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的散文

2022年12月25日经典文章

杀猪的散文(精选10篇)

吃杀猪饭

文/翔子

“快!抓紧索子往后拉……”

“一、二、三,起!”

一大早,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寨,奔跑的脚步声,嘈杂的人声,猪叫声,在冬日冷寂的山谷间反复回荡,年味也在这回荡声里逐渐浓了起来。

这是腊月里的老家几十年来在我脑子中永远定格的画面。

九十年代以前的农村,物质上尤为困乏,但多数人家都可以杀个猪过年。家里喂猪的食料,都是以地里的野草野菜和很少一点粮食粗料为主,成本低,而且肉质生态、健康,靠的主要是人勤快。当时的村里人都很勤劳、朴实,一年四季除了耕种、管护和收割庄稼,就是喂猪喂牛、养鸡养鸭,以此补贴家用。乡邻们常在嘴边念叨:“养牛为种田,养猪为过年,养鸡下蛋换点盐巴钱”。那时的人们也都起得很早,有些起得较晚的,刚下床走出屋门,就看到有人背着一背柴草回来了。我们上学的孩子每天放学后的主要任务就是割一箩牛草或猪菜,为的是到过年能保准有猪杀,喂得有几头的人家,除了留一头过年外,都全数出售,以增加收入。

“有事伸个手”是那时寨邻间互帮互助的体现,寨子里哪家有个大物小事,都是你帮我我帮你,协作完成。从起房盖屋、接亲嫁女、丧葬祭祀,到农忙“换气”、行医送药,你来我往,人情味满满。杀年猪也是,寨子里哪家杀年猪,定个日子,先给家族中人通气,再给寨邻说,杀年猪一两个人是完不成的,必须得好几个人帮忙。头天晚上先做些准备工作,第二天一大早,帮忙的人就来了,加柴烧火、掺水、揪猪上案、杀猪、烫猪、刮毛、剖腹、分割、导肠,各项工序按惯例依次完成。接下来就是吃饭的事了,请来帮忙的人常常吃的是二头肉,也就是二脖肉。因二头肉最先能上锅,下了猪头,第二步就是下二头了,便于主人家先招待帮忙的人。二头肉肉质鲜嫩,绵软,一般都做成大白片,配上柴火辣椒蘸水,油水足,有嚼劲,另外加上猪血旺、炒土豆几个菜。常常倒上半碗老包谷酒,庄户人家一年到头的苦累,都融化在那大口喝酒大块肉的谈笑中了。

最难忘的就是请人吃杀猪饭了。那时,寨上哪家杀年猪,全寨人都要请到。有由于杀不起年猪不便来的,有家中有特殊事情不能来的,有自个就很为人着想请不来的,但主人家都要全部请周,常常要用力拖拉,请一家有时要费一大半天功夫,因此请人吃杀猪饭得从中午就请起,家里有孩子的,几个孩子全出动,作好分工,分头去请。记得有一年天上飞着小雪,父母让我去请人吃饭。有好请的,一说就来了,有的请到,说会自个儿来,但只是托词,人一直没来,有的我凭着一个孩子的犟劲,好说歹说,也按照父母的交待使劲用力拖,但一个孩子的力气哪拉得过大人,没办法只好嘟着嘴回来交差。但父亲还是让我再去请,有的请了三次都不来,父亲还是让我再去,父亲说:读书人,放嘴巴叫点,请个人都请不来,真没出息。当时那个委屈,直变成泪花在眼睛里打转。有几回我又是说又是拉,最后带着满腹的委屈大声哭起来,人家也就不好推辞了,但我心头的委屈还是太大了,任务是完成了,但始终无法破啼为笑。

吃饭时一般都是好几桌。如果主人家准备的饭桌少就要安排成几轮。等着的人就围着柴火堆坐,聊家长里短,聊奇谈怪事,聊庄稼收成,聊政策形势,聊养儿育女。总之,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理起话题,无所不聊。时光就变得那么慢,那么美,那么有味。有时边聊也边喝酒,脸红红的,嗓门也大,哪家请吃杀猪饭,那天就是腊月最热闹的一天了。吃杀猪饭的人多了,有些人家吃一回下来,整个猪都去了小半边,但主人家是不会心疼的。“家有富贵人来嘈”,庄户人家图的就是个和顺,就是个热闹,就是个高兴。

饭桌上除了大白片肉、旺子菜这两个重头菜外,还要炒土豆片、煮豆花菜,有时还有小炒肉、炸花生米,总之,主人家拿得出的都有,也不是小盘小碟的,而基本都是大钵大碗装的,白片肉、旺子菜、豆花菜都是随吃随添。乡邻们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聊天说笑,找着对头的就划起拳来:“一帆风顺”“四季纳财”“五子登科”“高六高升”“八福寿禧”……划拳声一阵高过一阵,响彻屋里屋外,洋溢着一片喜气,一片祥和。笑声一浪盖过一浪,震落了枝头的积雪,顺着腊月的风飘得很远。

如今,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改善,环境的变化,外出人口的增多,尤其近年来老家寨子里的住户都移民去了区、乡的安置点,留守的几户人家几乎都是老人和孩子,过去吃杀猪饭的欢乐祥和以及跟吃杀猪饭相关的年味,只能成为我们这一代和前几代人的乡愁记忆,在我们回望老家的时候,永远留存着一份安宁和美好。

怀念东北过年的杀猪菜

文/舒舒觉罗

窗外的鞭炮声开始从零零星星渐渐地变得此起彼伏了,大小商店里人流如织,随着年的临近,年味是越来越浓了。说到过年,就禁不住要去怀旧,因为只有在童年的记忆中,过年才是那样的叫人渴盼,是那样的令人向往。

儿时过年对新衣服的向往自不待说,那是每一个女孩子心中的梦,365天几乎每天都在盼望。而过年的鞭炮也不想说,因为那基本上是男孩子们的“专利”。既然不说“穿”和“玩”,剩下的就是“吃”了。而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过年时印象最深的“吃”当属农家的“杀猪菜”。

