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故事

2023年01月01日经典文章

父亲的故事(精选25篇)

父亲爱钓鱼

文/颜克存

父亲退休之后,卸下肩上工作重担,不但人轻松了不少,心也跟着闲了下来,但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过老年生活,不是热爱琴棋书画,就是喜欢种花养鸟,这对父亲来说,太高雅,而他,只对垂钓感兴趣,而且一往情深。

在我的印象里,其实父亲年轻的时候并不喜欢钓鱼,整天不是忙于工作,就是待在家里围着儿女转,很少有自由支配的闲暇时间。退休之后,父亲真正的闲了下来,忽然得了自由,他很不习惯,每天除了外出走走锻炼身体,就只能靠看电视打发时间。

父亲爱上垂钓,就是缘于这段时间。由于他每天看电视,所以多数影视剧在他眼里,几乎都是重播,没有什么新鲜感,所以当他偶然间看到关于垂钓类的节目时,顿时如获至宝,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就这样,父亲开始购买渔具,开始了他的老年垂钓生活。

起初,父亲作为一名垂钓新手,虽然在电视上学过很多垂钓技巧,但却没有实战经验,常常不是因为起杆不及时,导致鱼饵被吃,鱼游走了,就是太心急,鱼还未真正上钩就起竿而导致空手归家。

然而屡次钓不到鱼并没有使父亲灰心,反而激发了他越战越勇的内心动力,发誓一定要成为钓鱼高手,让鱼儿无处可逃。

从此之后,父亲不但注重学习电视上关于垂钓的理论知识,还经常凑到其他钓友身边,默默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从地点选择到鱼饵放置,再从下杆到起竿,每一步他都细心观察,直到完全掌握为止。

就这样,靠着一步步学习,一次次练习,在经历了无数个失败之后,父亲终于如愿以偿地出师了,虽然称不上垂钓高手,但他每天只要出门,就再也没有空手而归过。

自从父亲爱上垂钓之后,身体不仅比以前健朗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还时不时地向我们炫耀:“与鱼相斗,其乐无穷”,惹得我们大家羡慕不已。

父亲给我烙大饼

文/冯庆茹

大饼是北方一种常见的普通面食,就是这普通的大饼于我却有着特殊的情结。差不多整个中学时代我都是吃着父亲的大饼度过的。那时候,我母亲得了严重的神经衰弱和风湿性关节炎,每天晚上除了腿疼,还睡不着觉,直到后半夜,才昏然入睡。我和弟弟正上初中,无论春夏秋冬都要在六点准时从家里出发,步行赶到六里外的学校去。母亲身体好时,都是她为我们做早饭的。母亲生病后,父亲心疼母亲,不忍看她无精打采地拖着病身子劳碌,就主动承担了做早饭的任务。

那时候日子不富裕,高粱米粥是家常便饭,家里仅有的一袋白面是专门留给我和弟弟的。早上我们一人半张饼一碗高粱米粥,然后各自带一块饼留做在校的午饭。记得父亲给我们第一次做早饭时,天刚蒙蒙亮,父亲生怕晚了钟点儿,几次打开手电筒看表。后来干脆早早起来,为了不惊醒母亲,为了让我们兄弟多睡一会儿,他轻手轻脚地穿衣下炕,悄声开门,轻轻地刷锅做饭。等把高粱米粥烧开,趁停火的间隙,忙着和面烙饼。

父亲把饼烙好装在盘子里,粥也煮得差不多了,再把我们兄弟俩轻声唤起来。等我们洗完脸,粥和饼已经摆在饭桌上了。可父亲烙的饼实在不敢恭维,外表干巴巴,掰开,一条一条黑褐色的东西在饼里成了点缀,原来“面起子”没和匀。照母亲做的差远了,可我们不想给父亲泼冷水,毕竟他辛苦了一早上,毕竟把热腾腾的饭准时给我们准备好了。吃饼时,我跟弟弟挤挤眼,他心领神会,我们便把里面的黑道道抠出来,偷偷扔进泔水桶。

一连几天,我们都吃这样的饼。有一天,母亲精神好些,她起来时,父亲已把饼烙好了,母亲想看看饼咋样,就随手掰开一块瞧,母亲只是瞧瞧而已,她和父亲一样,舍不得吃一口。可这一瞧不要紧,马上看出了问题。父亲扔了烧火棍过来瞧,看后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不知所措地笑着,那样子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面有愧色地看着我们说,这几天的饼都这样吧?孩子们,让你们受委屈了。他转过身去虚心地请教母亲。母亲告诉他,舀一小瓢面,对半勺“面起子”就够了,多了不好吃。父亲牢牢地记在心里。以后父亲就按母亲传授的方法做,果然大有进步,圆圆的大饼不仅外观金黄,口感也好很多。以后的几天,每次我们吃饼,他都过来看,问我们口感怎样,继续找不足。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父亲烙的饼终于可以和母亲烙的相媲美了。

而今,日子好过了,父亲却离我们远去了。我时常思念父亲,思念父亲亲手为我做的大饼。父亲的大饼,是我一生享用不尽的精神食粮。

老刀

文/肖俊杰

1935年春,父亲从沿口镇购回一把靴型菜刀,通柄长约一尺,宽四寸左右,重约一斤,雪亮雪亮的,刀刃锋利,惹人喜爱。

我背着母亲,拿在手中观赏,摸摸刀刃,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哇”的一声哭开了,母亲又疼又骂,烧了些草灰敷在伤口上。父亲吵着:“刀那么快(锋利),让小孩拿着玩多危险啊!”从此,母亲将刀放到高处,不让我接触,叮嘱“刀要割手”,不让我再摸它。

母亲天天用这把刀切菜、猪饲料、野菜、嫩草、野菜根,用后立即收拾好。父亲刨高粱穗、剃扫帚、劈竹片刨竹器也用这把刀。大自然灾害的那些年头,剥树皮、刨草根、粉碎观音土来吃,还是这把刀。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我已长大成人,母亲还在用这把刀。刀变形了,刀柄细小而光滑,刀身前后宽中间窄,只三寸左右,用手掂一掂也轻了许多,成了不规则的月牙形。父亲从集市上请了一个师傅来给刀“整形”,前后割去一部分,但刀刃仍然锋利,母亲继续天天使用,爱不释手。

“土改”后,耕者有其田,劳动热情高,生产大发展。精耕细作,粮食产量翻了番,农副业也发展、鸡鸭成群、猪满围栏,刀的用处更多了,劈柴,修小树枝,刀都算得上一条“好汉”,使用更广了。有时连续用上几天、十几天、不眠不休,刀也毫无“怨言”。“自古英雄多磨练”,刀也是这样。

“屋漏又遭连夜雨”,三弟患上腿骨结核,无药可治而伤残。为谋生计,三弟制作竹扇竹刷,竹筛竹筐,这把刀令他爱不释手,天天使用,也不言累。

时间一天天过去,刀又慢慢变成了月牙,只有两寸来宽,可还是无怨无悔地为三弟服务,三弟也把刀当做“宝贝”,吃饭睡觉都放在身边,有时候还给刀刮垢磨光,“洗澡修面”,可刀已经面目全非了。刀变成这般模样,三弟泪流而心酸,我安慰三弟,决定给他换把新刀。父母和三弟都不同意,说“这把刀使惯了,得心应手”。

他们又请人为刀“整形”,“矫正身躯”,洗去污垢,磨利锋口,使刀变得窈窕秀丽,只是“头”更小,“身”更瘦、“体”更轻,但精神抖擞,口快心慈、锐利不减,毅力如旧。三弟喜在眉梢,乐在心头,爱刀如子,当着掌上明珠,细心使用着。

“农业合作化”开始,集体生产引路。母亲饲养集体猪,劈篾、剁饲料,人歇刀不歇,白天搞不赢,晚上用个够。谁也无怨言,都说时间紧,刀也不疲倦,越用越光亮,越是光亮人越爱,刀柄不离人的手。

接踵而来的是“大跃进”,首要任务是“大炼钢铁”,办法是打破小锅烧大锅,将各家各户的锅和刀等小农具集中起来,炼成钢铁。三弟这把刀,因集体养猪要使用,才免遭一炼。

1982年,这把刀仍是锋利无比,只是更窄更弯,像一块干扁的土皂角加上一个柄。腹靠背脊,腰更弯曲,我们又请人给它“整了形”,让它身躯正直锋更锐,形似竹叶把柄添。

直到1993年秋,母亲“走”时,这把刀还宰了一只雄鸡为母亲送别。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沧桑岁月,两代人给它三次“整形”,从它刃边经过的物质:野菜、树皮、草根、观音土、鸡鸭鱼、猪牛羊,见证了半个多世纪的悲欢离合。

从母亲“走”后,再也没有人用过它了,我把它像传家宝一样地珍藏在抽屉里,谁也没有提出要再使用它。

交往五十年

文/卢惠龙

算来,我与老苑相识相交也是五十多年了。

我与老苑在贵州大学同级不同系。那时,英语俄语课都开,在中学时学俄语的同学进俄语班,其他的同学进英语班。中文系和历史系一年级的英语是合并上的,因为人数不多。于是,我与老苑就成为英语课的同学了。老苑是山东齐河的人,我是山东济南的人,算是老乡了。老苑身坯高大,厚实,话音间夹有山东味。老苑在众多同学中,并没有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上英语的廖老师,几次课堂提问时,把“苑”读成“皖”,引起过几次笑声,老苑于是引起注意。

老苑的英语水平和我差不多,我们年纪在同学中是偏大的,记忆力弱了,课堂提问,常常答不上来,或者单词记不住,或者发音不准。

交往中,我知道老苑小时候是在齐河长大的,他给我说起过他越过结了冰的黄河的情形。他父亲是革命干部,随军南下贵州,在黔东南的剑河县做了县委书记。

一年的时光很快过去。我们都去遵义搞“四清”去了。回来,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老苑很自然地保卫红色政权,我则分不清阵营和界限,摇摇摆摆。

文化革命从分歧到了武斗,居然弄枪弄炮。我和老苑同在一个“乌龟壳”里呆着。外面的高音喇叭天天发出各种抗议、声明……我发现老苑却在那里看《红楼梦》,还很专注呢。我们不时有些交谈。

大学毕业后,我们分别去了安顺的平田和镇宁的花山军垦农场锻炼。有一次,我去花山探亲,老苑在花山连队炊事班当火头军,他利用角色之便,对我照顾有加。我离开花山时,我们许多人坐在路边的草垛上等车,我第一次见识了老苑的夫人小杨。小杨是河北石家庄人,说话如同机关枪扫射,一串一串的,非常能说,还带幽默感。

从军垦农场出来,我们同时分配到兴义。这时候,我们的妻子都怀孕了。我们听说吃鹅肉可以去胎毒。于是,一个赶场天,我们去买了一只很大的鹅。我们都不会杀鹅,就在专署的大院里,借来把菜刀,把鹅置于泥巴地上,他压住鹅的头和身子,我挥刀,把鹅的脖颈砍断,鹅血四溅,我们手忙脚乱拿碗去接鹅血,鹅血起码丢失一半。然后,老苑找来许多粗粗细细的树枝,在我临时居住的专署大礼堂背面的小楼里,用一个铁炉子,生了火,把鹅炖上。一时间,烟雾缭绕,大礼堂里也烟雾弥漫。这是赶场天,若是平时,则犯忌了。

大学生的分配有了结果。我留在了地革委写作组,老苑分去下五屯的敬南供销社,负责发放布票之类的事。每每进城,都来我这里落脚。

那时,日子都很紧迫,物质严重匮乏。我们也不觉得苦。

我和老苑一起在兴义过了一个春节,我们放肆一回,买了瓶杨林肥酒,一来二往,把酒喝完。异乡自有异乡之乐。

记得1972年的春天,我去敬南老苑家玩。我从兴义开始步行,一路经过下五屯,纳灰,则戎……我手上甩着柳条,边走边唱,还打腹稿写诗。

终于到了敬南,老苑家住得很宽敞,小日子也有滋有味。他的女儿和我的女儿差不多大,快两岁了。他的夫人杨老师好像又有身孕。晚饭开始前,大约按北方习俗,先把一盆煮熟的鸡,至少是两只,端上桌子,大家就这么撕着吃。然后才是吃饭。

那晚,我和老苑聊了很久。话题也很广泛。老苑对他供销社的工作,一付勤勤恳恳,毫无怨言。

第二年春节前,老苑来到我所住的专署招待所旁边的小木楼,那天,正是地革委补台大会闭幕。我和老苑在二楼聊天。我父亲住在一楼。他老人家在洗脚,我给他烧了盆碳火。时间差不多了,我下楼,准备把火盆抬走。哪知道,他已摔倒在地上。我力气小,急急喊老苑。老苑闻声跑下楼来,将我父亲抱到床上。父亲头上,从额头那里流了血,短短的血迹,不足一寸长,就凝固了。我给地革委办公室去了电话,地革委派车接来了专区医院内科的万主任。万主任看了瞳孔,摸来脉搏,说,准备后事吧。我一时呆若木鸡。老苑说,他抱我父亲上床时,就发现断气了。

我一时处于慌乱中。老苑没有停留,说他回去一趟。我也没有多问。我知道,这时天气很冷,地面有霜了。而且从兴义到敬南少说也有20公里。老苑两腿一夹自行车,就走了。

第二天,我和同事们都在忙父亲后事。下午,我看见老苑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来了,车后是四个半边猪。我很感动,这两百来斤的肉,他是这么弄来的呢?一路,他骑得动吗?老苑是按照办丧事的传统习惯弄来猪肉的。

接下来,老苑又和地革委的一些同事一起,挽起袖子,拉起大锯来。他们要为我父亲做一付简单的棺木,以便将遗体运到安顺火化。

老苑由于工作认真负责,成绩突出,不久,调到兴义县委党校,担任了校长。自己备课,上课,受到好评。

后来,他担任了下五屯区委书记。

人生的灾难,隐隐约约潜伏在他身上。

他唯一的儿子小岭岭,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杨老师调入兴义三中后,他们住的宿舍就在兴义体育场边上,老苑把母亲从山东接来兴义同住,奶奶小脚,人很硬朗,精神也好,常常包饺子给大家吃。那时,我住地委宿舍,离他们家近,有事无事都爱往他家跑。

