炮听听响,图个乐儿。年前的乡村爆竹大集是我最爱去的地方,虽然没钱买,但听听响也很过瘾。父亲常说,一年到头,就是再穷,过年也要放点鞭炮,冲冲晦气,沾沾喜气。那时候,只能看着大人放“大雷子”“二踢脚”,我只有放小鞭的份儿。为了弄出“多响”,就把两三个小鞭信子弄在一起点燃,爆竹越响,越是痛快淋漓。

过年最奢望的是吃猪肉。平日里,偶尔还能吃点面食,猪肉则是奢侈品。那一年,父母也真舍得花钱,一下子买了十几斤带着骨头的猪肉。母亲煮肉的时候,我不再出去玩耍,一直站在锅台边等着,馋得流口水。然而肉煮熟了,母亲也只是先让我啃了块没剩多少肉的骨头。家里实在是穷,母亲没办法让我吃个够。正月十五之前,为了能吃到肉,我每天都不辞辛苦地跟着父亲或哥哥们到亲戚家去拜年。现在回想起那混在白菜里的肉片儿,真叫个香!

“一夜连两年,五更分两天。”子夜过后,不管有多困,有多不愿意,都必须做一件事——给长辈拜年。按照由小到大的顺序给家里的长辈一一拜年,然后才能吃上饺子。天放亮的时候,就要去给本姓家族里的各位长辈拜年,之后一大家族人分男女两队,全村挨家挨户给每位长辈拜年。那时候,拜年是要磕头的,在硬邦邦、冰冷的地上磕头,一天下来要磕上几百个头,膝盖常常是红肿的,甚至会磨破。有过纠纷的人家,只要相互进家拜过年,好多心结都会解开,真可谓相互一拜恩仇消。

欢天喜地过大年,辞旧迎新纳福来。其实,过年过的是文化,这当然是我长大之后才悟出的道理。年俗文化体现在“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对联和那倒贴的“福”字里,也包含在祭奠祖先的各种仪式中。大年三十上午,母亲烧纸烧香,嘴里还念念有词,请已过世的长辈们回家过年。长大后我才渐渐明白这承载着中国传统的孝道文化,叫我们不能忘祖,也读懂了挂在供桌后面的那副配联:“忠孝持家远,诗书处世长。”

儿时过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有暖气,窗户玻璃都结着冰,没有电灯,只点一盏煤油灯,一家老少坐在小火炉周围,除夕夜守岁,谈天说地,回忆过去,展望未来,苦中有甜。今天的幸福自然是当年难以想象的,坐在温暖的室内欣赏春晚、浏览微信,不光能和家里人说话,还能通过手机随时和不在身边的好友们视频。都说儿时的那种年味少了,那是因为儿时想吃的、想玩的、想要的,如今在平日里就得到了满足,儿时曾经祈望的幸福生活如今都成为现实。

正月的性格

文/钱续坤

从能够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明白正月也只有正月,才能给我们带来难得的喜庆与欢乐,才能给长年与泥土为伴的父母带来些许轻松和微笑。那时,我稚嫩的心灵天真而固执地认为:正月,是鞭炮声和锣鼓声融汇而成的,是祝福声与划拳声碰撞而成的,是能够真正显示乡村性格的月份。不信,请你随着我手指的方向仔细地看,那丰富至极的模样,那容光焕发的神情,正伴着温馨祥和的红对联与红灯笼,交错地显现呢 ——

正月活泼,因为正月首先是孩子们的。他们在父母的怀抱里无拘无束地成长,根本不知道生活的艰辛,不懂得人情的冷暖;他们麻雀儿一般,叽叽喳喳在村头一伙一伙地聚着,比赛压岁钱的多少,比赛衣服的颜色与款式,甚至比赛谁比谁又长高了一些;或者兔儿似的,挨门逐户给长辈拜年,进了门便往地上一跪,“咚咚咚”地叩上几个响头,并且口中念着:“恭喜发财!”“吉祥如意!”“阖家幸福!”这时,大人们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笑呵呵地把他们逐个地扶起,将早已准备好的花生、瓜子、糖果之类,塞进他们已经鼓鼓的衣袋里。同时回敬道:“我娃好好读书,长大了一定会考取一个好大学!”孩子们则一边点头,一边飞也似的跑到下一家,重又跪倒拜年……

