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豆腐

作者: 刘仁杰2022年04月21日生活随笔

村子里有了豆腐加工作坊,只需要在家里把黄豆浸泡好了挑过去,到点直接挑豆腐回来就行了。那些腊月末,家家磨豆腐的情景恍若很久不见了,又依稀还在眼前时而浮现……

腊月的最后几天,家里忙着扫尘。农家说别人娇气时,有“豆腐掉进灰撮(箕)去了——拍不得打不得”的歇后语。马上要磨豆腐、捉年猪、打糍粑了,不能让灰尘落到新鲜的豆腐、糍粑和猪肉上。

金色的黄豆在米筛里翻滚跳跃。女人一边颠着筛子,一边将那些蹦得欢的、颠向低侧的饱满的豆子捡进水桶内,将有霉点的、瘪的豆连同小石子倒在一旁。一筛子选完了,舀一瓢继续选。在加水浸泡前,要对豆子进行最后一次甄选去杂。等全部豆子选完后,水桶里再加清水,浸泡在水中的豆子里还要插一把镰刀,做年豆腐浸豆子的仪式感一下子就起来了。

磨豆腐的那一天,将浸泡得胖乎乎、圆墩墩的豆子挑到河水里淘洗一遍,然后开磨。“吱呀、吱呀、吱吱呀——”磨子在男人手中欢快地转动着,女人一勺一勺朝磨子里添豆子,白花花的豆浆往团盆里淌,孩子们微张的小嘴也似有“瀑布”,接成线往下流。快了,磨完浆滤豆渣,净浆入锅煮沸就有豆浆喝了,喝完豆浆吃豆腐脑,上面撒些白砂糖,甜得哟,一年都没有办法忘记。

滤豆渣要用“荡包”摇,“荡包”是一块方形的棉纱布。用绳索把两条平日里挑水用的担钩绑成“X”形悬挂在房梁上,荡包布四角依次固定在四个钩环里,将磨好的豆浆用水桶转进“荡包”,人抓住相邻的两个角四面八方摇来晃去,像荡秋千的摇篮,不过里面躺的不是孩子,而是大人、孩子的期待。

记忆中,父亲母亲很少喝豆浆、吃豆腐脑,只有我们和爷爷奶奶才能尝一点。有一年,豆子实在少了,只能给一小碗豆腐脑,由我们几姊妹分食,另一小碗由我和姐姐送给爷爷奶奶。你一口,我一口,停不下来,等忽然明白过来时,碗已经空了。

烧豆浆还可以捞豆油皮。豆浆烧一会,锅面上会起一层薄薄的豆浆皮,用棍子沿锅边轻轻插进去对过捞起来,豆油就挂在了木棍上。一会过后,锅面上会又起一层,可以捞几次。老辈人说,豆腐的营养多半在这个上面,所以捞一次就舍不得再捞了。

俗话说“石膏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豆腐做得好不好,关键在于点卤。将生石膏放进炭火里烧热烧熟,拿出来用研钵研细加水,将烧好的豆浆舀进坛子里,边搅拌边加入适量调好的石膏水,清溜溜的豆浆渐渐凝结成了豆腐花,盖上盖子,保温静置。在有些老房子里,现在还看得到调卤水用过的研钵研锤,只是许多年轻人不知道它的用处罢了。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揭开盖子,一坛子豆腐花就顺利变成了一坛子浓香扑鼻的豆腐脑。

滤出来的豆渣,一部分直接倒进猪食缸里,另一部分炒熟。炒熟的豆渣放一个星期也不坏,回锅和腌菜秆一起炒,是一碗不错的下饭菜;将炒熟的豆渣发酵,做臭渣粑可以吃到来年开春,天冷的时候和小白菜一起煮煲,吃得人暖暖的,还能健胃消食。烧豆浆的锅底有锅巴,铲起来可以像做臭豆腐一样的,蒸一小碗,搁葱花、红辣椒粉,吃起来又香又辣,惬意得很。还有炸豆腐、豆腐底子、豆腐园子、煎豆腐、煮豆腐、滑豆腐……

山里人过日子到这时才算真正地快了起来:“吱呀呀——二十五,磨豆腐……”一阵熟悉的童声在农家小院里唱:“二十六,捉猪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打糍粑;二十九,清灶头;三十五更吃年饭,一夜守到新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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