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麻被

作者: 胡天曙2022年03月04日经典美文

记忆的目光无意触及,一段前尘往事凸现。麻衣,是黎族历史的一块活化石;麻被,则是一件绣满母亲之爱的旧物。

近日,回老家,卧书屋。书屋里有我三大白色锡皮书柜,套书丛书,旧书新书,罗列其中,价万元以上。书香盈屋,开我心智,乐我心扉,伴我度过春夏秋冬。书为我此生最大的宝物也,我亦因此而自豪。母亲原住在老家,后来搬出,居住于二弟家。因建新楼,母亲的旧居被拆。在我书屋左侧,二弟搭有新塑料布篷,为母亲的临时居住之所。我在县城工作,书屋空着,有时因天气过热,或下大雨,无奈何,母亲就搬她的一些旧物和床单棉被,到我书屋暂时居住。

母亲搬到我书屋居住时,也同时搬入她一生的一些藏物。她的藏物有:黑筒裙、黑对褂衣衫以及纺织工具等。这或许是母亲一生的随身宝物吧。旧藏物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件折叠整齐的麻被。麻被叠成几层,呈淡灰色,其宽有一米多长,长近两米左右。麻被被面上绣有小白布点,点缀其中,显得精致好看。麻被质地好,用了一生,仍丝毫无损,光泽仍在。

一条麻被,得之不易,母亲花了近几个月,才编织而成的。岁月被花朵熏香,山是原始生命的居所,也是村人取之不尽的宝藏之地。农闲之时,吃过早饭,母亲和村中的同伴,拿着砍刀,走向大山林。不久,一梱麻树或藤麻之皮,在夕阳中,母亲缓缓扛回村庄。回村后,母亲把麻皮煮了两天两夜,再把煮过的麻皮,捞出滚烫锅水外,铺于地上,以木板猛拍打几下,打出其纤维来,再拿到河边冲洗。而后,取其干净的纤维条挑回村里,晾晒于竹竿。数日后,其纤维晒干,从竹竿上取下,扭成小长线,便可织麻被了。

农忙收割之后,母亲利用闲时之日织麻被。此时,汗珠滴滴,母亲掠开前额的发鬓,穿针引线,耐心编织,一线一针,嘴角不时露出一朵微笑。数月后,一条新麻被织好,母亲的头上也新添几根白发。

母亲会用麻皮或藤麻的纤维,织成女衣、筒裙等妇女用品,多的可送左邻右居姐妹,或给自己年老的母亲。织好的衣裙,母亲折叠好,熏以香料,放入衣柜。那时的黎族服装衣饰,均为纯粹的山麻制品,与现在用棉花织成的黎族服装,不可同日而语。而母亲织好的麻被,多为自用,及供全家日常之用。

那时,棉被甚少,冬天的夜晚,寒气逼人,冷得人直打哆嗦。小时候,在冬天的夜晚,我盖着麻被,蜷缩着身子,度过寒夜。有时天气甚冷,母亲会再拿来一条麻被,让孩子睡眠增暖。在星星闪烁的夜晚,盖着麻被,盖满一床暖暖的母爱,度过我那贫困的童年岁月。

时光飞逝,岁月如烟。如今,人们的生活丰裕宽绰,衣服的种类款式多,保暖的棉被亦多。棉被,其面料精细,花纹美丽雅观,皆为棉花纤维丝织品。价格不菲,两三百元钱,可买一床漂亮的棉被。天寒地冻之夜,村人冲身洗脚,钻入新棉被,热乎乎的,酣眠成梦。冬日,母亲有新厚衣,也新添一条棉被,可增暖加热,以度寒夜。

母亲,利用闲暇之时,把麻被洗净,晒干,叠好,加香料,收放起来,存入衣柜。时隔一段时间,母亲把麻被从衣柜拿出,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晒干,晒得滑韧质感,再收藏入柜。

年年如此,麻被,是母亲一生最珍贵之物啊。年岁暂远,祖祖辈辈,代代相传的麻被,用来抵御寒冷之物,已走进历史的博物馆,成为一件过去黎族刀耕火种的见证。

麻被,母亲舍不得丢掉的宝物啊,绣满了她一生的爱,也温暖我的一生,而黎族那一段遥远的历史,熠熠发光在岁月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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