正月粗犷,正月其次是男人们的。因为有了孩子们的闹腾,大人们一年因劳累而紧绷的神经松弛了,情绪也随之调动了起来,他们开始放开肚量,大口大口地吃肉,大碗大碗地喝酒。脖子红了,眼睛花了,步子歪了,但他们仍然不会忘记把锣鼓敲起来,把唢呐吹起来,把腰肢扭起来,用粗嗓门子唱,用大脚片子跳,哼呀哈呀的,别提有多精神和风韵了;要是跑龙灯,舞狮子,或者较起手腕来,那劲头更足,兴趣更浓,简直可以七天七夜不合眼。

正月深沉,正月更是老人们的。在土地上播种了一辈子希望,在秋场上收获了一辈子血汗,如今他们高贵的身躯,佝偻得像古朴的铁犁一样;他们古铜色的肌肤,也深深地渗进了泥土的颜色。但子孙不会忘记他们,正月更不会忘记他们,他们是孩子心中有趣的故事,是茶碗里浸泡的话题,是乡村一部活生生的历史。拜年,敬酒。问安,祝福。我看到他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看到他们黑黑的脸颊泛起了浅浅的红晕,看到那夕阳的余晖更加绚丽,更加辉煌!

哦,正月,正月,其实你无须让人知道你的性格;你和父老兄弟长年累月生活在一起,你此刻正迎着春风,笑吟吟地朝着我们走来……

蒸饽饽

文/高铭昱

进了腊月,气温越来越低,庄户人家的连锅炕却越烧越热,大人孩子的心也烧得火火的。农谚说:小寒大寒,杀猪过年。过了腊八,平时只用来做一日三餐的锅灶不断地增添新的功能,今天熬肉汤做皮冻,明天烧水宰鸡鸭,炕头上总是火烫火烫!过了腊月二十,则迎来忙年的重头戏:蒸饽饽!

蒸饽饽是农家丰收的庆典,个个都得参与。大家喜气洋洋的,跪坐炕桌一圈,完成一年中最后一件费力而开心的工作。揉面要下大力气,正着揉,反着揉,上下揉,左右揉,我印象中是越使劲,揉的遍数越多越好。

大家都在忙天火地,先前揉好饧好的已经可以上锅蒸了。我照例被指定去烧火,棉花柴在灶膛点燃,屋子里越加热气腾腾。我最喜欢饽饽蒸好掀开锅盖的一瞬,浓烈的白色蒸汽顷刻弥漫整个屋子,人们像飘在云里,回荡在耳际的欢声笑语也仿佛传自天籁。这时候出去看看,家家户户都被这白色的雾气笼罩,整个村庄恍若仙境。蒸了一锅又一锅,这样的活动一般得持续两三天,要蒸够送人的、待客的和够自家吃到正月十五的。蒸好的饽饽白如雪,软如棉,热吃筋香,凉吃如栗。饽饽一般只有过年才做,是我们关中山东庄面食的巅峰制品。

大拜年自午夜就开始,兴奋得毫无睡意的孩子们跟着大人家家转。我们山东移民的习俗是要在天亮以前给本族长辈拜完年,再远也得跑到,所以得由近及远早早拜。过去离我们村四十里远的刘家村人,都是天亮以前赶到,反之这边过去的也一样。天亮以后给本村的其他老人拜年。一般是成群结伙,男女各别。我和本族的兄弟们一起,进得一家后,即有人领喊:“爷爷给您拜年了!”然后磕头。这家的长辈按不同的称呼都得叫到。记得那时村中有个十九岁就守寡的王老婆,是移民来陕最早的,全村人都去给其拜年。王老婆生活极其节俭细法,家里有个枣园,都说她吃了枣后枣核都要收好晒干做燃料。王老婆每年收获的枣子专等着给来拜年的人分发,一到过年她则出手大方,只要喊一声“奶奶,给您拜年了!”都会收到老人的一捧红枣。有个顽皮的孩子口里喊着“拜年了!”却并不磕头,而是用脚踢了踢桌子,老人在里间关切地说:“不要磕了,别碰着!”照例一捧红枣做奖赏。此事已过多年,仍历历在目。