小岭岭在体育场玩的时候,总爱蹲在地上,嘴唇、指甲常常发乌。

病情随年龄增大,表征越发突出。

儿子年幼,当然不会明白,浸濡爸爸妈妈的悲痛有多深重,他的每一次喘息,振颤,都是向父母的求救。

医生说,室间隔缺损、动脉导管未闭。老苑是中文系毕业的,没法弄懂这些术语。医生说,已经出现心力衰竭症状,稳定后要抓紧时间手术。几经打听,老苑带着小岭岭来到了北京安贞医院,这里是国内名列前茅的心脏外科、小儿心脏科医院。

老苑在安贞医院办了陪护,终日在病房守护儿子。老苑有一种感受:尊敬的医生啊,我选择了你们,就是信任你们,就是把生命托付给了你们。出院时,一个病人的父亲说,你去了,还会回来的。老苑一时被巨大的悲痛擒住,阴云几乎把他压垮。因为他害怕,幼小的儿子实在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他弱小的生命不可能承受如此重负。

老苑竭力把自己变成一把硕大的伞,为儿子遮风避雨。

一个人的病痛带来一家人的祸,一家人的体验。

终于,又重返医院。

旅途的奔波,劳累,已经无从说起。

老苑蜷在椅子里,不时望着心脏监测器上波动的光谱。奔波、守护、焦灼,他身上的元气在慢慢地消蚀,原来,他隆起的胸大肌像两块对峙着的高地,古铜色的皮肤也绷得紧紧的,而今,那遒劲,那阳刚,荡然无存,他的动作有了一种迟缓、老态,这和他的年龄很不相称。

小岭岭终于有了好转,在兴义有了一份工作,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妻子、儿子。

于亲情而言,这对老苑和杨老师都是一份补偿。

他们享受了不长的天伦之乐。

人世,不只有一种幸和不幸。

小岭岭于五年前不幸因病离开了人世。

这对老苑一家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

严重的问题跟随而来。

有次,我去老苑家,那时,老苑家住在州民管校,他在民管校做校长许多年了,才退下来了。我第二次看见了他的孙子。他孙子和我外孙差不多大,可身高差了许多。我有些诧异,也不便多问。杨老师为了让老苑和我聊天,哄孙子早睡,说都9点钟了。大大的时钟就挂在墙上,指针明显指明还不到8点。孙子睡后,我问杨老师,你怎么说9点钟了?杨老师说,他不认得钟。老苑坐定。说他的孙子有智障,思维不清晰。说他常常会一个人跑上街。你想,这是不是很危险?老苑一旦发现孙子不见了,就漫无目的地跑上街去找。找回来,老苑常常筋疲力尽,大汗淋漓。问题是这种事经常出现,就弄得家里人很紧张。现今,15岁了,无法进学校读书。未来完全是个未知数。

老苑的儿媳妇,看见自己儿子的病情,也不愿改嫁,不忍离开。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生的遭遇,无法预期。山东人老苑是条汉子,以一个硬朗的男性角色,坚强地过了大半辈子,品尝了人生百味。

海明威说过,“事情来了就要勇敢接受”,“人不是为挫败而生的”,“人可以毁灭,却不能被挫败。”。

我们有必要记住海明威蓝色的眼球。他全身都苍老了,眼神却是坚定的,深邃的,透露出生命的力度。

这是一种强大!

老苑有理由获得我和大家的尊重和支持。

父亲与老屋

文/胡雨

父亲是个孤儿,三岁就没了父母。

从小,父亲多数时间都是睡在集体公社里,受饿挨冻是家常便饭,后来,被幺爷幺太收养。

因为生计,父亲十六七岁就进工程队干苦力。先后修过安顺花江公路,还有册(亨)望(谟)、兴(义)安(龙)等公路,任劳任怨、吃苦耐劳,虽不识字,对交通建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后来被分配到龙广道班队。那些年代没文化又不是知青,能拿到铁饭碗已经是非常幸运了,父亲非常珍惜和热爱自己的工作,挖镐、铲砂、铺油之类的繁重体力活,他都争着抢着干,在修路养护一线上默默奉献了四十年,在养护段新桥道班队退休,一九九九年病故。

父亲是个没文化的老实人,用现在的话讲是特别憨。从老家到新桥道班队,走路需要两个多小时。那年代没车,父亲必须凌晨四点起床,七点半前赶到单位,一直上到下午三点。下班前,父亲会在单位山背后割一背草,骆着一个大背箩,晚上六七点才能到家,数年如一日。

对于家里的农活,父亲总是闲不下来。如果恰逢打田插秧的季节,父亲去上班前总会扛着锄头先将沟里的水放进田里,等下班田水就满了,土也泡软了,于是牵牛去犁一两个小时天才黑。

父亲特别节俭,可以说到了抠门的程度,除了上班穿单位发的工作服,在家几乎都是穿那些旧裤子破衣服,几乎从来不去街上买一碗早餐吃顿午饭。打我记事,我几乎每天凌晨都能听到厢房传来的锅铲声,还有酱油爆炒冷饭那股浓香味。小时候嘴馋,我常常和弟弟偷偷跟着起来。父亲知道我们的心思,偶尔周末都会带我们去赶龙广看电影,二角钱一碗的肉沬剪粉,五分钱一个的油炸粑,那都是我们最兴奋的享受!

后来,父亲终于有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那年月的路,一下雨全是稀泥巴,裹进车轮里推都推不动。为了省力,父亲就只能把护泥壳和刹车拆下来,下坡的时候只能直接用脚踏在车轮上当刹车。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当城市开始修建钢筋混凝土平房的时候,父亲也开始在我们村谋划建第一所平房。父亲没文化,不懂技术,也没钱请工匠,怎么办?他就用下班时间去跟大伯学了十多天放线、支木、砌墙、勾缝之类的手艺。那时候也没风钻机,父亲就用錾子在大石头上横七竖八打几条浅沟,把雷管炸药绑在石头上,叫爬炮,小范围把石头炸裂,然后用大锤敲开。石头开好了,不通路,父亲就一趟又一趟硬把石头挑回来,自个儿挑水、和浆、拌砂,自个儿搭台子,自己砌墙(现在都可以看到那凸凹不平的墙壁)。等到墙砌到可以浇筑顶顶板的时候,父亲自个儿又琢磨着锤钢筋扎丝。就这样日复一日,一座四合院,两个大堂屋,加上两间厢房共十六间落成,父亲差不多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房子建好了,父亲把幺爷幺太从他们老瓦房里接过来一起住。父亲在里面住了十二年,并为幺爷送了终。

如今父亲已经走了十七年,我也出门了十七年。今年回去亮灯,我走进三年没进过的这二十九年的老屋。想起当年父亲为了我们能很好地上学读书,退休后在院坝又修起了一个大塘子,养起了几百只鸡、鸭,还有黄鳝。我知道,他不想让他的孩子们因为没文化吃苦。那时候,农村的孩子读完小学中学基本都回家务农或出去打工,是父亲坚持让我上高中。我顺利考入县城一中。高中期间,父亲每隔两星期就会准时送来钱油米,然后叮嘱下一句“好好读”就走了。

高考前,一次我回家拿东西,无意间在父亲床头翻到一张写有“肿瘤”字样的医院化验单,顿时如五雷轰顶。当天我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学校,只知道偷偷哭了三天。“我不能考大学了,但我必须两年内毕业有工作。”那时我对自己说。所以,在我当年的高考志愿表里,只有浙江、重庆等地的重点大学——因为我知道以当年的成绩达不到;没有省内任何一所本科大学,只有一所中专,我知道一定会被那所中专录取。

两年后我终于毕业了,赶上中专生国家分派的最后一班车,而且是留在县城。捧上铁饭碗,毋容置疑,父亲肯定是最高兴了。然而命运多舛,父亲在我参加工作的第二年终于熬不过去了,走了!我又哭了三天。

十七年来,每年大年初一都去父亲坟上祭拜已成了我的习惯。

走进父亲一手一脚建起了的老屋,早已物是人非了。老屋很旧,旧得可以穿透记忆的尘埃,瞬间连接到过去的点滴,父亲那辛苦劳作的背影,脸上顽强的笑容,内心的坚韧与淡定,如是一面旗帜,一直在我心中飘扬。

兄弟生死别

文/晏玉学

当我赶到家中,父亲瘦了一大圈。

我们一家冒着寒风去看望我大伯。我感冒,发着烧,妈妈把一块头巾裹在我头上。一路上,父亲比谁都跑得快。

当我们赶到大伯家,父亲早就俯在大伯床边。大伯看见我们,吃力地从病床上爬起来。父亲要他躺下,他硬要起。

“想吃点啥?”父亲拉着大伯的手。

“你弄来的腊肉吃了,羊肉也吃了。”大伯无力地说。

听说大伯想吃隔年腊肉,父亲挨家挨户找,终于找到一块陈年腊肉。后来又听说大伯想吃羊肉,父亲跟我堂哥买了只山羊宰。

看到骨瘦嶙峋的大伯,我忍不住流出泪来。大伯安慰我说:“只是病,死不了!”他说肚子又绞痛了,滚趴在地上,用草墩抵住胸口。他得的是肺癌,已经是晚期。他说话很吃力,微闭着眼睛,示意我们到堂屋里烤火。

我并没有离开,站在他躺卧的那间房门口。依稀听见他对我父亲说:

“我这侄儿啊,有出息!将来他喜欢汉族媳妇,就依他吧!兄弟啊,现在我想明白了。以前我说的,都是吓唬他的……”

“哥啊,你会好起来的!”

“我的病我自己有数,我三个女儿啊,还有两个没安家,全交给你了……”

“哥啊,你会好起来的……”

……

我冲出大伯家,狂奔在田间小路上。想想大伯曾经对我的好:小时候到他家玩耍,我骑在黄牛脊背上边玩边吃饭,他在自己的碗里夹满菜,把菜扒在我碗里,又回去夹,反反复复;我在城里读书,他经常来吹唢呐,让我拿着他的长号或唢呐,让我在人群里混饭吃。记得有一次,我害羞没去,他就在饭桌上装了四个肉包子,站在校门口等我。那晚在县城歌舞厅里蹦迪,他潇洒地叼着烟斗跳左脚舞……怎么现在就病成这样了,还癌症了呢?很快,我就要失去唯一的大伯,再也得不到他的疼爱了……

想想大伯曾经的苦难:七岁的他,背着我父亲在月夜下逃跑,被一群人追赶着:原因是饥饿的他在粮仓里偷了一把花生壳给自己的弟弟……堂哥结婚后,他背着自己刚满月的孙子,跟我们一起挖高岭土:爬跪在地上,裤子破一大块,露出大腿,猫在矿堆里捡杂石……多少岁月,挥着锄头,在自家房前屋后开荒……多少春秋,跪在地上,颤抖的手撕开一包又一包的玉米棒;爬在陡峭的悬崖上,背着大背大背的仙人掌喂猪……刚过上温饱的日子,就……

回校后的一个下午,遇到老家一个亲戚,我问大伯病情。他吞吞吐吐。反复催问,他说:

“去世了,就在一个星期前。他不让通知你,怕耽误你学习。”

望着老家的方向,我泪眼模糊。

后来知道了他去世时的情景。他要喝放羊时经常喝的那山泉。那水,村里管它叫“上路水”(也叫“送终水”):村里人临死时,都恋那泉水,喝最后一口再闭眼上路。父亲慌忙舀了一瓢。大伯喝第三口,吐出一大滩血,倒在我父亲怀里,快断气了。父亲哭着说:

“哥,挺住啊,挺住啊,大闺女还没赶到呢!”

我的堂姐——他的大女儿,嫁得很远,还没赶到。大伯点头,不断气,硬撑着。最后实在支撑不下去了,父亲说:

“留话吧,我转告她。看你这么难受,就走了吧,上路了……”

大伯倒在我父亲怀里,依依不舍地闭上眼,滚下两行泪。

埋葬了大伯,隔了一个多星期,我堂姐还在坟前转悠,对我父亲说:

“叔,我爹好像还在里面喘气呢!我听见了,他在叫我……”

父亲每次站在屋后望,姑妈的坟与大伯的隔岸对峙。每天出门上矿山,父亲左看看,右看看,泪水就来了。

一个假期里,父亲喝醉了酒,躺在地上。我扶他。他说:

“儿啊,我心口疼!”

“爹,你是想我大伯了吧?”

“嗯。那晚的月亮啊,白花花的,你大伯背着我逃跑,被一群人追着……现在你姑妈走了,你大伯也走了,扔下一个孤零零的我……”

“爹,您还有我妈,还有我们哪!姐弟俩都把寿命给您了,让您长命百岁……”我心酸地哽咽起来。

“真的想他了,心口好痛。人一死,就真的见不着了……”

“可是,我大伯把一切都托付给您了。”

后来,我娶了汉族女孩,我妹嫁了彝族,二堂姐、幺堂姐陆续嫁汉族。幺堂姐出嫁那天,父亲一大早就站在大伯坟前。兄弟俩一个躺在坟里,一个站在坟外。父亲望着我大伯的坟墓,微笑着,呢喃着,唠嗑着……当我赶到家中,父亲瘦了一大圈。

我们一家冒着寒风去看望我大伯。我感冒,发着烧,妈妈把一块头巾裹在我头上。一路上,父亲比谁都跑得快。

当我们赶到大伯家,父亲早就俯在大伯床边。大伯看见我们,吃力地从病床上爬起来。父亲要他躺下,他硬要起。

“想吃点啥?”父亲拉着大伯的手。

“你弄来的腊肉吃了,羊肉也吃了。”大伯无力地说。

听说大伯想吃隔年腊肉,父亲挨家挨户找,终于找到一块陈年腊肉。后来又听说大伯想吃羊肉,父亲跟我堂哥买了只山羊宰。

看到骨瘦嶙峋的大伯,我忍不住流出泪来。大伯安慰我说:“只是病,死不了!”他说肚子又绞痛了,滚趴在地上,用草墩抵住胸口。他得的是肺癌,已经是晚期。他说话很吃力,微闭着眼睛,示意我们到堂屋里烤火。

我并没有离开,站在他躺卧的那间房门口。依稀听见他对我父亲说:

“我这侄儿啊,有出息!将来他喜欢汉族媳妇,就依他吧!兄弟啊,现在我想明白了。以前我说的,都是吓唬他的……”

“哥啊,你会好起来的!”