小时候家住在城里,过年时没有什么特殊的程序,无非涮涮火锅,炒几个好菜,比较简单。只有一年到乡下去过年,才真正接触了农村的淳朴,了解农村年味的浓烈。那份隆重和热闹的场景,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那时的东北的乡下生活十分贫困,但是家家户户总是要圈养一头大肥猪,不肯卖掉换钱,而是留待着过年时一家人乃至全村人一饱口福。

屠夫进村后,不甘寂寞的孩子们就尾随着来到准备杀猪的人家,围在院子里看热闹。待杀的肥猪那声声惨叫引来男孩子们激动的大声呼喊,胆小的女孩们则捂上眼睛,却又忍不住从指缝之间向外窥视。我是断然不敢观看这样的惨状,于是一溜小跑着远远地逃离开那一声声绝望的惨叫。

杀猪的场景固然很凄惨,叫人心里十分不适。但是我却无法拒绝“杀猪菜”的美味诱惑。

制作“杀猪菜”的过程基本上是“全民总动员”的过程。村子里的近亲们都会前来帮忙,因为中午大家会欢聚一堂共同享用美味过瘾的“杀猪菜”。新鲜的猪血被灌到肠衣里面,上锅蒸制成了红红的血肠,各种猪“下货”也被洗净做熟。酸菜缸被打开来,把一棵棵酸菜洗净后细细地切好,再与血肠、豆腐、排骨等等一些好吃的东西一起炖上满满一大锅——这就是“杀猪菜”了,然后再蒸上满满一大锅的高粱米干饭,年饭就算准备齐全了。每每这时,街坊四邻的锅碗瓢盆就全部都要派上了用场,近亲的大娘婶子嫂子姐姐们也全都忙得满头大汗。

蒸煮煎炒使得宽敞的火炕被烧得热乎乎的,这时爷爷、大伯、叔叔们还有年纪较长的哥哥们就开始脱鞋上炕,端起酒盅,呷一口烫得温热的“老白干”,就着“闲磕”,小口吃着猪下货,大口尝着“杀猪菜”,享受起“年”的滋味了。

吃“杀猪菜”充分体现了东北人的“集体主义”精神,没有哪一家的“杀猪菜”是可以独自享用的,那样定会招来全村人的鄙视。在小一点的村子里,如果有人家准备杀猪要做“杀猪菜”,定是每家每户都要邀请到,而大一点的村子则要邀请自家的近亲全部参加。同时大碗吃菜、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也体现了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的东北汉子的粗犷与豪迈。

每当吃“杀猪菜”的时候,成年男人们盘腿坐在烧得灼热的火炕上,面红耳赤地喝酒、唠嗑、吃菜;年长的女人们则在厨房里忙活的团团乱转;年轻一点的女孩子们在厨房与炕沿之间往来穿梭、端茶送水、盛饭添菜;小孩子们盛上一碗“杀猪菜”,就着一碗高粱米干饭,蹲在院子里津津有味地享受起来。

准备“杀猪菜”时的那种团团乱转的忙活、吃“杀猪菜”时的那种人声鼎沸的喧嚣、以及“杀猪菜”那浓郁诱人的肉香一直深深刻印在我的记忆中。每到过年时节,就会想起东北故乡的“杀猪菜”。

乡村腊月

文/诗情画意

一进腊月,整个村庄就被裹进浓浓的节日氛围里了。扫房子,做豆腐,蒸豆包,杀年猪、写春联、买年画、放鞭炮……到处涌动着“年”的味道。

母亲忙碌着,把黏米面发酵,把豇豆烀成豆馅。随即,唤来邻里婶子、姑嫂,团团围坐在热炕头上,一起蒸豆包。姑嫂们七手八脚地把浸泡好的干豆角叶铺在木屉上,整整齐齐排满豆包,放入灶间的大锅中。添柴点火,拉起风箱,火旺水开,整个灶间热浪翻滚。少顷,米香、豆香伴着欢声笑语就盈满了整个灶间,整个庭院,并弥漫出去很远很远。

蒸豆包是“年”的前奏,是一种纯朴的乡俗,也是一种祈福、祝福。此时,家乡的妇女们便会自然地组成 “互助组”,东家西家地忙活儿起来,直至结束。不论哪一家的豆包出锅,人们都要互相品尝,品头论足。若是遇上串门或是办事的来客,也会分享一两个。孩子们更是走东家、串西家,尝遍百家。一种朴质的、和谐的、不需任何掩饰的情感油然而生。

家乡俗语: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杀猪,自然要宴请四邻亲朋,犒赏家人,于是,餐桌上就有了香喷喷的“杀猪菜”。血肠、炖肉、酸菜血脖、白菜炒瘦肉,荤中有素,美味爽口。酒菜上齐,亲朋落座,无需客套,无需谦让,大口咀嚼,大口畅饮,气氛火爆,纯朴自然,没有一丁点儿的僵硬和勉强,就像是团聚在一起的一家人,极为融洽。

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贴上了红红火火的春联。“天增岁月人增寿,福满乾坤福满门”,“爆竹声声辞旧岁,梅花点点迎新春”…… 春联里写满了祈福、祝福、迎福、盼春,迎春,庆春的溢美佳句。

各家各户将室内的墙壁打扫地一尘不染,粉刷一新,墙壁上贴上了色彩艳丽的年画,太平有象,龙凤呈祥,金玉满堂,福寿双全,麒麟送子,鹤鹿同春,连年有余,纳福迎祥,每一幅都蕴含着美好的寓意,满满的祝福。

雪花在静谧的天空中飘扬着喜庆和欢乐,大地躺在柔软的“棉絮”里,袅袅炊烟温暖着数九严寒,炸响的鞭炮声中升腾着吉祥。甜津津、喜滋滋、红火火的腊月在人们的眼睛里透视着最美好的憧憬,新年的期盼。