现今生活节奏快了,费时费力的饽饽鲜有人制作,灯笼则高高悬挂,拜年即使不用电话、短信,也很少有人起早贪黑了。我怀念儿时浓浓的年味。

老榆树

文/张成刚

春节回老家过年,年初一最重要的事就是给本家的老人拜年了。前些年,应该是十几或二十几年前吧,给老人拜年是要行跪拜大礼的,也就是磕头。家里的爷爷奶奶都会早早地在客厅里铺好席子或者毯子,以防弄脏了晚辈们的新衣裳。这些年的拜年仅仅成了一种仪式,已经不再磕头了,用老人们的话说就是,只要来了就是磕头了。但是作为晚辈一定要到,但凡有哪个晚辈初一没有去拜年,老人们心里会记一年的,明年去的时候他一定会拉着你的手问你,去年怎么没有来啊?会让你有一种愧不可言的感觉。所以,如果有事不能赶在初一去拜年,那是一定要请自己的父母或是叔叔大爷向老人说清楚的。  今年的春节照例要赶回去拜年,途中遇到了小学的老师,去年老师写了篇关于村里的文章,经过推荐入选了临淄区政协编纂的《记住乡愁》文集,同时在区委的《临淄信息》的《临淄记忆》栏目发表。曾经惹起了我浓浓的乡思。

按照辈分,我应该喊老师为叔叔,聊天的时候,身边的一棵古榆树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老师告诉我,村子里好多老树,古树代表着村庄的历史,见证着村庄的沧桑,需要保护起来。说话的同时,我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没想到竟然在圈里引起了共鸣。这可能就是我们共同的怀旧情结吧!实际上,像这样的古榆树在我们村还有很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棵。因为像榆树、槐树、梧桐树、枣树等是我们本地的看家树种。

从辞海上知道,榆树乃榆科,落叶乔木,小枝细,灰色或灰白色。早春叶先开花,翅果不久成熟。产于我国长江流域以至东北、内蒙古、新疆等平原地区。喜光,深根性,耐干冷,生长快。木材纹理直,结构稍粗,可供建筑,亦可制家具、车辆、农具等用。嫩叶嫩果可食,树皮纤维可代麻用,根皮可制糊料,叶煎汁可杀虫,为平原地区重要造林树种及绿化树种。可以说,榆树全身是宝,因此深受父老乡亲们的喜爱。榆钱,榆荚。《本草纲目·木部二》:“榆未生叶时,枝条间先生榆荚,形状似钱而小,色白成串,俗呼榆钱。”欧阳修《和较艺书事》诗:“杯盘饧粥春风冷,池馆榆钱夜雨新。”春天,最先吃到的乡村美食就是用榆钱做的菜团子,用白面粉和着榆钱做成菜团蒸。现在想来倒不是榆钱菜团有多好吃,而是和着榆钱里的白面好吃。榆钱吃完了再吃榆叶,榆叶最好的吃法当然是做成菜豆腐,我们老家叫渣豆腐,把渣豆腐卷到煎饼里,再放上几根香椿芽咸菜,味道那叫一个地道,或者将煎饼泡进渣豆腐里,就是我们那里所谓的泡煎饼了,要是能有葱花炒的咸菜就着就更好吃了。直到现在,这两种吃法还都是我们这一代人百吃不厌的。