“我的病我自己有数,我三个女儿啊,还有两个没安家,全交给你了……”

“哥啊,你会好起来的……”

……

我冲出大伯家,狂奔在田间小路上。想想大伯曾经对我的好:小时候到他家玩耍,我骑在黄牛脊背上边玩边吃饭,他在自己的碗里夹满菜,把菜扒在我碗里,又回去夹,反反复复;我在城里读书,他经常来吹唢呐,让我拿着他的长号或唢呐,让我在人群里混饭吃。记得有一次,我害羞没去,他就在饭桌上装了四个肉包子,站在校门口等我。那晚在县城歌舞厅里蹦迪,他潇洒地叼着烟斗跳左脚舞……怎么现在就病成这样了,还癌症了呢?很快,我就要失去唯一的大伯,再也得不到他的疼爱了……

想想大伯曾经的苦难:七岁的他,背着我父亲在月夜下逃跑,被一群人追赶着:原因是饥饿的他在粮仓里偷了一把花生壳给自己的弟弟……堂哥结婚后,他背着自己刚满月的孙子,跟我们一起挖高岭土:爬跪在地上,裤子破一大块,露出大腿,猫在矿堆里捡杂石……多少岁月,挥着锄头,在自家房前屋后开荒……多少春秋,跪在地上,颤抖的手撕开一包又一包的玉米棒;爬在陡峭的悬崖上,背着大背大背的仙人掌喂猪……刚过上温饱的日子,就……

回校后的一个下午,遇到老家一个亲戚,我问大伯病情。他吞吞吐吐。反复催问,他说:

“去世了,就在一个星期前。他不让通知你,怕耽误你学习。”

望着老家的方向,我泪眼模糊。

后来知道了他去世时的情景。他要喝放羊时经常喝的那山泉。那水,村里管它叫“上路水”(也叫“送终水”):村里人临死时,都恋那泉水,喝最后一口再闭眼上路。父亲慌忙舀了一瓢。大伯喝第三口,吐出一大滩血,倒在我父亲怀里,快断气了。父亲哭着说:

“哥,挺住啊,挺住啊,大闺女还没赶到呢!”

我的堂姐——他的大女儿,嫁得很远,还没赶到。大伯点头,不断气,硬撑着。最后实在支撑不下去了,父亲说:

“留话吧,我转告她。看你这么难受,就走了吧,上路了……”

大伯倒在我父亲怀里,依依不舍地闭上眼,滚下两行泪。

埋葬了大伯,隔了一个多星期,我堂姐还在坟前转悠,对我父亲说:

“叔,我爹好像还在里面喘气呢!我听见了,他在叫我……”

父亲每次站在屋后望,姑妈的坟与大伯的隔岸对峙。每天出门上矿山,父亲左看看,右看看,泪水就来了。

一个假期里,父亲喝醉了酒,躺在地上。我扶他。他说:

“儿啊,我心口疼!”

“爹,你是想我大伯了吧?”

“嗯。那晚的月亮啊,白花花的,你大伯背着我逃跑,被一群人追着……现在你姑妈走了,你大伯也走了,扔下一个孤零零的我……”

“爹,您还有我妈,还有我们哪!姐弟俩都把寿命给您了,让您长命百岁……”我心酸地哽咽起来。

“真的想他了,心口好痛。人一死,就真的见不着了……”

“可是,我大伯把一切都托付给您了。”

后来,我娶了汉族女孩,我妹嫁了彝族,二堂姐、幺堂姐陆续嫁汉族。幺堂姐出嫁那天,父亲一大早就站在大伯坟前。兄弟俩一个躺在坟里,一个站在坟外。父亲望着我大伯的坟墓,微笑着,呢喃着,唠嗑着……

陪父亲喝酒

文/叶至善

30年前,父亲将八十初度,写了首《老境》:“居然臻老境,差幸未颓唐。把酒非谋醉,看书不厌忘。睡酣云夜短,步缓任街长。偶发园游兴,小休坐画廊。”

那些年,父亲每天午餐晚餐都喝酒,有我陪着,一喝就是个把钟头。有亲戚朋友来,就拉着一块儿喝。父亲喝张裕白兰地,我喝剑南春或五粮液。客人随意挑,不喝也可以。

“把酒非谋醉”,酒是喝不多的,为的摆龙门阵,闲聊。天上地下,国内海外,可聊的话题多的是:哥德巴赫猜想,猎犬号远航,直到那时的“内部电影”,以及报纸上常见的“形势越来越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当然也有谈论诗文的时候。

有一回,记不起从哪儿开的头,我说毛主席的两首《沁园春》,念起来实在带劲。父亲点头说:“不但意境开朗,调子也选得准。仄声韵的调子,跟两首的情调都不相配,用不着考虑。平声韵的像《水调歌头》,五字句多,‘又食武昌鱼’,‘极目楚天舒’,念起来顺溜,使人感到舒坦。就《沁园春》特别,几乎全用四字句,还排列得整整齐齐,别成一种情调。你背一首试试,就背毛主席的《雪》。”

父亲端起酒杯听我背,听到“顿失滔滔”,急忙呷了一小口,“你听听”,他说,“这一连串四字句,像不像一支接受检阅的队伍。‘北国风光’,像举着一面大旗在前头开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紧跟两位护旗的战士。接着的‘望长城内外’,可不是一般的五字句,头里的‘望’字像位司令员,带领着‘长城’‘大河’,各四个字两句,成双成对大踏步走来,合着进行曲的拍子。你先前念,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不曾注意,”我说,“我没想到跟别的调子作比较。只觉得这个‘望’字还得往下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又一对四字句,直到‘欲与天公试比高’才能收住。为了勾勒出雪晴之后,‘红装素裹’的景色,竟调动了这样气派的一支队伍。”

父亲又呷了口酒,我知道为的奖励我。他说:“《沁园春》这样填法,毛主席似乎成了习惯。《雪》的下半阙,举例评说历代名王:用的领字是‘惜’;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连同成吉思汗,当然都包括在内。在看他早年的那首《长沙》,上半阙的领字‘看’,下半阙的领字‘恰’,处的位置,起的作用,不也一个样吗?当然,没有开阔的意境,硬学是成不了器的。‘功夫在诗外’,意境来自对生活的体验,丝毫勉强不得。”

真个是陪父亲喝酒的好谈资,可惜到明年二月十六,父亲去世已满十五年了。我是个彻底的神灭论者,决不会在父亲的遗像前供上一杯白兰地;可是写到这里,竟抑不住眼泪。

帮父亲“回归”

文/陶绍教

父亲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任随吊瓶的药液无声地融入他身体。

唉!人生无常。65岁的父亲才安享几年退休时光就突然患上严重脑梗。医生背地告知我父亲可能会严重偏瘫,让我有思想准备。既然如此,只能尽力医治,尽力给予父亲更多关心关爱,争取让父亲获得最佳的康复效果,以继续安享晚年时光。

病床上的父亲喃喃自语:“日后拖累儿女了,成井底之蛙了……生活真没意思!”我明白,退休后的父亲勤于读书看报,喜欢绘画写书法,还时常去郊游远游看世界,努力做个生活自理、幸福快乐的健康老人,而今的他突然患严重脑梗躺在病床上,怎能不悲观痛苦?

在医院照料父亲的日子里,我尽可能多地关爱父亲,可总无法使父亲振作精神。如果无法让父亲振作精神去与疾病做斗争,就难以赢得康复,晚年幸福也就无从谈起。

有此意识的我,总在思考该如何帮病中的父亲树立信心,振作精神。终于,想起当年中考的我以几分之差没能踏进重点高中而伤心落泪,父亲耐心开导也打不开我心结。开学前几天,父亲递给我一本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书,说好好阅读,它会振作你的精神,促使你勇于面对人生挫折。百无聊赖的我拿起书本慢慢阅读。渐渐地就被主人公保尔·柯察金在革命艰难困苦中战胜敌人也战胜自己的精神力量打动了,进而觉得自己所遇困难微不足道,只要振作精神,奋发努力,上普通高中也同样能取得优秀成绩。之后,我总以保尔·柯察金为榜样,无须鞭策自奋蹄,顺利考上大学,成就了美好人生。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给晚年遭遇挫折的父亲也找个战胜病魔的榜样,说不定也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多方了解,获知同事70多岁的岳父李伯也曾患严重脑梗,他精神乐观,积极锻炼,康复良好,除了腿稍瘸些外,仍能如正常老人般生活自理,快乐生活。我便与同事去找他岳父谈谈。李伯爽快答应帮助我做父亲思想工作,乐当我父亲的榜样。当接李伯去医院陪父亲闲聊几次后,他的言传身教让我父亲豁然开朗,振作精神,久违的笑容又在脸上荡漾。

之后父亲非常乐意康复训练不怕痛苦,三个月后就能独自慢慢行走了。这些日子里,我依然常接李伯来家里陪父亲聊天,指导父亲训练。半年后,父亲走得越来越平稳了,这时我就常驾车带他与母亲去郊游去远游,让父亲重新回归到病前的幸福快乐生活中。

老姚和小姚

文/程奎星

中年人姓姚,我一直称呼他老姚,是我们企业一个不起眼的临时工,在上海高校读书的娃儿就是老姚的儿子小姚。我未曾见过小姚,但是与他的父亲相熟,知道小姚那时是上海一所高校的在校大学生。

老姚是个高个子,但是身板单薄,就像一棵看起来很高的树,却很单调的只有一根主干,纤细的有点弱不禁风。老姚的岗位是司炉工,这是一个封闭式的大炉膛,温度接近八九百度,一个班八小时要烧近十吨的煤,而这些燃煤要通过人力一铁锨、一铁锨地铲到一个斗里,然后吊进炉膛。十吨的燃煤,是那种大型铲车四五铲的分量,堆积起来就是一座小煤山。不止于此,老姚还要把燃烧殆尽的煤渣用车拉走并清理干净。这绝对是一种再纯粹不过的体力活,不仅累,而且因为是和煤炭打交道脏得几乎要变成非洲来的黑人。

老姚来自周边的一个县,家里还有数亩的耕地,还种了果树,有存栏的生猪,这是中国农村的一个普通家庭。为了能休班的时候照顾家里的活,他们把工作排成了八小时一休两个人轮换,这样休班的时候,就能在家待将近一周的时间。在城里,就成了吃饭、睡觉、干活那么简单的机械重复,按老姚的说法“这样过得也快,不这样怎么办,家里的活娃他娘一个人在家忙不过来”。

记得有次夜班,巡岗恰逢老姚当班,找了半天没发现老姚。后来,在墙角一处煤堆上找到了,我并没有打扰他,而是仔细端详,观察起这个中年已经沧桑的农家汉,一个普通的父亲。也许是太累了,就这样在煤堆里躺着打起盹来,身下铺着几个编织袋,侧身蜷缩成一团,全身上下被煤灰洗礼,就是靠近了也认不清脸,黑糊糊的模糊成一团,只剩下一个轮廓,破旧不堪的衣服估计能把大缸里的水染成墨汁,在嘈杂的机器声中,我仿佛听得见那厚重的呼吸……看着他,不知怎么了,竟然觉得眼角有湿润感。

突然,老姚就像触电一样坐了起来,发现我这样盯着他,有点像犯错的孩子。我忙道歉“没事,我帮你看着,你歇一会吧”。他忙解释,自己没睡着,就是眯一会眼,眼睛快睁不开了。他这么一说,我知道肯定他们中间又有人有事没来,这又是在一个人顶班熬夜十六小时。我说,你睡会打个盹吧,我帮你照看着,一会上煤的时候,我叫你。老姚这样的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感激的话,但是我懂他的内心比谁的感激都要真诚。我望着炉膛内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幽暗闪烁的光线下,躺着一位这样的父亲。

我没有喊老姚,实在想让他多睡会,我就拿起铁锨往煤斗里上煤,就像这是我的父亲,我只是想让他能多休息一会。活着应该是有责任的,不只是为自己,活着当然也是有希望的,所以再怎么累都能坚持。

老姚的责任就是一家之主,是一个儿子的父亲,老姚的希望就是他还在上海念大学的儿子。我时常与他们唠嗑,我知道老姚有个儿子,而且很出息,老姚这么累,为的就是他这个儿子。无论多么困乏的时候,每次谈起上大学的儿子,老姚眼睛一下子就能熠熠生辉,那种矍铄仿佛突然亮起的明灯。每次遇见,我也总是问候他,“老姚,你儿子给你打电话了么”。我知道,这是他最大的骄傲,而这种骄傲完全让他不知道什么是卑微。这是一位伟大的父亲,他不缺支撑,也不缺幸福,他有一个懂事的儿子。

至于小姚我是未曾谋面,但是我从老姚的话语里,大体对小姚也算有所了解。小姚在大学里学习不错,年年能拿奖学金,而且平日里还出去打工,一般节假日,小姚也舍不得回家,寒暑假也打工,也就过年回家一次。小姚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他的父亲是如此的骄傲,我总能从他提到儿子时的语气里,听得出仿佛一个领导讲话时才有的底气。虽然,小姚很努力,老姚也这么卖命,但是上海的消费水平高,而且老姚又刚盖了几间新房,家里也很是吃紧,就不得不出来打工。

老姚是小姚的父亲,也是我们很多普通孩子的父亲,在这“拼爹”的时代里,我们要知道我们的父亲才是我们真正的“拼命爹”,为了我们能接受教育,能过更好的生活而在拼命养家糊口。

如今,小姚已经毕业工作了,这爷俩也一定过上了幸福美好生活。

买鸟

文/符浩勇

田壮从城里给父亲买回一只画眉鸟。

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一下子变得神不守舍似的,刚满六十岁的人,便用了拐杖,终日在院子里独自踱来踱去,田壮见状怪难受的,他真不知如何安慰父亲好。

前个墟集,他挖笋进城里去卖,卖完笋后,他逛了一趟花鸟市场,见到许些在山里也叫不出名字的鸟,他开始也觉得价钱贵了,跟人家讨价还价不果,咬咬牙,便掏钱给父亲买下了一只画眉鸟。

父亲有鸟作伴,倒也精神了许多。田壮心里就想,这鸟买对了,买得值!