乡村的年味

文/唐常春

年迈着欢快的脚步由远而近,在我五十年的记忆里,年味最浓,印象最深的还是十年前去爱人农村老家陪公公婆婆过年。

腊月二十三是农历小年,拉开了年的序幕。看到我们回家过年,公公婆婆高兴得不得了,一直忙个不停,我们也跟着帮忙,把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彻底清扫干净,对有积垢的桌椅板凳或锅碗盆瓢,就用碱水洗刷,使之焕然一新,晚饭我们和婆婆一起做了很丰盛的菜。吃过饭后,家家户户开始燃放鞭炮,四处的灯都被点亮,按当地的话说叫“发灯”,尤其是厨房里的灯更不能少,而且主人要在厨房焚香,祷告,举行庄严的祭灶仪式,送灶司菩萨上天,希望他老人家“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过完小年,大家就完全沉浸在年味之中,置年货、添新衣、送年礼、理头发等,村头村尾小孩燃放的爆竹一阵接着一阵,在扑鼻而来的火硝味中,年味更加厚重了。

杀年猪是农村过大年的重头戏,养了一年的栏中猪此时已是膘肥体壮。我看到爱人的兄长早上烧了两大锅开水,和几个人三下五除二把猪栏里的猪抬上杀猪凳,当然猪也不甘就范,拼命地做垂死挣扎,但无济于事,会杀猪的堂兄死死地捂住猪嘴,把猪头狠劲往身边一拽,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就结束了猪活生生的生命,杀猪的场面血腥残忍,我不敢近瞧,只远远地站着观看。堂兄手脚十分麻利,没要多长时间,褪毛、开膛、翻肠、剁肉所有程序一气呵成。兄长拣猪身最好的地方剁下三五斤肉送给堂兄作为报酬。晚上,吃杀猪饭,亲戚邻居聚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兄长一点也不吝啬,猪肉、猪杂、猪血全都上桌,非常丰盛,年味儿就从杀猪饭桌上飘出来。年猪杀完,一部分肉送年礼,一部分肉熏制腊肉过节给客人吃。那时候的猪肉,没有瘦肉精,没有催肥饲料,大都是红薯萝卜大米谷糠喂大的,吃起来肉质鲜嫩,好吃极了;用谷壳和米糠熏制的腊肉炒菜更香!

公公在当地德高望重,辈份最高。过年前,方园几里的同辈和晚辈都来送年礼,有的砍了两斤左右长条的五花肉,有的拿十个土鸡蛋,有的捉一个自养的土鸡和一瓶国公酒,有的还带几斤白砂糖,都会贴上小红纸等,我们摆果盘端茶不停地招呼客人,婆婆回礼时总要多于他们拿来的东西,还要给随大人一起来的小孩压岁钱。

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贴对联,挂年画,把家舍装扮一新,就连猪栏鸡鸭舍都被贴上红红的对联。

腊月三十吃完早饭,我们就开始烧开水杀自家养的鸡鸭和洗小菜,为年夜饭做准备。下午跟着公公去祭祖封岁,也就是到逝去的亲人墓地祭拜,祈求先人庇护和保佑。每到一处,公公就告诉我们坟墓里的人是什么亲戚,接着在坟地前摆上供品,插几朵鲜花,用碗盛上一块猪肉,倒上三杯酒,烧几根蜡烛和一把纸钱,焚香祭拜完后,等先人把钱收走了(纸钱烧为灰烬)就把碗收起,倒掉杯里的酒,再放一挂鞭炮。祭奠完先人,我们就回到家里帮婆婆烧柴火做菜,婆婆做事麻利,不一会,色香味俱全的十大碗菜就端上了饭桌,东安鸡、炒血鸭、三鲜汤、还有村里人过年前干鱼塘时我们拣回的小鱼虾爆炒红辣椒,自家制作的豆腐等都是我们最喜欢吃的菜。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我们围坐在公公婆婆的身边,把最好的菜夹给他们吃,和兄弟姐妹一起向他们敬酒,祝他们健康长寿,幸福安度晚年;他们也希望我们工作顺利,后生有出息;还叮嘱我们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我们兄弟姐妹之间也相互举杯祝愿。吃完饭,小孩子领完压岁钱出去玩了,我们一边陪老人家聊天,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期间,嫂子煮了她亲自打的糯米糍粑来给大家品尝,说是吃了圆圆的糍粑,家庭幸福又团圆。我尝了一口,柔软香甜好吃。

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家家户户都出来放礼炮,乡村的夜晚顿时沸腾起来,鞭炮声此伏彼起,祝福声响彻云霄,把乡村的年味推向了高潮。

队上杀猪

文/张萍

农业社那时候,我们户县庞光乡化羊村四队社员养了猪到年底交给生产队,生产队给折算成工分。春节前队上杀了猪,按人口给每家每户分肉,每人一市斤左右。这是我们那一代农村人每年唯一的一次吃肉机会。

1976年夏历腊月二十三这天,我们四队杀猪分肉。饲养室门前的空地上围满了人,三口直径一米多的大铁锅冒着腾腾热气,锅底下大棒子硬柴烧得旺盛。锅旁支着一个大案板,还搭起一个结实的木架子,上面挂着几个铁勾搭。看杀猪的社员围成一圈,手抄在袖筒里说说笑笑。我和一伙娃娃们既兴奋又好奇,在场地上嬉笑打闹。屠夫是从镇上屠宰场请来的,大个子,脚穿一双高筒胶鞋,身上罩一件蓝布长衫子,精干又麻利。几口待杀的猪正在圈里嗷嗷叫唤,不安地东冲西撞。

令人激动的时刻到了。只见屠夫抄起一个长柄铁钩子径直向猪圈走过去,用铁钩一下子就钩住了一头猪的嘴,使劲把猪往案板这边拉。几个小伙子赶的赶,吆的吆,齐心协力把猪抬到案板上死死按住。猪拼命挣扎,哀嚎声惊天动地。屠夫抄起尖刀,猛地捅向猪脖子,顿时冒着热气的鲜血汩汩地流到撒了一把盐的搪瓷盆里。这时出现了令人惊异的一幕:方家七叔拿着一个半大瓷碗,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了一碗冒着血沫子的猪血,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喝完抹了一把嘴,袖子上都是血。旁边有人看着血快流完了,赶紧把两个拳头顺刀口伸进猪的脖腔里。娃娃们看着蛮害怕。听大人说,喝猪血能治一种病,把手伸进血脖里能治手上的冻疮和裂口。