就是榆树皮也可以碾成粉做糊糊吃。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前后,全国经历了最困难的时期,各地时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但是家中只要有几棵榆树,就会保全家人不会因饥饿而死。听爷爷讲,那几年,多亏了家里有几棵大榆树,才保住了父亲他们兄妹六人的性命。大姑曾告诉我,那时候,榆钱榆叶要留着给老爷爷和老姑姑吃,而父亲和几个叔叔只能吃榆树皮糊糊充饥,据说,由于榆树皮的纤维很粗,那时候只能用碾(也称碾子,一种粮食加工装置。由碾台、碾槽、碾磙、碾架等组成。用于碾去稻壳、碾粉及精米等)碾压榆树皮,得到的榆树皮粉就更是粗糙了,做出来的吃食真是难以下咽,但即使再难下咽,也比饿肚子强很多了。

记得老家有棵很大的老榆树,树干需三个大人才能合抱过来,就是这棵老榆树救了我们一大家子人的命。老爷爷,我的曾祖父,非常感念榆树的恩德,多少次念叨,只要有棵榆树,就能挺过饥荒的。因此在父亲叔叔们分家的时候还专门留了棵榆树给了我,我们这个家族里的重长孙。多年后,每到春天,母亲都会捎些榆钱给我,并且会特别说明是我的那棵榆树上结的。那年,村里通街修路,我那棵榆树因为正在规划的大道中间而被伐掉了,为此村里好像还给了一定的补偿,具体补的啥已经记不起来了。 

榆树的树干还是做家具的上好木材。爷爷说,多亏了老家里的那棵大榆树,父亲兄弟四人,还有两个姑姑,结婚时的家具都是取材于那棵老榆树,它让兄妹几人都风风光光地成了家。近几年来,家具市场又兴起了老榆木家具,一时间风靡了整个家居市场,不是跟风,我这个本身就有浓重怀旧情结的人,更缘于对榆树的那份深厚的特殊情感,再搬家时,家里的床和地板我都选了榆木的。

年味

文/蚌埠韩国光

每年我们都过年。小时候过年多热闹啊,街上处处可见玩旱船踩高跷的。年前,我常跟着父亲忙着刷白墙,然后贴上精心选购的年画。大年初一,我们这些孩子就开始挨家挨户拜年。人家会端出糖果、花生、瓜子让我们吃。吃着人家还往口袋里塞。一圈邻居家拜年回来,口袋装满了,还要用褂襟子兜着一些回家。但是,不知从哪年起“挨家拜年”变得不时兴了,只给亲戚朋友同学拜年了。

虽然拜年的方式变了,可过年的主题却一直没有改变,无论离家多远,无论富裕或贫困,都要赶回去过年,回去团圆!老父亲老母亲早在家里等急了,妻子和孩子已把最好的酒菜摆好了,就等着那个思念了很久的人跨进家门。过年可以没有鞭炮没有压岁钱,但绝对不可以没有亲情。亲情像一只吉祥的鸽子,一直在人们的心间飞翔。我见过大年三十仍在寻找亲人的外乡人,也见过为一张车票回不去家泪流满面的农民工。过年了,为什么家这么有着诱惑力?为什么家在寒冷的日子里,会这么有热度?我觉得就是因为家中散发的是亲情,还有那年味。年味它到底是什么呢?它是那飘着火药味的爆竹声,是过年期间的一桌桌酒菜,我想它肯定还有着更深的内涵。

去年大年三十中午,我急匆匆去老母亲那里吃团圆饭。当开门看见她的腰弯得如虾一般的刹那间,我难过得心里哭了,脸上却笑着。我的老母亲身体不好,在过年前又摔了一跤,就这样,她仍要坚持自己动手给我们做顿团圆饭。我吃着老母亲做的几个菜,喝着酒,就觉得这酒既香甜又有点辣,甚至心头还泛着几许说不清的味道。