可村里人乍听到田壮买回一只画眉鸟,都感到稀奇。从古至今,乡下人只有买鸡苗买鸭仔饲养的,对于买鸟,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少人便聚到他家来,探看虚实,究竟是什么鸟值得花这么钱买的。

那鸟长得雄赳赳的,羽毛锃亮,眼边有一条白闪闪的眉线醒目地翘着,显得格外有生气。

“好鸟!好鸟”村里人一见那只画眉,都由衷地赞叹道。

父亲见有人赞他的鸟,便乐得咧开嘴傻笑。

“田壮,这鸟多少钱?”有人见那鸟蛮可爱的,但还是疑问道。

“380元!”田壮答道。

“哇,搞错了吧,这只鸟值380元钱?”大家听了都咋舌,以为田壮讲大话,可一看他副老实的样子,又都相信了。

这个一向穷丁当的人卖了芦笋还肯花380元钱买鸟,莫非他在哪里发了横财或是中了彩票?村里人不禁暗里生疑。

很快,田壮花了380元钱买鸟的事儿在四乡八邻中传开了。

西村的舅父一早来到田壮家,他见着田壮便一个劲地赞他有本事,直说得田壮口呆目瞪的,接着,舅父说:“田壮呀,听说你发了大财啦,我建房正缺五千元,你能给借些钱吗?”

“借钱?我哪来的钱呀?”田壮望着舅父愣愣地问。

“你没钱?那怎么会花380元买回一只鸟?”舅父满脸不解说。

“这……”

田壮解释不清,刚送走了舅父,后来跟着七姑八姨的又纷至沓来,一见面便开口向他借钱……

在城里打工的田壮的未婚妻春莉来了,她脸蛋红扑扑的,显然走得很急。她见了田壮便问:“听说你买了一只画眉鸟?”

“唔!”田壮点了点头。

“看看去!”她说。

田壮便带她进了院子。父亲正在逗着鸟笼里的鸟儿玩。

莉莉望着那鸟,又问:“380元钱买的?”

“是。”田壮答道。

春莉突然向田壮伸出一只手,说:“拿钱来,五千元!”

“五千元?你要这么多钱干啥?”田壮诧异地问。

“给我的身价钱呗!”

“当初咱俩人定亲时,你爹不是说见我老实,不要彩礼?”田壮有点发怵地小心问。

“当初是当初,那是我可怜你穷,没有钱。现在不同啦,你发了大财,有闲钱买鸟了?”春莉抬高声腔,引过了父亲惊恐的目光。

“可——”田壮望着她,不知如何跟她解释。

“怎么,一只鸟值380元,我一个大活人难道不值五千元么?”春莉粉脸一变生气地说。

“唉!”田壮叹了一声。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上山采笋换钱给父亲买回一只鸟,却给自己添了那么多烦恼。

父亲看了一眼儿子,便打开鸟笼,将鸟逮住。他深情地抚了抚鸟身上的羽毛,便慢慢松开手了。

画眉鸟“扑扑扑”地振翅飞走了。

行走的燕子

文/李吟

王燕没想到妈妈会有病。她陪妈妈去请假,妈妈站在领导面前,眼泪汪汪,说她患病了,还呻吟了几声。领导一脸严肃地说:“明天我们要去审计一家单位,缺了你怎么办?”妈妈是审计师。

妈妈的泪水刷地出来了,把一张检查单放在领导办公桌上,说她患的是传染病。

领导身子一颤,连检查单都不敢看了:“好吧,我另外安排人。你好好治病吧。”

王燕心里大恸,扶住妈妈走出领导的办公室:“妈,你有病怎么不告诉我?你早晨还说要送我去广州。”

妈妈抹抹脸:“我这病,会好的。”

“我有腿,有脑袋,能自己上学,你去医院治病吧。”

妈妈说:“你从来没离开过爸妈。再说了,我和你爸还得去学校找领导联络一下感情。”

王燕考上重点本科,要去广州上学。爷爷、奶奶和父母把上学这事作为当前的大事要事来抓。爸爸决定了八月二十八提前上学去,可以好好游玩几天。

回到家,王燕见父亲从卧室出来,额上贴着膏药。她大惊,问父亲怎么了。父亲苦笑着说,是奶奶用拐杖打的。王燕问奶奶怎么打人呢?

父亲说:“你奶奶去南门湾请算命先生求吉日,说明天出行不吉利。我说相信迷信干啥?你奶奶火了,一拐杖扫过来,砸在我额头上。”

王燕大喊:“算命先生说的是狗屁,三百六十天,天天都是吉日!”

父亲一笑:“可你奶奶相信那狗屁。”父亲递给王燕一张纸条,“上面是算命先生写的,说三天后才是好日子。”

王燕抓过纸,嚓嚓几下撕碎:“你去找算命先生算算我妈

的病几时能痊愈吧。”

父亲一怔:“***妈得了什么病?”

王燕一惊:“你还不知道?传染病!”

父亲哦了一声,走出屋去。

吃饭时间,王燕坐上桌,见妈妈吃得正香,不像生着病,就问妈妈服药没有。妈妈诡秘一笑,说她的病快好了。

王燕一双大眼瞪得溜圆:“妈妈,你装病?检查单是哪来的?”

妈妈说,这个简单,王燕姑姑开的。姑姑是医院副院长。

王燕搁下饭碗,掰着指头,嘴里念念有词,“神算”起来:“明早四点四十四分,我若出发去学校,今后肯定是栋梁之才。”

妈妈噗嗤一声:“吹牛吧?”

第二天四点四十四分,王燕轻轻打开房门,将一张纸贴在门上,然后拎着旅行箱走出了家门。纸上画着一只燕子,燕子没有展翅飞,在地上行走着。

渐渐老去的记忆

文/banyezuomeng

童年时,天刚刚亮,我经常与你家乡中相见,轻轻笑声,轻轻落进风里。如今,我在你曾向往过的城市里面,有时看落日,偶尔也会想起家乡的你,想着何时又可与你并肩走在家乡的阡陌上……

——题记

记得是2005年一个冬夜,偶然在一本杂志上看到“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这句话时,脑海里反复地浮现东的面孔,也一一想起与他有关的往事。后来,心里微微感伤起来。

东是我少年时代的玩伴。东大我一岁,比我早先一年上学,当他读到四年级时挨留级,我才得以和他同班。

没跟东同班前,我和他犹如陌路,虽然两家共同生活在一个村庄,相距不足千米,但由于父母极少交往,作为孩子的我们也就没有什么交集。东家在村头,没跟东同班前,我从不去他家玩过。我认识东,其实是先认识他父亲后才认识他。

记忆中,东的父亲是个眉目慈祥的中年人,由于他个子矮小,加上善于捉蛇,所以在村里算得上是个知名人物,我是认识他后,从别人口中知道他有个儿子叫东。

跟东同班后,我没事时经常跑去他家玩,并且不客气的在他家吃了几顿饭。东的家境较差,只有一间小小的瓦房,这间瓦房听村里老一辈人讲,是东的祖父在全国解放后从一黄姓地主手中分得的。因为长年累月在房间里烧火,以致四面墙壁都被油烟熏得漆黑如墨,地面也因为没有拿碎石、水泥铺整,显得凹凸不平。整间房屋,只安装了一盏电灯,当时村里经常有人偷电用,一次村民大会上,有个村民理直气壮地说每月用电最少的家庭最有可能是偷电的,东的父亲当即跳出来讲他家每个月只用电3、4度,按那个村民话里的意思是他家偷电?结果逗得会场笑声如雷。

想必是因为家境不好的缘故,少年时代的东显得比较羞怯,每日放早学回家吃完午饭后东邀我上学校上下午课的时候,都是站在门外很远的地方大声喊我名字,不敢踏进家门半步,记得有几次母亲直接在堂屋里朝门外问道:“哪个喊我家启仕?”吓得东半天不敢出声,甚至落荒而逃。

小学校园后面是一片茂密的山林,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上小学时每天放早、晚学后,我和东经常跑进山林里面采摘野果,东由于粗心、鲁莽地钻进林荫密处采野果,经常被黄蜂蜇得鼻青脸肿,我呢?有些聪明,每次遇见林荫密处经常是先朝里面扔几块石头,直到确定里面没有蜂、蛇等物,才进去查看里面有没有可以吃的野果。

1997年7月,即香港回归祖国的时候,我和东小学毕业了。同年9月,我们怀着腼腆、兴奋的心情升上初中,我准备到乡里办的太平中学读初一时,听到东是到邻乡石别中学上初中这个消息后,心里十分失落。于是,初一的下学期,我毫不犹豫地转学到东在的石别中学,遗憾的是,当时我们二人不能同班,教室也不在同一栋教学楼。幸好宿舍相邻。

因为宿舍相邻,我和东经常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到澡堂洗澡,如果下自习后我不急着回宿舍,就会托东帮我收衣服。闷的时候,我们二人偶尔也会翻围墙,到石别街上溜达。学校每个月放一次假,让学生们回家拿生活费、米,我和东也经常是一块回家拿米、生活费。嗯……从家到学校约有二十多里,交通很不方便,我和东经常吃力地扛着三、四十斤米,深一脚浅一脚从弯弯曲曲的阡陌上走过,到离家五、六里一个叫屯蒙的集市搭车返回学校。记得回家拿米、生活费,遇到雨天,我们二人总是叫苦不迭。

现在回想起来,读初中时我、东学习并不刻苦,所谓的“北大梦”及“清华梦”对我们二人来说,通通都是狗屁,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混要一本初中毕业证……我们有这种想法,与父母其实有很大关系。记得上初二时,父亲多次在村里一些公共场合跟人说,他要养头小牛给我留着,等我初中毕业后让我用它耕田犁地。东的父亲也是这样想的。于是,我和东浑浑噩噩读完初中。

2000年6月,稻谷在田野里黄得如金的时候,我和东初中毕业了。这一年,东17岁,我16岁,初中三年生涯,我们二人烟、酒不沾。揣着红皮初中毕业证回到家里,我以为,自己从此将在曾被毛主席称为“广阔的天地”的农村劳作一生时,母亲突然叫我随便找一所学校复读一年考高中,父亲则是坚决反对,我夹在中间感到左右为难之际,50岁的母亲狠狠地对父亲说:“你试试看,你不让老四读书的话,我也不在这个家呆了!我离家出走!”父亲只好无奈的向母亲妥协,我因为厌倦了他们的争吵,9月份,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距离市区较近的矮山中学复读,妹妹也转学到这所学校重读初一,她转学的原因,倒也简单,用父母的话来讲,从家到矮山中学的交通方便。

复读这一年,我曾给在家务农的东写过一封长信,在信里写我加入共青团时十分想他。嗯,复读这一年,由于我比较认真学习,所以第二次中考的成绩比第一次的多了两百几十分。不过,我并没有读高中的念头,因此随便填写中考志愿。我没有读高中的念头,与父亲、姐姐的态度有很大关系,他俩当时一而再地反对我读高中,一致认为我读高中不如在家耕田种地划算。

2001年,秋天,在母亲的坚持下,我再次怀着复杂的心情到原先读过初中的石别中学读高中,当时选择石别中学,理由:学费便宜。记得高一军训刚刚结束,我便迫不及待地给东写一封长信,信里写道:“东,时隔一年,我又回到我们曾经读过初中的学校读书了,校园依旧,教学楼依旧,教室依旧,宿舍依旧,食堂依旧,老师依旧,唯独欠缺了熟悉的你,感觉有些遗憾……”信里,附寄照片一张。可能是东没有回信的想法,也可能是村里寄信不便的缘故,我将信寄出后,仿若石沉大海。

由于我读高中,致使家里缺乏劳力,光景比较难过,以致父亲和母亲吵架的恶习更加严重了,每次吵架之后,父亲对我的埋怨就会加深一分,在村里到处跟人讲我如何如何不听话,又如何如何不愿在家耕田种地……结果村里很多亲戚对我颇有微词,经常人前人后说我不懂事、好吃懒做,我虽不是特别介意这些亲戚的看法,但也觉得被人整天指指点点始终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周末学校放假我极少回家。然而,周末极少回家,虽然躲开了父母的争吵声、亲戚的指点,却也导致了对东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

2003年,一个秋日的午后,我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东邻居家的孩子轻轻对我说:“四哥,你知道吗?东他爸昨天病死了!”这个消息,令我呆若木鸡,心神恍惚起来。当我回过神后,午饭也不吃了,直接提着空的饭盒,三步并做两步走回宿舍,扑在床上,悲伤不已。后来,本想请假回家看东,只是写好假条时,我犹豫了,心里十分害怕与东见面,于是内心经过一番苦苦挣扎之后,我撕毁假条,叫一个同学把我锁在宿舍里面……

半个月后,我有事回家一趟,母亲跟我说,东的父亲埋到地下八、九天左右,城里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开车来到东家,要东拿出一万元给他们,他们就不把东父亲的遗体拿回城里火化,结果东和他母亲一时拿不出钱,他父亲的遗体当天就被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强行拿回城里火化了……听完母亲的话,想到无论古时还是现代被人挖掘祖坟始终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我登时暴跳如累,却也更不敢跟东见面了,害怕见面时候随口说出的一、两句话,就会触及他心里的痛楚。所以,第二天早晨,天刚刚亮,我就急急返回学校,怕碰见东,不敢在家里多逗留一天。