放完血的猪随即被投进沸水锅里烫毛,几把刮刀一起上,几下就把猪毛褪下来了。屠夫将猪后蹄割开一个小口,捅杆伸进去捣鼓了几下,拿起打气筒顺着割开的口子充气。猪很快膨胀起来,四脚朝天,变得圆滚滚的。再把猪倒挂在木架上,细刮猪毛,开膛破肚,掏出下水,割下猪头,将猪身劈成两扇。七八个妇女一拥而上,一人撕了一小块猪胰子。大人们说,泡了猪胰子的醋洗手,又光又润。猪尿泡充了气比篮球还大。娃娃们你争我抢,追着赶着,踢着笑着。

这天,四队社员家家都分了几斤肉,晚上爦了臊子,擀些斜尖面下到爦了臊子的油锅里,一家人香香吃了一顿,算是过了小年。

杀年猪

文/守望2017

小时候,在农村,最盼望的是过年,只是兴奋;最爱看的是杀年猪,不知道害怕。

进了腊月,便天天念叨,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过了腊八杀年猪。知道年还远,唱着说着,只为玩乐,心头上倒没那么急切。

喝过了腊八粥,心情就急迫起来。口中的叨叨碎也改变了内容——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好像已嗅到了香香的味道。

杀年猪,要早些时日。

腊月二十前后,嗷嗷的哀号,愤怒的尖叫,便满村子络绎不绝地响起来了,那就是岁尾年猪的最后祈祷。

那时农村杀年猪,绝对的原始小农经济时代,连正经八百的屠夫也不肯找。

那时,农人里也有多才多艺的,有会些杀猪劁猪的,不多,算是宝贝人材。因为此道干得尽是绝户事,大多人腻烦。腻烦的是杀猪这行当,猪肉还是要吃的,家里要杀猪了,便请人。

给姥姥家杀年猪的这个人,姓王,50多岁,也是姥爷家族里的外孙子,却管我叫小叔。进了院子,先去姥姥那儿,叫声老祖宗,再招呼其他人。满院子姥爷舅姨地乱叫一阵。谁都比他大,包括襁褓里的孩子,新鲜!

先前,我奇怪。姥姥告诉我,咱家辈分大,没啥奇怪的。由此,我也就知道了一个理儿,天大地大,不如辈儿大。铁证如山,一个50多岁的人,管我叫叔,我还没到上学年龄。

王大侄儿随身所带,三件东西。一把杀猪刀,尖尖的,薄薄的,亮亮的,看着让人胆寒;一根三尺多长的铁条,手指粗细,乌乌的发亮,无一斑锈痕,说叫通条;一块厚铁皮板,比小人书大些,卷圆一面,另一面是一道白刃,像刀似的,像刮山东大煎饼的镪子,也像现在大白工打大白的刮板。

年猪,头一天就不喂食了,一为省些粮菜,二为打理时干净些。

王大侄儿一来,猪圈里便有些骚动,那些猪似乎嗅到了他带来的死亡信息。待王大侄儿站到猪圈中时,猪便发狂地远躲他,越远越好,猪也通灵性。

大舅妈便端些猪食来,倒进食槽中。

猪是认吃不记打的,见吃,那点灵性就没了,顿时安静下来。就净往猪槽子那边观瞧了,倒是疑疑惑惑的。终于,诱惑战胜了疑惑,几个猪全跑来了,吃饭!甚至还有的哼唱起来,很快活。

王大侄儿一直没动,很淡定地站在那,脸上好像有些蔑视的神情。

正当猪得意忘形的时候,王大侄儿悄悄地靠了上去,身子只一动,一只手便薅住了那头年猪的一只后腿,都没看他那只手怎样伸出去的。与此同时,他那只手顺势往上一提一掀,那年猪便侧卧地上了。王大侄儿顺势用膝盖顶在猪的肚子上。旁边俩落忙的也冲上来,按住了猪头、猪蹄子。

一根细绳,随王大侄儿的两手摇晃,先是两后蹄聚一处,绕腾几下,缠紧,再前两蹄,如是。最后前后四足,拢一处,绑个结结实实。所谓四脚蜷蹄,就是这样。

年猪一直在号叫,凄厉而悠长,无奈而绝望,让人听得心抖。

一根杠子伸进四蹄里边,一声喊起,晃晃悠悠地,年猪被抬到院中的低案上。

年猪也无大力了,只是哼哼,口中尽是白沫,只管往外吐。猪侧卧着,脑袋探出了案头,有些下垂,脖项下面便展露出来。王大侄儿拍拍猪的喉咙处,嘴里念叨着,老猪老猪你莫怪,你本阳间一刀菜——噗哧一声,刀子便进了猪的喉咙下,直取了心脏。刀子拔出来时,那血猛的蹿一下箭儿,便汩汩而下,流落在下面的大盆里。

大盆里有些水,水里有些盐,可以防止猪血凝结。有人用两根秸秆,不停地搅,怕猪血凝出块儿来。一口猪的血,可以灌出好多血肠来,糟蹋不得。

年猪最后一声长号,便歇了气,甚至没蹬几下,去得很痛快。王大侄儿刀术好,可谓稳准狠三要件结合得完美无缺。猪落到他手中死,真算是幸福的。

记得当年老驴头,为反抗政府的猪头税,便自己偷偷杀猪。猪死得妥妥的了,可往滚水中一放,猪明白了,起身就跑,四处疯蹿,把老驴头和闺女春兰折腾够呛,只怪老驴头手艺太差。这样的杀猪匠,谁敢请。

王大侄儿给年猪松了绑,在年猪后脚处割个小口。把铁通条插进去,顺着猪皮下一阵乱捅,直捅到年猪的脖根下,为的是给年猪松皮。接下来,便捧起猪脚,嘴唇压着那小口子,给猪身上吹气。这活是杀猪的程序中,最累的一道。得要把猪吹得胀胀的,鼓鼓的,像个大大的皮球才行。为的是,给猪褪毛时,方便省力,快捷干净。

