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窗明桌喜分茶

同事襄哥购置了一套简单的茶具，放在办公室的长方桌角。虽云"套",实则只有电磁炉、茶壶各一，勉强凑成一对。襄哥操碌，有工夫的时候煮一壶名义上的功夫茶，倒入水杯，咕嘟咕嘟大口而饮。《红楼梦》里妙玉论饮茶：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三杯便是饮牛饮骡。襄哥之饮一举而三得，只不过顺序颠倒，雅士所青睐的品排在最末罢了。大多数时间里，茶用于泡而非煮，茶具怀才不遇，独怆然而叹息。

有次，它难得"营业",路过的伍部长为茶声所吸引，将其当作教具，做了一回普及茶叶知识的老师。言谈之中所透露出的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和向往，随茶香飘散，穿过狭窄的走廊，不请自入别的办公室。斜对面的张姐如春风登门，笑言："既然襄哥有茶具，那我贡献一颗小青柑。平时总要分成几次来泡煮，这回见者有份，大伙共饮一壶茶。"说着摊开手掌，亮出传说中的茶球。见多识广的伍部长话锋一转："小青柑融合了柑橘的果香味和普洱茶的醇厚甘香，口感独特……"

听者不太关注描述的口感，更期待实在的口福。它将在第二天完成造福众人的使命。

翌日一早，襄哥提前抵达，将小青柑放进茶隔，注入开水，小小的电磁炉比他更早开始工作。很快，茶香四溢，茶水浓红，若跟红酒杂处，几可以假乱真。襄哥端着茶壶奔走三间办公室，为同事斟茶，一壶不足分，立即续之。他问我"能饮一杯无"?我十分感动，然后因为喝惯了白开水，谢其好意而婉拒。茶局如酒局，身居其间固然有参与感，但旁观亦有妙趣。

当天的电磁炉像极了往日的襄哥，少有空闲，煮好一壶壶醇润香郁的茶水，供给四室五人。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倾进"临时茶水间",洒在桌面，堪称布景师的神来之笔，同事们品茶之前，先体验分茶之喜，在景中游，成为景致的一部分。茶亦如酒，合饮胜过独酌，茶具是襄哥的，茶叶是张姐的，而茶水由大家共享，味道似乎更浓更醇更香。

襄哥自有饮茶论：牛饮的目的在于促进新陈代谢，促使自己起身走动，避免长坐伤身。一壶茶惠四方，更可践行、印证他的论点，毕竟同事们所走之路远了几步。借倒茶之机，说一两句闲话，稍解眼睛的疲劳，清空思维的缓存，以便更好地投入工作中。

阳光渐渐散淡，犹如潮水之退；茶色慢慢清淡，从亮红到金黄再到淡黄，同事情谊逐渐浓厚了。尽管不至于似酒话连篇那般茶话连篇，甚至无需付诸言语，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同事之交类似茶。时而密切协作，时而各处其位，情绪因时因事有异，立场原则秉持无差。既不会水清无鱼，也不会混水摸鱼；既不必寄予奢望，又能充分信任；既可得一时之好搭档，也可结长途之好朋友。相交之点就是难得的平衡点，恰到好处，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一切，都融在了那壶接续不断的茶水中。他们喝进嘴而暖在胃，我看在眼而悟在心，各得其乐。然而茶壶知煮茶之乐，而不知同事之乐；同事知饮茶之乐，而不知我之乐其乐也。故先同其乐，继而述之以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