记得从高二到高三毕业,由于怕见到东,我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即使生活费用完,也是托与我同村的同学帮拿,或者打电话叫父亲或哥哥送来学校。周末跟慧、瑞到街上吃小炒喝酒,我恍惚间经常想起东,想起和他一起走过的少年时光。于是回到学校,几次提笔给东写信,-写好,装进信封,思索半天又撕毁了,结果高中最后两年再也没有给东写过一封信。东呢?我读三年高中,他没有来学校看过我一次。

2004年9月,一个天气炎热的夜晚,想到竖日自己便要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读大专了,我决定和东见一面,于是到村里的灯光球场瞎逛,选择灯光球场,是因为直觉告诉我:东会出现在灯光球场上,后来正如我所料的一样,我确实在灯光球场上见到了东,我感觉到两年不见东变得成熟了很多,当他熟练地递烟给我时,我并不惊讶,只是笑着和他聊些旧事,不提他父亲片言只语,怕触及他的痛楚。实际上,我很想知道东后来有没有到城里拿回他父亲的骨灰,很想知道东将他父亲葬在何处。最后夜深了,我跟东说:“我明天去学校了,过年回家我再请你喝酒!”东点点头,这一年东21岁,我20岁。

回想往事,大专三年,我没有给东写过信,尽管父亲已不埋怨我读书,尽管那些曾经抱有成见的亲戚对我大为欣赏,我仍不喜欢回家,于是一年之中与东见面只是一、两次,对他的情况很不清楚。从表面上看,东的家境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还是一间破旧的瓦房,他母亲依然体弱多病,她每回见我总是叫错名字,叫成哥哥的名字,我也不点破,只是耐心听她唠叨:“强,蛮久都不见你来我家玩了。你看,我家穷死了,现在都还住瓦房,都不知道去哪里帮东找个老婆……你看村里,像我家东这般年纪的后生都有小孩子了,东都还没有老婆……”她讲到这里,我总是笑着跟她说,东以后总会有老婆的。

“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都安拉仁那个地方,都还没走出过河池半步。不像你,到处都可以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两句话,东笑着跟我说时,是2009年1月的一个夜晚,当时我和东在表侄家喝完酒后,两个人摇摇晃晃走到表侄家的新房外面,背靠着墙抽烟,我听了东说的话,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撒进风里,然后笑着跟东说:“以后我们有钱了,就坐飞机去泰国看人妖,去台湾开养猪场!”东听我说完,呵呵笑个不停……这一年,东26岁,我25岁,我们孑然一身。

当然,东也有让我无言以对的时候,27岁的他笑着跟我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谈过一场恋爱,没跟女孩子牵过手……现在村里像我们这般年纪的女孩子早都嫁人了,她们的孩子都已经四、五岁了……比我们小的女孩子又觉得我们老,看来我这辈子是个光棍了……”我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于是选择沉默不语。对于东这个一直坚信结婚、生儿育女才是完整人生的人,我觉得,他一定会把握好他的人生……

永远的痛

文/王威亚

老父亲已是耄耋之年的人了,母亲活着的时候,做儿女的我们总认为老两口能互相依靠、关心体贴,用不着替他们多操心,所以有些事情总是不急着去办。那一年腊月,母亲说想去旅游,因为后半年工作忙,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谁料一个月后,母亲被诊断出脑瘤,接下来的一年都在全国各大医院奔波。母亲离开我们后,未能如愿的旅行成了我们心中永远的痛。

“百善孝为先”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但行孝要及时,恐怕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在谈到孝敬老人时,许多人都会说,父母的身体尚好,自己得抓紧时间赚钱,等有钱了,一定会好好地孝敬老人。但我们不能忽视的是,父母会一直等到我们有钱有时间的时候吗?母亲的遗憾让我们做儿女的更加坚定了一句话——行孝要及时,莫等空嗟叹。

母亲去世后,根据父亲的爱好和心愿,我们陪父亲外出游览了延安革命老区,父亲在亭台宝塔前驻足不忍离去,只叹老年手机功能不全,不能拍照。旅游归来后,我们立即在网上为老父亲买了一款多功能手机,父亲高兴地说:“知我心者还是儿女呀!”夏天到来蚊虫叮咬,我们及时为父亲买回了新蚊帐。父亲有些纳闷地说:“去年的旧蚊帐不是还能用吗?何必再浪费钱买新的?”我们说:“去年的旧了,还有个小孔,蚊子会钻进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要太节省了。”父亲高兴地连连点头。

父亲的生活起居我们处处操心,见他走路摇晃,就给他买了龙头拐杖;新款老人鞋一上市,就给他换一双穿;发现父亲耳背,就及时给他配了助听器。老人想到的事桩桩件件我们都办得妥帖,没有想到的事我们也都办得圆圆满满。

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时这么多年,老人为了下一代的成长付出了太多。当父母年老的时候,儿女一定要多和老人交流,明白老人的需求。多体谅老人,多抽时间陪伴老人,让老人度过幸福的晚年。

戏迷父亲

文/张晓奔

周末回家,刚走到胡同口,就听到一阵咿咿呀呀唱戏声和锣鼓的伴奏音。不用猜,我知道这是父亲的“百姓戏台”,又在上演好戏了。

说起来,父亲对戏曲的痴迷,从童年时就开始了。那时逢年过节,周边村子常有戏班子来演出,他年龄太小,独自不敢走远路,常央求爷爷带他去看戏,像《秦香莲》《打金枝》《卷席筒》等经典豫剧,反复看了多少遍都不厌倦。时隔多年,他还能准确背出很多剧目中的戏词。

随着电视机的普及,戏班子几乎在农村绝迹,父亲就在电视里看戏,却总觉得不如现场看得过瘾。有段时间,他在省城一处建筑工地打工,那里附近有个茶楼,时常有戏班子来唱戏,他为了能进去听戏,几乎天天去喝茶。等到工程结束时,别人都赚了不少钱,父亲的口袋里却所剩无几——大部分付了茶钱。这件事不但惹得工友笑话,连母亲也责怪他,毕竟父亲的收入是家里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父亲也为此自责,就不大舍得花钱去看戏了。为了赚钱养家,他先后辗转了许多地方干活,直到家里的经济状况渐渐好转,才停止了流浪的脚步,回老家开了一家小超市。生活安定下来,父亲又开始痴迷于戏曲。最开始,他常去公园的露天广场,那里不时会聚集一些戏曲爱好者,他们自唱自演,自得其乐。父亲有时也会唱上一两段,抒发心中的热爱。

一年秋天,绵绵秋雨连下了好几天,父亲又想听戏了,在家里急得团团转。正巧一位戏友打来电话,也说在家里很无聊。父亲灵机一动:“你叫上几个老朋友,都到我家来!”没多大工夫,几位戏友一个个冒着雨都来了,小屋里顿时热闹起来,他们一起吹拉弹唱,十分尽兴。期间,不知是谁感慨了一句:“再过些天,外面就冷了,咱们更不能到公园去唱戏了,要是有一个这样的地方,时不时让咱们过过戏瘾,那该有多好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帮朋友离开后,父亲绕着家里六间宽敞的正房转来转去,决定把其中两间房子腾出来,专门让大家来唱戏。想到就做,父亲很快把屋里的东西搬到了西厢房,又仔细粉刷一遍,先后添置了音响、乐器,一切准备妥当,他才给戏迷朋友一一打电话。大家都为父亲的无私奉献点赞,并且约定,每周三和周日,都到我家来唱戏、听戏。

如今,父亲的“百姓戏台”已经办了三年多,日常用于添置设备、请大家喝茶等大大小小的花费,几乎花掉了他经营超市一多半的收入。刚开始,我对父亲的行为不理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看到父亲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就连曾经痴迷于打麻将的母亲,也跟着学起戏来,看到他们开心,我也开心。

戏曲是我们传统的民族文化,父亲搭建的这个小小戏台,不仅满足了自己的爱好,也给更多戏迷带去了精神上的享受,愿父亲的戏迷人生,能够演绎出更多精彩。

内人党

文/杜强

自高级社到人民公社化后,农村经济主要以集体经济为主,土地、牲畜、农具都属于集体,农民将自家饲养的牲畜上交生产队后,需要饲养的场地,大柜的场面平坦广阔,正好建设羊圈,这样父母家与羊圈相邻。

1959年的冬季,父亲突然发起了高烧,全身发冷,还有点关节痛,开始父母以为是感冒,没有太多的关注,但几天后又高烧起来,在降烧后全身乏力,并且出现了间断性的高烧,母亲就让父亲到到卫生院看看,到了卫生院,才知道得了布病,该病是由羊传染的一种易感染传染病,在周围村有不少得此病的,国家专门派了医疗队进行防疫和治疗。

布病又叫布鲁氏菌病,布鲁菌病在国内,羊为主要传染源,村民接羔为主要传播途径。皮毛、肉类加工、挤奶等可经皮肤黏膜受染,进食病畜肉、奶及奶制品可经消化道传染。

由于羊圈离家近,村里安排父亲冬天喂羊,喂羊的任务就是白天清扫羊圈卫生,准备晚上的饲料和羊草,照顾小羊羔,晚上就是接羊羔,防止天冷出生的羊羔冻死。冬天是布病传染的高发期,父亲被传染了。

父亲在四环素,链霉素的陪伴下,整整半年多才控制了病情,全家五口人的重担就落在母亲的身上,日子过的很是清苦。

1961年,生产队觉得父母的窑洞位置不错,正好可用作饲养园,在生产队的帮助下,父母在爷爷的老窑前选了一块地基,盖了两间房。

元山子的村民都是来自晋西北,习惯了窑洞的冬暖夏凉,因此房子在村里没几间,父母当时也是很时尚的。

房子屋顶由两根檩子,房顶两侧分别有14条椽子,在房子的中部有一根横梁,横梁上的柱子顶在中间的檩子上。木窗户分为两部分,下部分由四块琉璃组成部分,上部分的中央为横四竖八的窗子,两边分别有一个耳窗,耳窗内部为拉不断结构,窗子和门之间有土墙分开,门为两层,内门为双扇,左扇的中央靠右侧为门鼻,右扇的中央靠左侧为门挂,用来锁门,外门为风门,是单扇门,风门的上方安装两块琉璃,白天双扇门拉开,风门上的琉璃可以采光,晚上两门关闭可以保暖。

进屋后就是家中的地面,大约占了房子面积的五分之三,门左侧为南北的顺扇炕,地面靠后墙摆着一个六尺大红柜,地的右侧靠东墙摆放着水缸和面瓮。灶台就在进入家后的门口处,典型的老后山人对房舍的设计,看来是按母亲的想法而盖的。

那时爷爷奶奶都已离开人世,后边的窑洞东边的两孔住着大爹大妈,西边的三孔窑住着四爹和四妈,我们住在了四爹他家的前面,三兄弟又住在了一块。

全家搬入新家后不久,三姐出生了,这一年为牛年。父母的担子又重了一分。

自1961年以来,国民经济进行了调整,“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下,元山子村农民又分了自留地,在房前屋后可以种植一些瓜果蔬菜等,可以喂养一声小型的牲畜,日子又有了好转。

1964年农历5月24日,我轻轻地来到了人世,没带来一片云彩,据妈妈说我是下午6点左右出生,当时正下着雷阵雨,我出生后,雨过天睛,太阳从西边的云缝中钻出来时,发现已换了乾坤,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云朵片片。

大姐已经上了初中,在铁沙盖上学,每周回家一次。二姐没有上学,原因是送不到学校,宁愿在家里干活,就是不愿意上学,父亲前脚送她到了学校,后脚她就跑了回来,打骂都不管用,父亲只得随了她意。

家里父母两个主要劳力,还有二姐半个劳力,工分挣的还是可以,除口粮可以挣回来,还可分点红,父母的日子又好了起来。

1966年大姐初中还没有毕业,学校就开始停课闹革命了,大姐只能辍学回家,乡村比较平静,虽然有些风声,生产还能有条不紊地进行,只是开会学习明显多了起来,父母晚饭后都要去队房子学习报纸或文件,平静的乡村如微风吹过的水面,出现出几纹的波褶,如暴风雨到来前的平静。

报纸上的口号越来越多,越来越严厉:打倒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牛鬼蛇神,地富反坏右,只许他们老老实实,不许他们乱说乱动;以毛泽东思想为武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彻底揭露,彻底批判,彻底打倒,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元山子村也有了农宣队,好多村里的懒汉和穷汉,摇身一变就成了村里的高级社员,他们在村里的权力很大,大到想斗谁就斗谁的地步。那段时间,村里成分不好的人,特别是地主,经常被批斗,美名其曰:改造花岗岩脑袋的世界观,在批斗会中,还有许多陪斗的地富反坏右,开会前让他们唱《认罪嚎歌》其大意是:我是牛鬼蛇神,我是牛鬼蛇神,我有罪!我有罪!我对人民有罪,人民对我专政,我要低头认罪。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我要是乱说乱动,把我砸烂,砸碎,把我砸烂,砸碎!唱不好那是要坐飞机的。

每天都有批斗大会,村干部也要被批斗,坏分子还要被批斗。农宣队有一个高级社员,以前看上了一个女人,人家不理睬,他就以生活作风问题,让她戴着大纸帽,胸前挂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我是破鞋”进行游街。村子里乱了,今天这个队干部逃跑了,明天那个地主也跑了。

报纸上要求破”四旧”,大爹、父亲和四爹坐不住了,特别是四爹,他在外边工作,知道外边世界的混乱,他将这些告诉了大爹和父亲,三兄弟经过商量后在一个晚上,将家中所有的书籍付之一烛。真的可惜了,有一部分书还是比较珍贵的。

父亲由于当过顽固军,尽管是被迫的,但也是有历史污点的,在晚上开会时会点到他,父亲回到家总会闷闷不乐,母亲让他放宽心,别人是无竟识的,不要计较。可怎么能不计较呢,只是母亲安慰罢了。

父亲和母亲不敢高声说话,父亲有时会说出对村里不满的话,都让母亲怼了回去,母亲的意思就是你现在这样子,孩子们还想好呢,别害了孩子。

随着叛徒、内奸、工贼在内蒙古的代理人乌兰夫被打倒后,内蒙各地又开时挖”内人党”,又被称为新内人党。

那天父亲和往日一样,早晨起来后,挑着木桶来到了井房,冬天的井房,由于用辘辘绞水倒水会酒到地面上,地面上的积冰越来越高,积冰太滑,井房中站人的地方越来越小,挑水的人只能排队在寒风中等待,父亲站在他人后边,听到人们议论,才知道五叔昨晚上被挖为内人党,父亲正要问讯时,村里有个叫顺良的人挑着桶来到,看到父亲后,有点惊讶地对父亲说:三叔,你不知道?杜五坦白了,说你是内人党,快去坦白吧。

父亲听了后,连水都不挑了,把水桶送回家里,就把这事和母亲说了,母亲顿时慌了,早饭都没心思去做,站在地上不停地说:“这个杜五,怎么能这样呢?”