给猪吹气,最累,人要歇气的。歇气时,王大侄儿一边手紧紧地攥着那个进气的小口子,怕吹进去的气跑出来,一边大喘着气。如是十几次,才能把年猪吹鼓了,吹硬了。真是够累的。

年猪吹鼓了,大锅里的水也刚见滚,把年猪搭在锅边,往猪身上浇水。王大侄儿抄起那块刮板,迅速地在年猪身上刮来刮去,极有规律。年猪身上,便一条一条地露白。

这时候的水,不可以太热,太热,便伤了肉皮;也不能不热,不热,便刮不干净,有细毛遗落。尤其是猪头和四个蹄子,坑洼褶皱的,最难收拾。遗下的毛,凉了,再难清除,让人瞧着胳应。

王大侄儿褪的猪,白白胖胖,干干净净的,让人看了,觉得很顺眼。

接着,开膛破肚,将五脏下水倒入大盆中。再割下猪头,将整个年猪,分劈成两个拌子。王大侄儿便大功告成,去堂屋里喝茶歇气了。

照例,二两小酒,三两个炒菜,喝好吃好。再割上一条血脖,或软硬肋,穿上一截小麻绳,拎着,悠悠荡荡地,唱着小曲回家了。

王大侄儿厨艺也好,吃不得东家给炒的菜,讲究。便自己下厨,选自己可口的,弄上三两个。血脖那块肉,回去给全家人包顿酸菜饺子,皆大欢喜;软硬肋冻上,留着过年。

王大侄儿就这样给人家杀年猪,没有例外。他家,有好多年不杀年猪了。

儿时的年味

文/蔡淼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春节就快到了,我不禁又想起了儿时的过年。儿时的生活水平虽然没有今天富裕,但每次过年却都让人刻骨铭心。

一到腊月,人们便忙着找杀猪匠约定日子开始杀猪。当然了,杀猪是一件大事情,还免不了请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们看看黄历。要说每年腊月最为忙碌的人便是杀猪匠了,从进入腊月基本上要忙到年前三四天的样子。

一家杀猪,众家都要去帮忙的,在杀猪匠的指挥下齐心协力一会儿的功夫就杀完了一头猪,大家会帮忙把主家所有的活分配干净,并且将肉用盐腌制并挂于厨房,用柴火的胭熏制一冬腊肉就形成了。

主家的婆娘也忙着做俗称的杀猪饭招待大家,院坝里搭上五六桌,将当天宰杀的猪肉分炒成酸菜炒肉、萝卜炖肉(骨头)、白菜猪血等菜肴,搭配上时令蔬菜,大家便开始吃将开来,待吃完饭接着去下家杀猪。

杀猪这活其实是个苦力活,但是大家都非常高兴,因为在大家的心底,这个年就已经开始了,而且注定红红火火。

在大人们忙活的时候,我们那些小娃娃就躲在屋子里。一是大人不让孩子们看见杀猪的血腥场面;二是因为外面太冷,主家会为我们这些特殊的来客准备一个火盆,大家围在一起取暖。

杀完猪,忙活完晾肉熏肉熬油等活之后,家家户户就开始真正为过年准备起来。男劳力去房屋后面的树林里砍柴禾,女人家则在家里面打扫房子,把家里所有的衣服被子都洗得干干净净。接着就是要买红纸请人写春联了,这时村里唯一上过高中的王伯家可就热闹了,几乎天天门庭若市,当然都是去求写对联的。虽然王伯写对联,可年年他们家都是最后一个贴对联,都忙着给大家伙写对联了,自家的当然就放到最后了。

等忙完这些就快临近小年了,轮到去集镇上买年货了,花生瓜子糖、鞭炮和小孩们的新衣服自是少不了的。那些年家里穷,大人们几乎是不添置新衣服的,隔个三五年才添置一身,但孩子们的新衣服是万万不能少的。过完小年每家就要开始做豆腐了,农家自己泡豆子到豆腐完成要一天的功夫,豆腐做好了一般离年前还有好几天就开始炕豆腐,到除夕那晚再吃。

终于到年三十了,父亲兄弟几个一大早就来到我家,进屋之前在院坝里点响鞭炮。鞭炮一响我们就开始贴对联,那个时候家里穷买不起胶水,就用土豆粉和开水搅拌成糊糊贴得又紧又牢。父亲陪着几位叔伯开始侃大山,婶婶们就进厨房帮妈妈做饭,我们几个小孩就守在灶台前帮忙烧火。到了吃饭间摆好碗筷,给三五个碗里盛上少许饭,酒杯里倒上酒。大家就主动抬到院坝里,这时我听见父亲喊祖人吃饭,农村把这叫做叫饭。父亲告诉我这叫不数典忘祖。

中午闲暇时间大家就坐在院坝里晒太阳,碰上下雪的时候大家就在屋子里烤火。

最为热闹的就是晚饭,天渐黑之时妈妈会把家中年前所有准备的食物全都端上来,一桌子基本上放不下。然后一家子人围得紧紧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团年饭算是过年最重要的一环了。在饭桌上要请辈分最大的爷爷讲话,当然无非就是一些对新年的盼望还有就是教导父亲伯们要把光景过好要把子女教育好之类老生常谈的话题。

如今爷爷早已经去世了,每年回到村里,只看到父母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声势浩大的杀猪场面没有了,几位叔伯也已经进城了。好在一家四口还能在一起吃个团年饭,倒也蛮是幸福的味道。

家乡的庖汤

文/梧桐花语

十冬腊月,正是农村杀年猪的时节。

在南充农村,一直都有杀年猪吃庖汤的习俗,我的家乡蓬安相如镇自然也不例外。

前些年,每到杀年猪吃庖汤的那段时间,乡村的各家院坝都充斥着一种兴奋,似乎大人孩子都多了几分期盼。一般庄户人家杀年猪,总要请一两个杀猪匠帮忙,收拾妥当之后,主人家会煮上一大锅猪下水,再炒上几个菜感谢杀猪匠,一并招呼亲戚邻居,大家热热和和吃上一顿,那感觉,就像过年一般。如今生活水平提高,庖汤已不再是单一的“下水一锅煮”,而是做成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吃起来也和城里的宴席差不了多少。不过,我始终难忘家乡杀年猪时那“一锅煮”的庖汤。