年味它不仅是贴在门楣上的春联,也不仅是街上热闹非凡的人流,它更是在亲人面前禁不住滴进泪水的那一杯酒!这杯酒里装着一年的相思,这杯酒里更承载着对父母亲人无尽的爱。过年了,父母身体安康,这杯酒就喝得喜乐痛快;父母的身体越来越不如从前,这杯酒甚至就喝得有些惆怅。我在去年大年初五的下午,又挤出时间去了母亲那里,我进屋就问:“俺妈,你摔跤后这几天胸口疼好些了吗?”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灶台说,贴了膏药好了一些。老母亲接着就要煮杂粮稀饭晚上自己吃——她满口牙几乎掉光了,过年做的菜却“吃不动了”。我晚上坐在老母亲身旁吃饭时,她说你喝点酒吧!我拿出酒杯倒了一杯酒,橘黄色灯光下,老母亲的影子顿时映在了酒杯上。我侧脸看看老母亲苍老的样子,酒杯端起来又放下了,说:“俺妈,我不喝酒了,我陪着你一起喝杂粮稀饭吧!”我盛了一碗杂粮稀饭吃着。过年了,我坐在老母亲近旁,吃着这杂粮稀饭也觉得很香,心里也觉得温暖。

有人说,现在的年味变得越来越淡了,我说这话也对,也不对。年味,不仅是那些表面看着热闹的一些事,深层次来说,它就是在特定的时间里,不由自主地奔向父母和亲人,感受一种和家人团圆的温馨,更有许多平常日子累计的牵挂情怀萦绕其中。今年过年,我真想趁着年味抱抱老母亲,即使我不喝上一杯酒,我也会为母亲还健在而陶醉。

欢乐中国年

文/任文

今天是大年三十,行走在大街上,耳边不时传来柔和轻慢的流行音乐,不由人顿足静听。呵,《欢乐中国年》“五谷丰登笑开颜”,“欢歌笑声连成片”,“红红火火到永远”……手机响了,又是一条短信“猪年吉祥!”

我不懂音乐,五线谱也读得不顺口,但不影响我喜欢听歌曲的爱好,特别是那些经典的能打动人心灵的歌。走在腊月的思乡曲中,我的音质感觉特别好。故乡,腊月,正月,拜年,看戏,压岁钱,耍龙灯,闹元宵……这些词诠释着我的思乡曲,从这些词中任意拉出一曲,都能使人情深似海,辗转难眠……

打开电视,新闻镜头莫过于奔年的人群,车站、码头……人山人海,满面春风。

故乡的年从腊八就拉开了序幕。晨曦,冻融的河流蒸腾着雾气,河边挑水说笑的是大娘、大伯,村道匆匆跑着的是一群小学生。村子上空炊烟缭绕,香气扑鼻而来。拉锯声、劈柴声、磨面声、打浆声、吆喝声、嬉笑声……声声入耳,弥漫飘荡。夜深深,有狗吠声传来,想必是谁家的男人打工归来了。年关到了,团圆的日子到了。

山城里,“好又多”、“润万家”、“都客润”几个大超市红红火火,人气爆满。出出进进的顾客提着大包小包,一脸的春风笑意。这些顾客中有穿着时尚的城里人,有提着蛇皮袋的乡村人,他们都把好心情提回了家。出了超市门,招手打的,已成了人们的习惯动作。满街的印刷品对联、挂历,灿烂的红色,飘动的气球,拥挤的人群,把山城装点得五彩缤纷、焕然一新。

长途汽车站那边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上车的大多是外出归来的打工人,蛇皮袋子鼓鼓的,肩扛手提。排队的人群中,有老人、中青年人和拉着小孩的妇女。等待是寂寞的,玩手机,打电话,听音乐,回家的路有多长,思乡的情就有多长……

故乡,是我的出生地,是我童年的乐园,无论那个年代有多么的贫穷,我挚爱她的系数有增无减。故乡是我的心情驿站,在那里有我漂泊的亲情砝码,时时都会演绎着我的念想情结。曾记得,那个年代的正月初一,父亲买的一串小红鞭炮由我和弟弟分开零星燃放闹着玩,一串鞭炮举在手中,前边一人跑着空中一声脆响,后边一人追着欢呼,村前村后,乐此无比。我们穿新衣戴新帽,顶着风雪满地里跑;我们串门子,吃爆米花柿饼油炸食品,享受一年中难得的时刻;我们去拜年,积攒压岁钱,好去供销社购买一本心爱的连环画……