父亲坐在炕沿边,低着头吸着旱烟,滋滋的响声中,浓浓的青烟遮挡得面孔模糊不清,只看到烟锅一闪一闪的红光。

母亲有点激动,胀红着脸冲着父亲吼着:“别熏了,说话呀,到底怎么办?”

父亲好长时间才从嘴中嘣出一句话:“去坦白,还能怎么办。”

“你能说清楚?这个杜五,咱没有得罪他,他怎么能这样呢?唉”,母亲叹了口气。

“不坦白,你说怎么办?”父亲狠狠地说着。

“没有的事,怎么能坦白?”母亲很不甘心。

“不坦白能让你过去?”父亲有点无奈。

队房子在西圪蛋,离父母家不远,母亲陪着父亲很快就到了,一进门,炕上靠着卷起的被子卷半躺着两个高级社员,还有一个高级社员坐在炕沿边上,在他的右侧有个土火炉,风吸着中燃烧的煤呼呼作响,炉盖打开着,亮红的炭块发出逼人的炽热。五叔双臂被绳索弯曲着绑在后边,身子紧贴在土炉上,头向着敝开盖的火炉口,脸部通红,汗水落到炉盖上,发出嗤嗤的响声,哆嗦的双腿让身体晃晃悠悠。

母亲看到这场面,吓得坐在了地上,父亲将她拉了起来。

“你们来干什么?”那个坐在炕沿上的人漫不经心地看着父母。

“我坦白,我是内人党。”父亲嘴唇有地颤动,脸上不自觉抽动了一下。

“不,不是啊,关柱子,你,你也知道你三哥啊”母亲赶紧替父亲求着情。

那两个躺着的高级社员坐了起来,靠外边的一个瞧了母亲一眼:“你知道什么,你说不是就不是?”

“你先回去吧,杜三留下来。”那个坐在炕沿边的人淡淡地说着。

母亲被撵了出去。父亲被留下来交待问题。

父亲的坦白,让三个高级社员很振奋,有点守株待兔的喜悦。找到一个突破口。

“杜三,你什么时间加入内人党,你的介绍人是谁,你与谁联系?”

“四九年在呼市加入的,是任某某介绍的,我就和他联系。”父亲将他在呼市当伙夫和当逃兵时一块的任某某说了出去。

“你与杜五是什么关系?”

“杜五是我的远方兄弟。”

“你和杜五在内人党内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杜五是内人党。”

“任某某与你怎样联系的?”

“我们一块给顽固军做饭,一块从呼市逃跑。”

“现在有没有联系?”

“没有,他回来不久就死了。”

那个没有说话的高级社员说了话:“杜三不老实,拿死人说事,让他坐飞机。看他交待不交待。”

两个人将父亲的手臂向后拧了起来,痛的父亲将腰弯曲了起着,另一个将父亲的耳朵向后一缀,将父亲的头扯了起来。父亲第一次坐了飞机。

整整一天,父亲就在队房子里和五叔做着伴,父亲没有被绑,只坐了一回飞机,母亲中午送来的饭也没有让吃。

内人党1947年已经解散,1949年根本就没有了内人党,父亲53年以后已经不是村干部,与干部扯不上关系,也没有人说父亲是内人党,因此晚上父亲就回到了家中。

五叔不是内人党,他是被他家的亲属坦白出来的,两天后也放了出来。

五叔没有说父亲是内人党,顺良子给父亲开了个大玩笑。后来父亲对我说,那人心眼不好。

挖内人党运动在1969年停止,但文革运动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羊头往事

文/孙元发

农村包产到户以后,我家每年都养十几只羊,春节前挑肥壮的杀了,将羊肉卖钱,补贴家用。

羊的性格温顺,但是倔强,杀羊时,它一声不吭。由于场面过于安静,左邻右舍也不知其详,所以父亲把羊肉快剔好的时候,就派我到村里广播室,把卖羊肉的消息用大喇叭广播出去。

一只羊没多少肉,很快就卖完了,买肉的村民和帮忙的屠夫都走了,地上只剩下羊头、羊蹄、羊下水这些东西。剔下来的羊骨头早用大刀剁成了块儿,就胡乱堆在宰羊的案子上;羊皮挨着肉的一面也撒上了一层盐,晾在柴草屋子里阴干,等明年开春请人鞣好了,能做一条暖和的羊皮褥子。

羊下水的料理每年由母亲负责,而收拾羊头上的细毛则是父亲的事。腊月里的乡村,夜晚格外漫长,于是父亲就用清理羊头上的细毛来消遣晚上的时光。烧开一大盆热水,把羊头放里面煮一煮,等毛孔张开了,父亲就开始拔羊头上的毛——先是直接用手一撮毛一撮毛地往下薅,这时候盆子里的水温还很高,父亲一边双手用力地从羊头上往下薅毛,一边被热水烫得龇牙咧嘴地叫。等羊头上的毛被薅得差不多了,就把羊头拿到已经温了的盆子里涮一涮;等到晾干之后,父亲戴上老花镜,把羊头放在灯下的桌子上,手持一把大号钢镊子,开始拔用手薅不下来的细小绒毛。父亲有时把羊头放在桌子上,有时就干脆放在膝盖上摆弄,神情专注地像是在把玩一件价值连城的文物,又像是洋洋自得地欣赏着一件自己创作的艺术品。开始的时候,我还坐在父亲旁边看看热闹,可看着看着就困了,于是躺下去睡了。第二天早晨起床,一睁眼就能看见桌子上那个白生生的收拾好了的羊头。

母亲厨艺了得,炖羊头和羊杂儿是她的拿手好戏。春节前,母亲把羊头、羊蹄、羊下水炖好了,孩子们却吃不到嘴,这些东西要留着正月里招待客人用。我们能尝到的就是用捞净了“干货”的肉汤来烩白菜,味道也非常好;偶尔还有一些大一点的肉渣儿,让我和哥哥妹妹们争抢。这种肉汤富含胶原蛋白,放凉了就会凝固成黑色的皮冻,盛在盘子里颤颤巍巍的,清香爽口,也是很好的下酒小菜。做热面汤的时候舀上一勺肉汤皮冻,屋里立即就会升腾起一股带着膻味的香气。

北运河岸边的故乡人吃羊头肉讲究,不像城里人胡乱地切在一起吃——羊舌、羊耳、羊脸,特别是那两只美味的羊眼,要分别切着吃。即便是放在一个盘子里,也要分着切,分着摆放。就是同一个羊头,每个部位的味道和口感也大不相同,要充分享受美味,就不可放在一起胡吃海塞。切好的羊头肉整齐码放在盘子里,撒上蒜片,淋上少许醋和香油,就是一道招待贵客的凉菜。

过了正月十五,家里已经没有了任何荤腥,我和哥哥就想起了放在屋外窗台上的羊头骨。我们找来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子,小心地砸开脑盖儿,里面的羊脑很香。

然而,给人们带来无限口福的羊头却一直饱受非议,一句“挂羊头卖狗肉”,让无辜的羊头一直挨骂。可什么东西都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狗肉比羊肉贵多了,还货源紧张。挂着羊头卖狗肉是真没有必要了,挂着羊头卖其他动物肉的事儿,倒也有人在干。我就吃过“假羊肉”——用便宜的鸭肉混杂羊肉冷冻后切片,来冒充正宗羊肉片。有一阵子,传说有的羊肉串里掺杂着耗子肉,很多人恐慌得都不敢吃羊肉串了。当然,这是地地道道的谣传。真正的大量耗子肉哪里去弄?一只大耗子才能剔下多少肉?实际情况是,山东、江苏一带养殖海狸鼠和狐狸的人特别多,屠宰场里剥了皮的海狸鼠和狐狸肉很便宜,不法商贩把它们裹进羊肉羊油中,卷成卷,冻实了冒充羊肉卖,这种肉可以吃,但是不好吃,主要用途都是用来做鱼饲料。

现在过年,再也吃不到父母做的那纯正的羊头肉了。

给爱留着位置

文/果子

去朋友家玩,见到了他的女儿贝贝,一个六岁的女孩子,是个盲孩。

坐下闲聊的片刻,我们的烟抽完了,朋友便叫贝贝到小区门口的小店去买。我说还是我去吧,朋友却说不用:“贝贝已经很熟悉小区的路了,她可以买得到的。”贝贝摸索着出去了。  

只是我依旧困惑,再问道:“我去不是更方便吗?”  

朋友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来,说道:“你以为我真的没烟哪?其实是故意让她帮忙买的。因为即使帮我们买这么一点点小的东西,她也能感觉到自己被我们需要着,而不是个累赘。”

听罢,我心中震撼,为这个父亲给女儿细心留下的爱的位置。

回到家,我刚跨进家门,父亲正好要出去。他从衣架上取下大衣套在身上,匆忙出门。我一把拦住父亲:“外头冷,你把扣子扣上吧。”  

父亲连忙闪身,挡住我的手道:“一出门,***就会给我扣上的,让她扣吧。”父亲刚走到院子里,母亲果然一边亲切责骂着,一边帮父亲扣好大衣的扣子。

爱的本身是互相给予,或许在给对方爱的时候,也别忘了给他留着一个爱的位置。

父亲的“魔爪”

文/董军

父亲从凳子上跳下来,拍拍手,用力推了推衣柜门,那门严丝合缝。好了,父亲说,朝我得意地咧嘴一笑。父亲告诉我,是门的螺丝松动了。那个螺丝小得肉眼几乎看不见。父亲没用任何工具,就以他粗厚的手指,不可思议地将它重新拧紧,门就乖乖地归位,不会一碰就脱落了。

螺丝,在父亲的眼里,就是一个玩具。一部汽车身上的螺丝数不胜数,父亲却对每一颗都耳熟能详,玩弄于股掌之间。作为一个开了一辈子汽车的老司机,他对汽车的构造、每个部件的机能,都烂熟于心。小时候我经常跟父亲跑长途,那时候县城的公路颠簸不平,汽车时不时会抛锚。父亲拿着一个扳手,仰卧着身子钻进汽车底下,敲敲打打,过不了多久,汽车就修好了,重新上路。我看着父亲油腻腻的手,惊异于它的无所不能。父亲觉得,无论是司机还是修理工,都是一门手艺,都是靠手吃饭,都要有过硬的本领。在他眼里,汽车就是一道配料亘古不变的菜,他就是厨师。汽车保养得好不好,行驶得是否平稳安全,就像菜是否可口一样,与厨师的水平密切相关。他特别鄙视当下混了驾照的年轻人,认为他们对汽车部件屁都不懂,出了点故障就叫修理厂来修。算什么手艺,他说。

父亲退休后,告别了他钟爱一生的汽车,手却闲不下来。他没事就到我那去转悠,有点像没事找事。发现一点需要修理的事情,就像逮着了汽车的故障,兴奋不已。厕所里的水龙头漏水了,他找来点布或绳子,把水龙头拆下来,在水管上或缠或绕,再接上,就不漏了。屋顶的灯坏了,他爬上去弄一会,“啪”就亮了。有一次,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运转不起来了,满厨房的油烟。他看了看,断定不是抽油烟机的问题,而是插座没电。他用电笔一式,果然不出所料。是有一节电线坏了,他说。电线是暗线,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只有把埋线路的墙体全部凿开。父亲想了个办法,接了一条明线,保证了抽油烟机的正常使用。虽然那根明线像道长长的疤痕,不太好看,却解决了大问题。这让我觉得父亲宝刀不老,手艺高强。那之后,父亲在我这里放了个“百宝箱”,里面放满了起子、电笔、钳子等一应家庭维修必需的工具,便于在我这里修理水电。

父亲的手艺在向水电之外更广阔的领域扩展。有一阵子,他做起了折叠椅。假如说电啊水啊等修理工作与汽车有共通之处,都属于机械设备之类,他一通百通,我尚能理解,可木匠活和汽车却毫无关联。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琢磨并掌握了做折叠椅的窍门。他去厂里找来人家弃置不用的木料、一些小小的不起眼的破碎零件,借来锯子、刨子等工具,在家里没日没夜地鼓捣,几个月的时间,竟奇迹般地做出了六张折叠椅。做工虽然有些粗糙,不那么精致,但像模像样,坚固耐用。父亲用天蓝色的油漆刷得油光锃亮,远远看去,与买来的成品几无二致。我拿了几张到家里。坐在那折叠椅上,顿一顿屁股,稳稳当当。不禁感叹父亲真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他的手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有一天,父亲在骑自行车的途中右手被迎面驶来的汽车后面的挡雨板刮伤了,做了缝合手术。手术不太成功,他右手的大拇指被一块皮黏合着,不能完全张开。为此,父亲很痛苦。父亲一辈子的才干、手艺全在那十根手指上,最为关键的大拇指不能随意屈伸,意味着他赖以炫耀的手艺恐怕再也不能通过他的手展示出来了。

养乳鸽

文/吴长海

我8岁那年,父亲不知从哪儿弄回来两只小乳鸽。这对小乳鸽还不到一个月,翅膀刚刚长出粗毛,一双漆黑的眼睛四处张望,望着这两只小精灵,我们兄弟三个都喜欢得不得了。

父亲对我们说:“你们喜不喜欢小鸽子啊?”我们立马齐声应道:“喜欢!”“喜欢就每天去外地多捉虫子来喂小鸽子。等过一两个月小鸽子长大晓得飞了,它们就能出去找食了。”父亲又说道,“小鸽子长大后每月能孵一窝崽(两只),到年底,我们家就有十几只鸽子了!”“那鸽子长大后我们能不能杀了吃呀?”我问父亲。“当然能。我买鸽子养,就是为了以后杀给你们吃,让你们长好身体。现在你们的任务是要把鸽子养好养活。要是养死了,谁也别想吃鸽肉、喝鸽汤!”