杀年猪是农家的重大事情,很有讲究,得选个黄道吉日,然后隆重请来亲朋好友。院坝里提前搭好了临时的灶台和杀猪台,备好了杀猪要用的所有物品。天不亮,一家人就要开始忙碌。女人生火烧水,老人下地摘了新鲜的蔬菜,孩子们也早早起来,兴奋地满院子跑来跑去。

一切准备就绪,前来帮忙的杀猪匠一拖二拉把喂得肥滚滚的大猪押上“断头台”,杀猪匠把亮晃晃的杀猪刀在围裙上擦擦,搓搓手,然后飞快地持刀刺向猪喉……待肥猪没了气息,杀猪匠用手试试水温,合适的时候,便操起瓢子舀水淋遍猪的全身,然后 “唰唰唰”地褪毛刮皮,不一会儿,一头白白生生的肥猪就挂在竿子上开膛剖肚。

“厨馆师,快点把这块肉拿去中午吃哟!”杀猪匠一边将猪剔骨分块,一边大声吆喝。肉丝、肉片、肉丁在厨师的刀下翻飞,不一会儿,一桌有肥有瘦有下水的“庖汤宴席”就摆上了桌。

吃庖汤,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者是少不了的客人。开席前,他会端起用土碗盛满的酒绕院子走上一大圈,然后带领所有人在院子站定,举起酒碗酒杯,虔诚地敬天地,敬祖宗,敬英雄,然后人们开始自由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庖汤里,一般从猪头到猪尾,猪的每个部位都要弄点来做成菜让大家品尝。酱黄酱黄的蒜苗回锅肉,吃到嘴里糯糯的,软软的,一家炒肉,满村闻香;红白萝卜炖排骨,再撒上绿绿的葱花,红白相间,就像一幅画;豌豆苗煮滑肉,可说是蓬安乡下的一道特色菜,这滑肉表面看起是冷的,如果一下子就放进嘴里,会烫得你跳起来;酸辣猪血则是取农家自制的泡菜和泡椒,配上姜葱蒜等作料红烧,香喷喷的猪血入口即化,酸中带辣,吃下去浑身暖和……

此时此刻,男人们很畅快地吃喝,满碗的酒,几个轮回就底朝天,一直喝到个个脸红脖子粗、天旋地转了方才肯收场。女人们则忙前忙后,一脸绯红,似乎已被这既善良淳朴又热情奔放的亲情、乡情和友情醉了。

多年以后,我工作了,成家了,但每到杀年猪的时节我就越发想念家乡的庖汤。于是,每到这时候,我就千方百计打听好朋友们中谁乡下的家里要杀年猪,并相互叮嘱,杀猪那天相邀一起回乡吃庖汤。如此这般地随各色人等到过几个地方吃庖汤,那种惬意的吃喝,在微微醉意中的高谈阔论,一个个义气豪放、肝胆相照的彼此“关照”,让人感觉不到地位的高低,身份的贵贱,此时此刻,没有功利,没有世俗,只有酒逢知己千杯少,只有喝了一杯又一杯……

这些年,农村的庖汤上档升级了,不过,吃过城里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人们,似乎更加向往农村那最原始的庖汤。于是,有些地方别出心裁地举办庖汤节,让游客看杀猪、吃庖汤、观山水,在表演节目的环节,幸运的游客还有可能抽到猪头、猪尾、猪脚、猪肚等独特奖品。我在想,如此土得掉渣的旅游项目,或许会让庖汤发扬光大,以更传统、更怀旧的形式延续下去。

记忆中的年味儿

文/南谏君

日子好了,味儿淡了!

逢年过节,总有一种丢掉了什么,缺失了什么的空落感。就像惯用大碗喝那浓烈的二锅头,突然再给你推一盏低度小酒,虽嘴上温和,肚里舒服,心却水水的,觉得寡淡。人活的就是一种期盼,过得就是一种味道。于是,记忆中的那些红火,那些甜美,即使几个场景,少许段落,或干脆一堆碎片,也会时常汇聚成一淖春水,波涛泛滥……

那时候,大淖还时常捂在雪被下面酣睡着。

而年的韵味儿,却早已在腊月天,那冻裂的乡土上奔跑。跑得最欢的自然是孩儿们。男娃戴着狗皮帽,穿着毡疙瘩在野外捕鸟;先静静地蹲在土墙下守候,又嬉笑地在雪窝里踢踏。女娃们虽冻得抱着腰,却在井口边的水槽里,拿一节树棍儿,不时沾一下水,又去雪里裹一下,反复几次就收获一“乡村冰棍”,然后吸溜着两桶鼻涕,一边细牙小嘴地笑,一边嘎嘣嘎嘣地啃……

雪下得邪乎,四野里白茫茫,提脚拔腿忽通忽通地。

雪大,鸟多,饥饿的鸟群就像蝗虫般扑向村头。望见大孩们纷纷去捕鸟,养父开始也张罗剪马尾,翻木板,找锥子……准备给我做捕鸟工具,张罗得正欢,却被养母戛然阻止,说:过年呀,这么点孩子,冻着了咋办?养父打了个磕,出去不一会儿,却花两毛钱,从大孩手里买回两只百灵儿,放到窗台上丢丢地跑……没想到,后来我竟然成了全村最能捕鸟的,腰里时常系一根麻绳,捕了鸟就往绳子里一别,太阳落山时能别下一圈鸟,惹得村人骂我:那孩子真“煞神”!养母就把儿子捕的鸟,一刀刀剁碎,麻油炸了,做了一大砂锅鸟肉丸子,成为那年春节,全村最独特的一道过年菜。养父咂巴了半碗烧酒,去村里到处吹……

