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导铺书简(组章)

作者: 音岚一2023年04月07日心情文章

一个打铁的铺子,一个叮当作响的名字。

沧桑的轮廓,锈迹斑斑。多少代了,淬火,锤炼,成型……项家的一对父子,隆起来的肌腱,抬高了这块楔形的黄土地。

岭脊上,铁匠铺门前的歪脖子大柳树上,一面杏黄色的旗子,如经幡。狼烟四起,三国无双。

曹公子打马归来,磨剑,铸铁。

马蹄铁溅起的火烬,染红了夜色,染红了这片寂寥的黄土地。

炉子后面,拉风箱的年轻女子,一仰一合,动作匀称。

两个娃娃,蹲在马槽边,添草料。

一家三代,支撑起一个铺子。这片黄土地上,从此,马蹄声声,薪火不断。二

响导铺,每个细节,都是一帧谦卑的剪影。

每个日子,都红红火火。都是收成,都是一种虔诚的物语。让我亲近和感恩。

西山岭上,高粱满坡。东岗头,便又是一茬秋声。

乡亲在上。五谷在上。我的州县在上。每当我的脚步,踏上这片黄土地,一种久违的情结,如晨曦,如蛙鸣,在心底涌动。

我能听出庄稼地里,红薯拥挤着情绪,嗞嗞生长。看到稻菽成熟的表情,听到仓廪饱满时的打嗝声。

棉花朵朵,如雪,四季吉祥。雁阵声声,如歌,一片秋光。

小路的枝桠间,秋露打湿的几行浅浅的脚印,那是母亲留下的。平平仄仄的,像一行伤感的诗。

那个荷着锄头的白发老农,是我的阿爸吗?躬立的姿势,如一株熟透了的高粱。

响导铺,大别山的余脉向东延伸,牛粪燃起的炊烟下,就是我的故乡了。

不知何故,归来时,我的眼角,总是被乡愁淋湿。

秋虫唧唧,秋声飞扬。三朴素。诚恳。豁达。

是分水岭上一组有硬度,有质地,有温度的词。

寂寥的黄土地上,褶皱般蓊郁的植被,如一帧朗阔的背景。一张张憨厚朴实的脸,一个个温情脉脉的桃源美眷,一座座漫溢民间情调的水榭楼台,冷不防地,从雁影划过的眸孔深处,向我表白。

我的小小的故乡啊,因为懂你,所以我漂泊的步履,总是如松针般,落满岭上。

每当我疲惫归来的脚掌,叩响那条青石小巷时,一种深深的眷恋和一丝暖暖的怀念,从我的心头涌起。

古栈道上的一缕升腾的狼烟,曹公子诗句里的一丛悱恻的月光,我行囊里的一捧温热的黄土,岭脊上蓬勃而上的一轮朝阳……

乡愁,让我俯下身体,贴近;思念,让我张开双臂,拥紧。

我的响导铺啊,找不回的青春,尝不够的乡愁。四

多少次,在大雁丢落的一两声短句里,我热切地,搜索。

响导铺,一个沧桑的名字。

落尽繁华,总有一处适合我的诗学地理。总有一处,让我牵肠挂肚,甚至是一丝愧疚。我不能给她加官封爵,也不能给她丝毫的荣光。甚至还不如母亲,以一株庄稼,一丛蒿草或一缕炊烟,不离不弃,紧紧相拥。

这个季节,母亲说,她的手指经常会皴裂,开满口子。而我总是在这个时候,昂起头,望着南飞的雁影,让自己憔悴成一个疲惫的旅人。空空的行囊,满腹辛酸地,倚在客乡的一弯残月下,掰着指头,计算着我的归期。

我的响导铺啊,最初的时候,你是我心灵版图上的一处空缺。当我的步履,漂泊了30年,才发觉,你绵延八百里的沟沟坎坎,像方言一样,已然融进我的血液里。

我多想自己,像一枚松针,落在母亲的身旁。多想让母亲,用她开满口子的手指,油灯下,一针一线,缝补我皴裂已久的乡愁……五

清晨,我在熟稔的乡音里醒来。

站在铺子口,我能看到五星红旗下,我的村委会。我能感觉到,一种欣欣向荣的氛围,一种阳光下的图腾和负重前行。

这里,是党和国家"三农"政策的前沿。甚至,从邻居王老五满足的笑容里,我读出:脱贫了,致富了,农民已真正受益了。

白墙琉璃瓦的民居,整齐干净的村容,宽阔的水泥路,公交车和小车来来往往……

响导铺,与合肥城近了,与北京近了,与党的富民政策近了。

这些,是乡土上的另一种作物,以新的内涵和意象,走进我的诗句里。

从此,我的响导铺,不只是曾经的一个打铁的铺子了,她已经从姓"项"的刀铺里,脱胎换骨,成了江淮分水岭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你来,她在五星红旗下,迎风展翅;

你不来,她站在历史的肩头,守候。

我的故乡啊,你就是我心灵版图上最美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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