打那时起,我和弟弟们就每天到外面去捉蝗虫和小鱼小虾回来喂鸽子。那时鸽子太小,不知道吃东西,非要人喂不可。没想到小鸽子吃了两天蝗虫和小鱼小虾后就开始拉稀。我和弟弟们都吓不过,生怕小鸽子死了。

“爸,鸽子今天怎么不吃不喝啊?”我忧心忡忡地问父亲,“是不是病了?”

“怎么?才养两天就病了?”看父亲那模样,也很着急。

“那怎么办呢?”我急急地问父亲。

“等我去问问你表叔就知道了。”父亲说。

那晚,父亲硬是走了十几里山路去了表叔家,因为鸽子就是在他家买的。表叔是兽医,肯定知道鸽子生病是怎么回事。

“不要紧,”父亲一回到家就对我说,“你表叔说了,鸽子不吃活食(指小动物),吃了就会生病。明天给点米饭吃它就会好。”

听了这话,我们三兄弟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果然不错,后来,我们每天喂半生不熟的米饭给鸽子吃,没几天它们就生龙活虎一样活泼可爱了。

大约过了一个月,这对小鸽子在我们三兄弟的精心喂养下就能展翅高飞了。后来正如父亲所说,到这年年底,我家就有了十几只鸽子,家里堂屋的墙壁上做了一排鸽子笼。

到了第二年,我们家就再也没有让鸽子继续发展了,在小鸽子开始学飞的时候,就把它们杀了清蒸来吃,这时的小鸽子肉嘟嘟的,又鲜又嫩,我们连骨头一块都吃了下去。说杀鸽子,其实不是刀杀放血,而是将小鸽子拿到水里灌死。如今想起来也够残忍的。

真要感谢那些小鸽子。在那个极度贫穷的年代,我们三兄弟每月还能吃几只那么嫩的鸽子,也算是很幸运的了。

另类的父爱

文/刘希

18岁那年,情窦初开的我和一个男生相爱了,放寒假了,我们鸿雁传书,那天收到他的来信时,我接了一个电话,看了一遍后放在书桌上,急匆匆就出去了。

回来时已是十一点,刚好父亲在吃夜宵。见我进门,父亲放下筷子,对我说:“小希,来,陪我喝两杯?”一向严肃的父亲很少跟我这般亲昵,我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搬了个小凳坐在他身边。

父亲洗了两个空杯子,倒了两杯白酒,把一杯推在我面前,示意我喝。我推脱:“爸,我不能喝酒!”“我看你前几天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还说不能喝酒?”我惊讶了,那晚,同学过生日,我差不多十二点才回到家,是母亲开的门,我怕他们生气,尽量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父亲一向瞌睡大,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想起那天的事,我只好如实地回答:“嗯,那天是喝了些,小枚过生日,小枚你认识的。”他望了一下我,点了点头。

“爸一直不希望你喝酒,但今天破例!”父亲兴冲冲地说:“你知道吗?爸今天发现你长大了,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我也很得意:“我今年都19了呢,爸,你还以为我还是那个黄毛小丫头呀?”

“嗯,陪爸喝两杯,我也好久没这么开心过,我们父女俩今天畅快地喝!”他吩咐母亲再炒几个菜,母亲也不拦着,我便放下心来。“喝就喝呗,何况我酒量不错。”我在心里窃喜。

父亲喝了酒后,话特别的多。他说着我小时候的趣事,譬如,每次我做错事,他严厉地批评我后,我会趁他不注意,不是在他背上贴上乌龟图画,就是在他鞋子里放上蚯蚓;譬如,我小初升考上全乡第一名,我考上重点高中,而且超分数线30分,还有,我的处女作在报刊上发表,他都高兴得一宿未睡。父亲还说,我在小学三年级时给他写过一封信,好多字不会写,就用拼音代替,内容是关于劝他戒烟的,那次看了信后他就真下决心把烟戒了,这事他一直都忘不了。我从不知道我是如此的让父亲骄傲,也不知道我对他有这样大的影响,这些事,我很多都不记得了,可父亲却如数家珍地说着。我听着听着,惊讶又感动。

那天,我喝了多少杯酒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父亲一直劝我:“在家里没事的,敞开肚皮喝,有我在。”我喝得畅快极了。醒来后是第二天早晨,我找不到男友的信,并且头痛欲裂,直喊难受,母亲一个劲地骂父亲,说哪个当爹的像他那样,灌自家的孩子酒?

返校的路上,我在大衣口袋里发现了男友的那封信,上面还附了父亲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的宝贝,请原谅爸爸好奇心太重了,偷看了你的情书,我这才发现,你长大了,有谈恋爱的自由了。但是,爸爸很为你的安全担心,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知道自己的底限,我现在告诉你,你能喝的,也就是七两五十六度的白酒,还有三瓶啤酒,不超过这个底限,你就是安全的。孩子,爸爸希望你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一刻,我的泪,就那样肆无忌惮地落下来,浸润了父亲的字迹。我也终于读懂了父亲。

满月

文/爱燕飞

满月

破旧的寒窗外,残叶呜咽着秋风的萧凉,枯木疏影横斜。月如流水,静静地倾泻一地的琉璃白。

星星几盏,没有灯火。凄凉的三两声虫鸣是深夜里这个小乡村的全部格调。

在这人们都已熟睡的夜半,小妹是被恶梦突然惊醒的。

小妹还只是个孩子,今年刚满十二岁,六年级,品学兼优。熟悉的人都叫她小妹,她也喜欢大家这么叫她。她的家离学校并不远,但她却和许多远方的同学一起寄住在学校里。

学校是乡村小学,条件并不好。在和邻近几个村的小学并校后,愈发拥挤。一间狭小的屋子里,放着六个高低床架,每个床位挤两个同学。

挤着二十多人的狭小空间里,空气略显污浊,但却也弥漫着些许温暖,滋润着小妹空寂冰冷的心。

小妹噙满泪水的双眼,仔细凝望着那片不怎么明亮的星空。舅妈曾经告诉她,人死后,双眼会变成一颗闪闪发光星星默默注视着她所爱的人。星斗漫天时,月明星稀时,乌云密布时……小妹一直在寻找。可是这两年的时间里了,小妹却一直没有找到那颗应该一定默默注视着她的星星。

月愈发明亮,星空黯淡了些许。虫眠没了虫鸣,宿舍里均匀的呼吸声宁谧愈发深了的夜。小妹偶尔会失眠,譬如今夜,噩梦惊醒的她往往难以重新入睡。

不记得多少次,夜半惊醒的她泪眼婆娑,白天人前乐观坚强的微笑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溃退。她毕竟只是个孩子,但却已足够坚强。

三年前,小妹的父亲从戒毒所回到了家里。为期两年的戒毒,让那个男人突然改变了许多,不再懒散,不再游手好闲。他的洗心革面,给这个小妹期望美满的家带来了温暖的希望。家依旧是简陋的家,但母亲、哥哥和自己,加上戒了毒改邪归正的父亲,就是一个孩子最简单也最真实的幸福。属于一个家应有的幸福。那一年的中秋,或许是她自出生到现在最美好的记忆。

那一年的中秋,满月高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火堆旁,最真实地感受着那简单的幸福。小妹一直以为,这样简单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好景不长,希望很快变成了幻想,最后破灭。

那个让小妹母亲又爱又恨的男人,再一次在毒品的诱惑中彻彻底底地沦陷。

两年前,小妹十岁。那一天,雨纷纷扬扬,那是小妹的母亲看到的最后一场雨,也是小妹和母亲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场雨。

小妹的母亲因为长期过度的劳累,积劳成疾,最后被检查出患了肝癌,晚期!!那天小妹刚收到自己的期末考试成绩单,全乡第一名。然而她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宣泄,便被生生冻结凋谢在那场雨中。

小妹的母亲走的那天,简陋狭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小妹的舅妈哽咽着问小妹的母亲,后不后悔,嫁给了这样一个人……那一刻,小妹的母亲是清醒的,却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那个男人一眼。但小妹清楚地看到了母亲眼里涌出的泪水,流过枯瘦的面庞……那时,那个让亲朋痛恨却又和小妹有着无法割舍的亲情的男人因为骑摩托车出了事故,折了一条腿躺在旁边,自顾自呻吟着。当年,小妹的母亲不顾娘家人的劝阻,义无返顾地选择了这个男人,这个懒惰、懦弱、无能的人。到现在,她付出了所有,却终究要面对这样一个残破的结局。

小妹的母亲走了,带走了小妹所有的快乐,只留下无尽的哀思和怅惘。两年来,那个男人,也就是所谓的小妹的父亲。跛了脚,却依旧拄着拐杖自顾自地混着日子,抽大烟、赌博,夜不归家,白天蒙头大睡,全然忘却了他做父亲的责任。小妹也已经不敢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抱有任何的希望。

小妹是个乐观坚强的女孩,除了她的母亲走的那一次,她从来没有在人前哭过。小妹也是个聪敏好学的学生,她爱写作、爱读书,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小妹还是个勤劳懂事的孩子,洗衣做饭打扫屋子,从不逃避。但小妹毕竟只是个孩子,还只是个孩子。

小妹时常哭,在被窝里。很多事情并不是她愿意承受,也不是作为一个孩子的她所能承受的。

星星明了又暗。小妹一直在寻找,那颗星星,那双属于美丽的母亲的默默注视着她眼睛。可为什么总也找不到呢?

开学前的一个星期,那个小妹的所谓的父亲,因为吸毒又一次被拘捕到戒毒所强制戒毒,为期两年。那一天,小妹还是哭了。他痛恨的父亲的离开,没有给她带来一丝的喜悦。那个可恨的父亲的离开,却让小妹突然感觉到狭小的家空荡起来了,却没有一丝的惬意。她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她还有太多的感情隐隐寄放在父亲那里。那个回了一家人幸福生活的人,小妹却恨不起来。毕竟,血浓于水。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

母亲走了,没了父亲。小妹的哥哥想辍学,但在舅妈和小妹的劝说下去了离家很远学校。家里只剩小妹一个人。舅妈要接小妹去家里住,又怕小妹不适应,最终遵从小妹的意愿让她到学校寄住。毕竟那里有许多离家在外的小伙伴。毕竟,小妹还是个孩子。

转眼八月了。小妹梦到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围坐在月下吃月饼,突然,母亲和父亲都没了……小妹的噩梦很简单,却也很残忍。毕竟,小妹只是个孩子。孩子若没了父母,那么……

夜愈深了,月愈明了。柔柔的月光洒了一地,透过玻璃窗,洒在小妹尚显稚嫩的脸颊上,小妹感觉暖暖的。突然,小妹感觉月光眨了一眨,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母亲的眼睛是最明亮的,月儿就像是母亲明亮的眼睛,倾泻下浓浓的关心。小妹心里暖暖的。这一刻,那一轮月,是满月。

小妹在月光下睡着了,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现出两个漂亮的酒窝。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孩子对未知的未来,总是充满着希望的。

中秋满月,小妹或许再也无法像两年前的那个中秋一样团圆了。但小妹希望团圆的心,从未磨灭。

尾声:小妹和哥哥现在被舅爹和舅妈收养了。每个人的未来,总是有着光明的。总有一轮,属于你的满月。

盖房记

文/傅俊鸿

与妻子,还有爸妈,经过两年多的不懈努力,终于搭建起了一栋属于自己的“窝”。

“俊鸿,老爸找人看了一哈,定在腊月十二搬家,你意下如何?”妻子打电话来询问道,“全由你们做主,辛苦你们啰……”

放下电话,不禁感慨万千……

不自量力

“俊鸿,这次让你损失多少?”当把最后一笔饲料钱付给代叔叔(一个饲料经销商)的时候,他慢悠悠地问我。“没什么,恰好可以盖完所欠的饲料和包谷钱,这两年白干了。”我苦笑着走出店。

其实心里好不甘心,损失了一百多头猪,本来预计赚十万块钱的,没想到转眼间化为乌有。再到“老拜”(儿时朋友)家还了包谷钱,倒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骑着小摩托,带着妻子返回家中。妻子怕我想不开,一路不停地说着安慰的话。

“英,这几天真的累得够呛,以后就轻松了,好想睡个安稳觉。”跟妻子说了一声后,也许是放下了这沉重的担子,不再去操心那几百头猪了,这一觉竟然睡得无比的香。一觉醒来,竟已是夕阳在山。不知何时儿子跑到身边来,“爸爸,爸爸,吃饭啦……”边说着边爬上床,伸出小手抱着我的头。当他那小脸蛋贴着我脸那一刻,我心颤抖了,儿子都快三岁了,这几年都忙于事业,竟没有好好抱他一下。忽然间,灵光一闪,有想盖栋房子的念头,让咱们一家三口有一个窝,虽然,在几百平米的猪圈旁边有两间平房,但也只是暂时之地。

“爸妈,搞养殖风险太大,要不过完年,咱们种菜吧,把钱筹齐,我打算盖栋房子。”吃饭时,我对二老说出了心思,并转头对妻子说道:“英,说说看,你们意下如何?”那晚,一家人吃得很融洽,因为有了一致的目标——盖房子。