不过,最值得吹嘘的还是人家过年的杀猪户。

过年能杀头大肥猪,才算是日子滋润、殷实。而我养父和生父两家都不杀猪,这边是养母从不吃猪肉,那边生父家是一大堆兄弟,急等着卖猪钱换季,哪舍得杀猪吃肉!虽然两边家人都没有杀猪的希望,那杀年猪的场景还是满诱人的。猛然听到那肥猪一声声嚎叫,就跟谁怒向半空吹奏的小号,哀声撕裂了漫天雪雾,引得孩儿们顿时丢了捕鸟阵营,纷纷往村里撒欢般疯跑。往往跑到杀猪户,猪已倒在血泊。女娃们便吓得,忙收脚戳住,拿袖头子遮住眼,再呜哇往外跑;男娃却虎虎地凑到跟前,大着胆子盯看。看杀猪匠用剔骨尖刀,先在猪后蹄划开一道小口儿,再拿一节削尖了的木棍捅通了,然后憋足一股劲,扯住猪脚皮,张嘴便朝猪腿里吹气。旁边还有一个帮手,拿着一根短粗的木棒,在猪身上砰砰地捶打,为的是打通猪皮下的粘连,好让空气充满猪的全身。只见气流在猪皮和肥肉间缓缓蠕动,吹得四个猪蹄子慢慢伸直,肚子也涨成大鼓状,杀猪匠便用一根麻绳,紧紧扎住猪蹄上的气孔,然后招呼帮忙的,将圆滚滚的肥猪,扑通掀进一口开水大锅,再用瓢舀起沸水往上浇,杀猪匠便蹲在锅台上,大裤裆一甩一甩地,开始给死猪褪毛了……

其实所谓的杀猪匠,跟村里自学的木匠、皮匠、瓦匠一样,都是普通的庄户人。就像我生父那般,会种地,会扬麦,会砌墙,也会杀猪。生父肯佝偻着老腰,呼哧呼哧地低头自学杀猪,就是为挣主家赏给的一方猪肉,然后再一方方积攒下来,冻到当院放了雪的土仓里,好过年给他那一大堆娃儿解馋!

生父和养父两家都住在淖边。淖边的冰实,雪厚、风硬,鲜肉易冻。

接着是主家请吃杀猪菜。村里三亲四友的,又带着孩大娃小,都大马小猴样挤到土炕上时,外屋那一锅“疙瘩白”炖猪肉,也早咕噜咕噜飘香起来。这时,往往屋里吃喝的正香,屋外就有人会悄悄掉泪。掉泪的总是女人。眼见喂了一年的猪猪,成天在和她哼唧、厮磨,突然就这样给人杀了!吃了!咋地不难受?抓猪时候难受,杀猪时候难受,吃肉时候难受,甚至第二天望那空空的猪圈,再瞅那空空的猪食锅,女人心里更加的难受……

这酸甜苦辣,或许也是一种年味儿。

不过,红火、喜庆,总是乡村多彩年味儿的主旋律。女孩儿悄悄地盼着娘去扯花布,静静地等着做新衣;又学着奶奶盘腿上炕,拿捏着小手剪窗花……男孩子却按捺不住,早早把大人买回家来,最终分给他的那一鞭小炮,一个个撕扯开,天天装口袋几个,到村巷里显摆,放响;响着响着,弟弟就突然发现给哥哥哄了,察觉自己保存的小炮无故少了许多,就哭喊着去大人跟前告状。大人们自然顾不上理论,当娘的在案板上和粉面,当爹的在锅台上压粉条,锅上锅下热气腾腾的,就听那木头压床咯吱吱响动,一把漂白的粉条流向锅里。当爹的听见小的哭喊,终于腾开大手,想去往大的身上囫囵一把,却发现大的早猴精样不见了,才忙去哄着小的,说:爹再给你买!再给你买!

你家压粉条,他家炸油糕,一时间烟熊火燎,油香飘溢,就连院里的鸡鸭,半空的鸟群,一抖翅膀都满身“干锅味儿”。忙着累着,喊着叫着,大年说到就到了。

贴窗花,挂年画;做灯笼,写对联。那时,无论穷富,家家都讲究这“纸糊大年”;花红柳绿地张扬着,图得就个喜庆。当时,养父虽然成分高,文化可不浅,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就有不怕被养父“影响”的邻居,夹着一卷红纸,乐颠颠地老远跑来,养父就炕桌上研磨、折纸、用笔。对联有各种词语,紧跟时代的,陈词老句的,我最喜爱那句: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迎新送旧的意思都在那字里边了。一幅幅对子写好了,便冷风里提溜着,一边嗅着那墨香,一边拿浆糊、扫把、抹布去院里粘贴。门楣、窗户、仓房;前墙、山墙、院墙;牛圈、羊圈、猪圈;鸡棚、鸭棚、鹅棚……反正除了厕所不贴,到处都贴。而生父那边更是热闹,当兵的二哥早早写来家信,喜得生母就逼着她身边儿女,念完一遍,再念一遍。逗得生父一边抿嘴嗔怪,一边当院去瞅了那冰灯笼。

家家吊起灯笼,村村张灯结彩时,那年夜似乎才从风里晃晃走来。

各自吃了年夜饭,孩儿们一抹嘴,便开始结伴熬年了。你提着灯笼,他响着鞭炮;这个抓把瓜子,那个掏粒黑枣……相互嬉笑着、打逗着、游荡着,不是东家坑边眊一头,就是西家牌场了一眼。脚下的积雪咯咯吱吱,手里的灯笼忽闪忽闪,年夜的村街就是孩子们的乐园。孩儿们一直跳到五更接神时,才肯各自暂别回家,去和大人们点旺火、响炮仗。一时间,家家炮仗响起,户户旺火燃放,真个是硝烟腾空而起,旺火明彻四野,顿时将这台乡村的年夜大戏推向高潮。炮声渐稀,旺火暗去,便又临着孩儿们拜年了。洗脸净手后,先开始在家里拜。家里长辈吃了点心,喝了红糖水,手里攥着几张毛票儿,算作压岁钱,便开始坐在炕桌边静候。孩儿们大小依次向前,跪磕长辈,祝福老人。家里拜毕,又立马和伙伴结队到村里拜,拜完这条街人家,又推那道巷户的门,你踏着雪吵嚷,他跺着脚嬉笑,一进门却各自称呼各的,齐声共喊:大爷大娘婶子舅母二姨三姐……简直乱成了一窝蜂!每家大人赶忙给小子发烟,女子发糖,打发孩儿们欢喜出门。男孩儿出门数烟卷儿,女孩出门数糖块儿。糖块虽是当地产的甜菜糖,却包着各色好看的糖纸,让女孩儿们那一双双毛眼眼里,分明溢出爱惜;烟卷的牌子就有点杂了,最好的有给一毛六的蓝钻石,最差的就八分钱一包的丰收。不过烟卷儿好歹,孩子们也不计较,反正回去也是统统上交;先摸一只夹在耳朵上,好预备回去再点鞭炮……