日子就是这样一年一年将记忆加深,快乐就是这样一年一年将黑发染白。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亲人团聚的感觉真好。室外,红灯笼在屋檐下高高挂起。我们小孩子欢笑在院子里,享受燃放鞭炮的那一刻温馨和快乐。室内,灯光明亮,炭火炉前,亲人团团围坐,闲话家常,气氛融洽。老陕的西凤酒味感醇厚绵顺,清芳甘润,飘溢着醉人的芳香。几经回合畅饮,不觉已是举酒醉人,乡情醉人。故乡的除夕夜,酒不醉人人自醉。

大年初一,是故乡人最看重的一天。从零时开始,山川上下鞭炮声此起彼伏,一直能响到早上8点左右。乡人最讲究风俗,“起得越早,运气越好”。初一早上,不能随便乱说,尤其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初一吃早饭,先吃荷包蛋,再吃水饺。按惯例,有几个水饺里包着硬币,谁吃到了意味着谁的福分大。吃完饭,就去拜年。给家里的长辈磕头、问好!长辈给小孩压岁钱,孩子脸上灿烂着花儿,蹦跳着出门去玩。

温情的雪花,漫漫轻舞。轻盈地走在故乡的大道上,满眼里“北国风光”。家家户户挂红灯,贴春联,贴窗花。毛泽东诗词是那个年代故乡人常写的春联,“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壁摇”;“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窗花、剪纸、年画同样浓缩着那个年代的风采。

生活在城市,拜年通常是打电话、发短信,但在我故乡的老家,晚辈见了长辈,如果不磕头、问好,那就不算拜过年了,会被长辈责骂的。长期身在外的人,无论多么的忙碌,一到了年底,家乡的小路上就会出现他们的身影———回家过年!

童年那些难忘的过年趣事

文/张照准(临商银行)

上世纪七十年代沂蒙山区老百姓的日子还很穷,物资十分匮乏,基本没有什么文化生活,只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吃顿饺子。

进入腊月,一过小年,生产队就开始杀猪,每家每户分上几斤肉,这样年夜饭就可吃上猪肉饺子或者猪肉炖粉条子。如是一进腊月,我们这些孩子就天天盼年,盼年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可以看电影和痛快的玩。

过年吃饺子,主要是年三十晚间12点后,辞旧迎新的时刻,煮饺子、放鞭炮。饺子有新岁交子之意,图的是吉祥如意。除夕之夜的饺子要包进几枚硬币,谁吃到谁有福。小的时候,我们兄弟都争抢着吃,我吃到的时候多。

小时候,平时难见荤腥儿,过年才能大快朵颐。那时靠吃粗粮、白面很少能吃上,只是时间长了调剂一下,豆油也不够吃,怎舍得熘炒烹炸。母亲每月都尽量少放油,积攒下来过年,年前再去附近的村子换些豆油。这样过年时会凑够几斤豆油,炸丸子、炸鱼、炸豆腐,烹制这些菜,都很费油。

多数人家,年夜饭会做上满满一大桌子,鸡鱼不可少,特别是鱼一定会有的,一般都会买回一条鲤鱼,当然是冻的,做法主要是红烧或炖,一次不能吃尽,大年初一早晨还把它端上桌,取连年有余的意思。鸡的做法主要是小鸡炖蘑菇加粉条。

在农村,年夜饭一般从年三十下午三点多开始,大人从早晨就开始忙着准备、烹制。年夜饭当然离不开酒,酒是本地的地瓜干酒,那时没有电视,自然也没有春晚可看,吃到六七点钟,小孩开始走东家串西家到“请家堂”的人家去磕头,(请家堂,就是年三十家人把逝去的老人,用“排位”请到家里共同过年,年初五再把他们送走。)这样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因为到谁家都好好打赏我们。

除夕夜以吃饺子为主,零点前把饺子煮上,吃前放一挂鞭炮。过年说话是有许多禁忌的,比如饺子煮破了,不能说破了、坏了,要说挣了(指挣钱的意思),打坏盘子、碗,要说碎碎平安(岁岁平安)。但小孩儿不懂,经常会说错话,因此常常会挨训。