“俊鸿,你们腾这块地做什么?”一帮人下地归来,好奇问道,“我们腾出来,请人来把把关,打算栋盖房子。”妻子回答道。“呵呵……”一帮人笑着走了,我们知道他们的笑有几层意思。但,第二天便全寨子传,说我不自量力,刚养猪失败,竟然敢盖房子,一时间盖过了我养殖失败的“新闻”。当高原舅帮我把沙子运回来时,寨子里竟有一两个闲人跑来看“西洋镜”,还特意问:“真的盖房子么?”在他们谈笑间,觉得这不可思议。当父亲用拖拉机帮我拉基石的时候,更有好事者说:“老者你还凶得很,还要给他拉,要磨到哪时候,不会享点清福么?”“我儿子盖房子,我拉点石头怎么了?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父亲回应。见话不投机,那人没趣走开后,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儿子啊,人家都在估量咱们盖不了房子,咱们要好好做出个样子来……”

看到年近六十的父亲还要帮我们抬石头上车,我的眼睛不觉模糊了……

瓜菜丰收

“新鲜的瓜儿小菜,要的来买啦……新鲜的瓜儿小菜,要的来买啦……”开着三轮车,妻子坐在后排负责称,我负责开车,那段时间,我们走乡串户,平均每天跑一百公里。近五十天下来,毛收入竟然超过三万,恰好够请工人来给我们修房子的工钱。

为了保证小瓜的新鲜,每天早晨四点就要打着电筒到地里去采摘,正因为新鲜可口,走到哪都畅销。最辛苦的时候,头晚上整理蔬菜到十二点,睡三四个小时,又赶忙爬起来,装箱赶市场。

记得有一次,卖菜回来,太累了,眼睛都睁不开,把车开到路边一户人家门口,夫妻两竟然睡着啦。人家不忍心打扰我们,等说告辞,好心的阿婆还说要弄午饭给我们吃了再走。

还有一次,由于那天没卖得多少钱,竟然舍不得下馆子,一人啃了两个馒头,打电话给母亲,叫他们做好饭,以便我们一到家就能吃上饭。看到我们小两口狼咽虎吞的样子,二老一边唠叨着出门在外要吃饱,一边赶紧端来煮好的汤,嘱咐我们慢点儿吃别噎着。

就这样,到了端午前夕,一季小瓜,让我们获利不少,算下来,勉强可以请工匠。为了节省一万多手工钱,泥水匠出身的老爸,建议我们自己把基脚修好,再请工匠来修盖上面部分,计划一个月弄好。接下来,咱们规定,上午种菜,下午凉快的时候就挖基脚。

“俊鸿,你家两口子像玩过家家似的,一天挖一点儿,你的房子盖得起不?”邻居一个近二十岁的小伙子闲得无事说道。搞得我当时哑口无言。等这小伙走后,妻子忙安慰:“管他的,随他们怎么说,咱们用心盖房子,老天会眷顾咱们的。”

是啊,或许是感动上天,那年,周围十里八村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冰雹灾害,恰好我们家那十多亩菜地却完好无损。又逢建苏家屯风电场,每次叫我送菜上去,都可以收入几百块,有时候还供不应求。

东拼西凑

养猪虽然亏了,但还是攒下了一万多来,这恰好可以拿去买水泥砖,接下来,钢筋和水泥还没有着落,让我们犯愁了好长时间。

古人云“天无绝人之路”,在一次酒席上,恰好和卖建材的刘二叔坐一桌。“俊鸿,你家不是要盖房子吗?钢筋水泥有着落没?瞧得起叔的话,去咱家买,给你算便宜点儿,叔不坑你。”平时也谈得来,这刘二叔随时和小辈都是嘻嘻哈哈的。“我的钱只够买砖头和付给匠人的工钱,这不,还在焦虑着到哪去筹钱买钢筋与水泥呢?不然早就打算去你家买了。”轻声回答,有点小虚荣,生怕别人听到,又嘲弄一番。“没事,咱两叔侄谁跟谁啊,又不是外人,看看要多少材料,直接去叔那里,记账,盖好房子慢慢挣来给我。”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竟一下子不知所措。“当年叔也是干得很辛苦,加油哟,我看好你!”怎么吃完的饭我忘记的,但,他的那番话时刻记在我心。

就这样,东边筹一点,西边筹一点的,工匠们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毛胚房初步建成。

“爷爷奶奶在一层,我和爸爸妈妈在二层,三层是我和爸爸的书房。”当看到儿子手舞足蹈地“分配”房间的时候,眼睛湿润了,一年来的付出,汗水没有白流。

自己动手

去年十月,骑车带母亲去看外婆,被一个新手开车撞着,缝了十一针。在修养时间,认识了思民书院校长,得到去教书的机会,和妻子去学校做了半年工,她负责宿管与门卫,由于私立学校财政紧张,半年下来,算起来可以得两万多,没有正规的工资制度,一次拿三五百,又做不了什么,到后来,索性几千块钱工资都迟迟没付清,只好又卸甲归田啰。

在家和父母收完庄稼,本来计划再种一年菜,挣点钱把房子装修好得了,父亲计划是自己动手,挣钱买材料,这样下来要节省四五万。收完庄稼后,有空的时候就喜欢看新闻,当看到关于田应志的报道,了解到有《金州财经》这档栏目,并认识了王友兰老师,得以进栏目组学习和工作的机会。

有了这个小插曲,但还是没有改变父亲的计划。“你自己去好好工作,家里面有我们大家,装修房子的计划还是不变。”送我上车,父亲说道,看到他开着三轮车调头回去,渐渐消失于我的视线,心里不禁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工作,让老人安度晚年。

这两个月以来,大哥从福建提前回家过年,每天和父亲都在为我装修房子,上次回家,看到爸爸的手被水泥咬破皮了,还要坚持贴地板砖,让我不禁热泪盈眶,本来我想辞去工作的,但看到家人们倾心为我付出,又鼓舞着我转身回到了兴义,决心踏实努力工作,一刻也不敢懈怠!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妻子的贤惠感动了兴义一位老人,老人直接答应帮我们装门,以最实惠的价格,叫咱们两年内挣到钱才给他,这给目前经济最紧张的我们又一次极大的帮助!

最美之家

由于日子仓促,家人们正赶着装修,丈母娘他们正忙着为女儿女婿买家具,老妈(我打小接房给小姨管小姨叫妈)一家考虑我没有买菜钱,又拿几千来火速支援……

俊鸿感谢老天赐给我这么多亲人,这栋房子汇集了大家的力量,赋予了大家太多汗水,绘成了最美的港湾——我的家!!!

山谷汽笛响

文/谢辉

父亲开着车,约四岁的我坐在“解放牌”货车的副驾驶位置,我们要回到康定的家。一切,都是崭新的。山重水复前路迷茫时,一声清脆的汽笛推开层峦,推出一片新视野,每一幅画面都新鲜僻静,引我胡乱猜测其中的希奇,比我手里捧着连环画《西游记》还让我惊喜。

“解放牌”带着沉重的喘息,奔波一天,一声长长的鸣笛惊醒疲乏的我,睁开迷朦的眼,已经到了新的世界:运输公司车队。父母都从事运输行业,我的家就在这里了。

车队在康定的南郊,依山傍水。早晨推开房门,眼前辟立的青山似在触手的距离、雪浪翻涌的河流用哗啦的水声宣告它的不可小视。跟在父亲身后,我试图熟识这个新天地。这个叫四川省汽车运输公司十七队的地方是个大大的院子,院里不规则地排列着许多幢房子,布局整齐宽敞的是车间、办公楼,利用空间、依地势修建了一排排的宿舍,生产区域和生活区域没有明显划分。抬眼,四周都有山,青幽幽的山、光秃秃的山环绕着车队。想起一路的情形,汽车在万山丛中盘旋,始终没有走出山的包围。翻越了“高万丈”的二郎山,又到达郭达山、跑马山下,还有好多不知名的山,群山环立。父亲说,从前,山外通向这山里只有挑夫走的小道,道路崎岖、危险重重。十八军进藏时修通了公路,这是一条穿越高原的大动脉,经过它把物资从内地输送到高原。车队在这里像个中转站,也是维修站。

“嘀嘀”,“解放牌”清亮的喇叭长鸣,叫醒了沉静的山谷、悠长的公路,要出车了。车驶出车队大门,一条笔直的柏油路丝带样铺展,通向高原,联结四川内地。大门外的路边山坡零星散布着的田地和果园。与车队邻近的农家院,房屋用木头立柱、片石砌墙、青瓦盖顶,院子围墙边高高的码放了一溜整齐的柴禾,门口的大黄狗听见汽车鸣笛,吠叫了两声被主人喝止,主妇抱着柴禾进屋,一会儿屋顶飘起炊烟,小院素简安静,像山间长出的蘑菇。车队里,汽车接受检查检验,发动引擎。车间里进进出出的工人穿着统一的工作服,机器轰鸣,火花闪亮,父亲说那是在机床在加工配件、切割焊接。火花美丽似烟火,像是冰冷机械和火热干劲碰撞产生的。

老家是散漫自在的,车队是井然有序的。我上学了,每天,我站在幼儿园门口目送穿蓝色制服的父母离开,制服洗得有些发白了,但干净平整,衬得他们的背影挺拔优雅。父亲说,每日的工作把这条蜿蜒千里的公路与平静的山谷、古老的高原连接起来,这项工作是重要的。父亲的话郑重而欢喜,带着高原的阳光味,让我想起车队里拉起的“艰苦奋斗,鼓起干劲,力争上游”大红横幅。

我们的家在河畔,是单位分配的小小精致的一间屋子和一个充作厨房的楼梯间。我常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木凳上发呆,想这里距老家好远,外婆一定望眼欲穿地等我回去。经过车队白天的热闹,迎来城郊夜晚的寒寂。我不敢单独呆着,总觉得高耸在家门前的山黑森森的让人背上发冷,院坝里的树哗哗地响,透着诡异。想起邻居阿姨说,昨晚黄鼠狼来拖鸡了,鸡窝要关严实;白天坝子里的鸡也要关照好,老鹰会从天上冲下来叼鸡;雪地里有野兽的脚印,山上的野兽来觅食了……吓得我瑟瑟发抖。父母忙前忙后,没发觉我的小心思。

逐渐适应了车队的生活,我熟悉了幼儿园、俱乐部、医务室、食堂、阅览室。周日,车队的宣传队、篮球队、电影放映队总有让人开心的娱乐活动。而且这些都是集体的、共有的,是车队所有人共同分享的,是父母口中所说的“公家”的。“公家”的车“五花八门”,有“大脑袋”的大道奇、援朝电影里出现的嘎斯车、结实坚固的解放。“公家”的人更有意思,个子高高的“大马”叔来自河北,瘦瘦的“小马”叔是浙江的,常穿着旧军服,那是他以前在部队时的衣服,嗓音清脆的李孃来自河南、说话斯文的张孃来自上海……我听说的一个词语叫“来自五湖四海”,说的就是他们吧。大家一起光是说起话来南腔北调汇聚一堂就有趣,再摆摆龙门阵,简直就是在演戏,夹杂各种口音的爽朗笑声里是满满的幸福感。感染着这份快乐,漫漫长路、车轮滚滚、汽笛声声的世界,慢慢有滋有味起来。

陪父亲散步

文/吴建

接到姐姐的来信后,我才知道父亲患了轻度中风。我不能回老家侍奉,只有将父亲接到我家休养,以尽孝心。

父亲退休前是县电台的老编辑。由于常年伏案工作,年老之后他身体渐渐佝偻,行动也日渐迟缓。中风后,腿脚越发不灵便,走起路来也更加蹒跚。我决定每天陪父亲散散步,以锻炼他腿脚的功能。

第一次陪父亲散步,我特地把楼梯的扶手擦拭干净。傍晚,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父亲,慢慢地迈下楼梯。父亲半倚在我身上,吃力地挪着步。看着他那佝偻瘦弱的身躯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我的内心隐隐作痛,一种内疚感油然而生。

我与父亲在马路上边走边聊,给他讲述我工作中的进步、生活上的烦恼,父亲则回忆起我们姐弟几个儿时调皮顽劣的趣事。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父亲是很严厉的。现在听他津津有味的讲述,我才体味到父亲对我们沉甸甸的亲情。

与父亲散步,常常使我获益匪浅。我业余时间喜欢“爬格子”,每当我将发表的新作交给父亲,父亲总会认真品读。晚上散步时,父亲便毫不留情地“品头论足”:哪篇文采不够,哪篇构思欠佳……我耐心地听着,内心充满了感激。

每日坚持不懈的散步,父亲的腿力有了明显好转。三个月后,父亲步履不再那么维艰,走起路来也轻松了许多,执意要回老家去。送父亲上汽车时,我告诉他,等我买了新房,我要接他来长住,并且天天陪他散步。

父恩难忘

文/仲咏涛

转眼之间,父亲已经离开我们19年了,但我对他的怀念,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淡化。

父亲生于20世纪40年代,有着那一代人艰苦朴素、吃苦耐劳、诚实守信、坚毅低调的优秀品质。他对待工作兢兢业业,严于律己;对待父母敬重孝顺,无微不至;对待子女关心爱护,面面俱到。在我的心目中,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1997年,父亲在51岁时,被日益严重的心脏病折磨得痛苦不堪。那一年,我刚结婚,在我和妻子的极力劝说下,父亲终于答应做心脏瓣膜置换手术。

父亲是在40岁时发现自己患有心脏病的。那时,母亲刚去世不久,生活的重担都压在父亲身上。家里的经济状况很差,父亲拒绝了医生的建议,没有做心脏瓣膜置换手术,仍坚持工作,拼命赚钱抚养我们姐弟三人。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坚毅,把我们姐弟三人养大成人。就在他住院准备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突发心梗,经抢救无效,遗憾地离开了人世。

父亲离世前,大睁着双眼,眼神中充满了对人生的眷恋、对儿女的担忧。

“爸爸,您累了,该歇歇了。您放心,我会尽力照顾好年迈的奶奶和还没有成家的弟弟。”我轻抚着父亲的眼睛,父亲好像是听明白了,合上了双眼。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最大的痛莫过于此。生我养我育我爱我的父亲去了,给了我如山高、似海深的伟大父爱,却没有给我回报的机会,让我心中充满愧疚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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