出了初一,记忆中的大年还很长。

从大淖四周那零星不断的炮仗声,从人们见面那百说不厌的拜年声,从村里又开始张罗社火、秧歌儿、小戏儿,从人们“破五扬尘”、“踩八仙”、“拜井神”……那悠长而醉人的年味儿,似乎总让你感受不完,享用不尽。

年味里的乡愁

文/李春生

年味似乎一年比一年淡了,每到除夕之夜,只有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告诉人们过年了。蜗居在都市的丛林里,只有各家大门上红红的春联互相映衬着,在楼道里氤氲着一缕欣欣向荣的景象。

吃年饭,也是年复一年地按照惯例延续着,丰盛的年夜饭,炖炒烹炸,香味四溢。如今,人们的生活水平蒸蒸日上,平时每天都是鸡鸭鱼肉,年夜饭再也吃不到当年的味道了。这个时候,很自然地让我想起以前过年的情景,想起在乡村吃杀猪酒的往事。

那年,我在乡村粮站做临时工,粮站旁边是里山操家,操家是莲花山下一个古朴的小村,村口那棵老槐树很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树下的水塘清波微澜,涟漪时起。全村人都姓操,操姓是罕见的姓氏,据《操氏宗谱》记载:操氏鼻祖原姓曹,乃曹魏武帝曹操庶子曹林,因获罪于司马氏,其后裔为避晋皇室司马氏之害,则以祖先名“操”为氏,匿于民间。此说不知确否,但小村隐于莲花山下,潺缓的溪水绕村而过,村庄四周密布着茂林修竹,好像又一处“世外桃源” 。几十户人家,春种秋收,安居乐业。人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晨生产队长一声口哨,全村劳力集体出工,黄昏踏着夕阳的余辉一起回村,乡村的日子过得恬淡安宁。

每到腊月,辛勤耕种了一年的人们,开始忙过年了。连烟囱里飘出的炊烟也满是浓浓的年味。人们常说: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远离喧嚣都市的农村,仍旧保留着一些原始古朴的年俗,“扫尘、祭祖、进祠堂;杀猪、熬糖、打豆腐”成为乡下人腊月里乐此不疲的生活内容,其中“杀年猪”就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杀年猪,是农家极其隆重的一桩大事。乡村养一头猪不容易,一把野菜,一把糠,拉扯到年底猪肥了,便将猪杀掉,补偿一年付出的劳动。留一部分家里吃,其余卖掉,为家里人置办几件过年穿的新衣。杀年猪时,一家人欢天喜地,充满过年前的欢乐。一户杀猪,全村人赶来围观,特别是孩子更为兴奋。在人们欢乐的气氛中,杀猪佬一边说笑一边操作,杀猪、吹气、刮毛、开膛,一条活蹦乱跳的大肥猪,在杀猪佬的利刀下被跺成一刀刀红白相间的猪肉,猪头猪脚猪下水也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辛苦劳作自然也会得到丰厚的报酬,杀完猪还要留下来吃一餐,有好酒好菜款待。杀猪的确是吃香的手艺,特别是腊月里,天天都有人家来请。

乡村腊月是农闲,田地里的劳作都停了下来,但也是最忙的时候,家家都在炒米熬糖置办年货。腊月二十几,村里许多人家总喊我去他们家写春联。我在工作闲暇时,经常练习书法,村里人都觉得我的毛笔字写得好,我也趁机练练笔。腊月里大雪一场接一场地下,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屋檐上还挂着一尺长的冰溜子,每家每户都热情好客,屋里烧着旺旺的火盆,泡着茶,还端来花生、山芋角。虽然是寒冬腊月,但屋里却春意盎然。

一户人家都要写上十几副春联,大门、房门、堂前柱子上、厨房、后门都要写。这个时期写的春联都是毛主席诗词。一户刚刚住进新宅的乡亲,我用隶书为他家写了一副大对联“四海翻腾云水怒,五州震荡风雷激”,这副对联贴在堂前三米多高的柱子上,真的很气派!大门上写“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房门和后门分别写上:“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作意画为桥”, 一副副红对联如迎春花把乡村人家映衬得红红火火,漾溢着春天般的温暖。

去乡亲家写对子,总会被留下来喝杀猪酒,记得有次在队长家喝杀猪酒,平生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操队长是操村的带头人,精明强干,犁田打坝样样在行。村里插秧割稻、开荒种树,都听他指挥。他有个贤惠的妻子,把家操持得井井有条,使他无后顾之忧地忙生产队的事情。队长妻子烧得一手好菜,又逢杀年猪,那一桌菜真是美味佳肴哦!红烧肉、米粉渣肉、梅干菜闷肉、肉圆子、氽猪肝、猪血汤……,红泥小火炉子炭火正旺,沙锅里肉烧生腐香气四溢。酒是从供销社打来的散装白酒,一大壶边喝边倒,热情好客的队长夫妇,又劝酒又劝菜。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陆游《游山西村》的诗句:“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在这个润染着浓浓年味的腊月,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我,深切地感受到淳朴乡亲的深情厚谊,不觉多喝了两杯,以致醉卧忘归。

莲花山下操家村,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几十年过去了,依旧深深留在我的记忆里。特别是腊月里忙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村子里家家都在炒山芋角、炒毛米、做甜酒、熬米糖……,飘荡在村子上空的都是香甜的味道,那味道才是淳厚地道的年味,也是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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