大年初一,还是吃饺子,母亲早把饺子煮好,叫我们起来吃饺子,没等吃完,早起拜年的人就络绎不绝上门了。我们也草草吃过,也跑出去到别人家拜年。街上热闹非凡,到处是拜年的流动大军。拜年者进门先称呼,然后行礼,说“过年好!”。不知从何时开始,拜年的少了,后来电话普及,就打个电话拜年,给长辈、给师长。手机普及后,就短信拜年了。

除了过年吃饺子,年夜饭让孩子们狠狠地解馋外,过年吃柿子饼子、嗑瓜子,吃炒花生、还有平时很少吃到的糖果,那时糖品种很少早时只有地瓜糖,这些零食给我们童年和少年时光带来无穷的乐趣。

过大年除了吃,最重要的就是穿,过年要穿新衣服,不像现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买新衣服,过去穷多数人家都是在过年才会给孩子买一身新衣服。母亲手巧,是无师自通的裁缝,母亲每到过年,都会给我们兄弟四人每人做一套新衣服,衣服式样新颖,穿着合体,让邻人和小伙伴都羡慕不已。

过大年,最让孩子们乐不可支的就是玩儿。农村里临近年关都会包场电影,平时难得看场电影。所以一进腊月就是我们孩子们最忙的日子,走村看电影就是我们的快乐,临近的村庄都留下我们的脚印。偶尔也会走趟远的去十几里远的金矿看电影。因为金矿上有自己的电影机,年底天天放电影,可是父母是不会让我们自己去的,所以我们就缠着大人带我们去。年底货郎们会走街串巷来卖些小东西,如果没钱可以拿东西换,香甜的糖块、好看又香的米团、还有我们最爱的摔炮和火鞭。

现在人们的生活丰富多彩了,娱乐项目也多了,过去很多过年的习俗也被人们丢弃了,过年那份欣喜劲也渐渐没了,不知不觉的年味儿也就越来越淡了……

作者:张照准,笔名:紫荆藤、陌上迎春开、山青石,工作单位临商银行

儿时拜年

文/张祖凤

小时候,最盼望过年。过年不仅有新衣穿,有好吃好玩的,最吸引我的是大年初一早上去给村上的长辈拜年。

除夕之夜,我就央求妈妈把新衣新鞋准备好放在床边。躺在床上抚摸新衣,我兴奋得睡不着。第二天一早,早起的孩子穿着新衣来给父母拜年,妈妈拿出瓜子花生糖果,倒了糖茶招待他们,他们摆摆手,说没时间坐下慢慢喝茶嗑瓜子,因为一个村上几十户人家都要挨家挨户去拜年。妈妈就把准备好的花生糖果塞到他们口袋里。我一看到他们就急了,赶紧穿上新衣,连早饭也不吃就加入他们拜年的队伍。

村上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红钱飘飘,门对子鲜红无比,一片红色的海洋。穿上新衣,男孩子英俊帅气,女孩子花枝招展,到处欢声笑语,个个神采飞扬,山村里流动着别样的风景。

我们给爷爷、奶奶、大大、大妈等长辈拜年,一边称呼一边跟着大孩子说着吉祥话,大人们笑得合不拢嘴,拿出许多好吃的招待我们,花生、瓜子、蚕豆、糖果、酥糖、欢团等,把我们的口袋装得满满当当。有的小朋友口袋装满了,赶紧跑回家清空再来。

我犹记得父亲给我买了一件宝蓝色带花边荷叶领的护衣,加在棉袄外面。后面是一排白色纽扣,我最喜欢穿上这件新衣去拜年。这件衣服的特别之处在于,它前后共有四个口袋,拜年时,我要比别的孩子多装多少瓜子、糖果和快乐呀!

后来有了弟弟、妹妹,我就带着他们去拜年,回来之后,我们三人把自己的战利品全部放到大方桌上,然后整理归类,瓜子、花生、青豆等给妈妈收拾起来招待客人,剩下精美好看的糖果装到铁盒里,慢慢享用。甚至整个正月过完了,这些糖果还在,散发着浓浓的年味,陪伴我们期待下一年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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