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我露台

作者: 王征桦 2015年11月30日散文随笔

我之所以买这套房子,是看上了它有一块大大的露台。

露台和阳台还是有一些差别的。虽然它们功用基本相同,都是居住者呼吸新鲜空气、晾晒衣物、摆放盆栽的场所,但相较而言,露台一般大得多,上方没有屋檐遮蔽,抬头就可以看见天。这一点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从农村来到城市里生活,我忽略的一件事,就是看云彩,看星星和月亮。每年夏季,想在家里找一处凉快之地,最好的地方就是露台。泡一壶茶,躺在椅子上,就容易胡思乱想。在露台上,仰面看见的是天空,所以我就常对着天空乱想了。晚间的天空之上,在乱云飞渡时,皓月当空依旧从容,有时繁星眨眼如笑靥,有时银河灿烂,如梦幻仙境。这总会让我不自觉地想起某事某人,想起童年,想起一些似曾相识的东西。

隔壁人家的院子里,栽着一棵大樟树。枝丫旁逸斜出,有一虬枝伸到我家的露台上。我不忍折断它,只是轻轻地将它掰弯,让它换一个方向生长。这样,樟树的枝丫在围栏上拐了一下又离开了露台。几年过去,它越长越粗大,枝丫上的皮也皴裂了。我认为树的枝还是应该以曲为美,只有曲才能带来不单调的景致。许多时候,露台上的我,闲来或坐或卧,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个景致。树给予我的享受,它的主人并不知道,我的家人也不知道。不知道是件情理中的事,这使我和树的关系成为单纯的个体之间的关系。因为这种关系,它让我发现了树的隐秘。树叶如同一扇翠屏,把露台围成一个小小的天地。樟树一年四季都是青绿的,我猜想它定是有一个小小的技巧,能暗地里偷换着青黄。昨夜秋风凋碧树后,唯有樟树冷风中不为所动,不随波逐流;到了春天,万物新芽初乳时,樟树却在零零星星地落叶,悄悄然,不让人察觉。故而春尽夏初,盆栽苍翠欲滴,花团锦簇之时,露台上往往零落着时令中的异类:枯叶。毫无疑问,这些枯叶都是樟树的。用扫帚一扫,“沙沙”地响;如果那一天我懒得动,拖着鞋在叶子间走,也是“沙沙”地响。从这沙沙的碎叶之中,我看到了树曾经的繁茂,也看到了它藏匿的悲伤。

说起盆栽,是露台的生机所在。有一钵盆栽里,去年谁吐的瓜子,今天长成了藤蔓。瓜藤凝绿,妖妖娆娆,可就是不结瓜,我想大概是肥力

不逮的缘故。坐在树影藤蔓间,喝茶看书,吃两三粒焦枣。茶是绿茶,本地人爱喝的都是绿茶,喝不惯花茶、红茶、白茶、黄茶和乌龙茶之类的;书则是一本信手拿来的随笔或者小说,我看书多是为了消遣,不求甚解。焦枣则是有名的西山焦枣,它是本地的特产,只有西山一地可产,在清代时它是贡品。青瓷瓦罐里,焦枣状若玛瑙。物稀为贵,焦枣的价格呼呼地上窜,据说吾辈能弄到的焦枣,一般都不是西山的正品。这也无妨,吃的焦枣多了,也慢慢的也会分辨出来真假——西山焦枣的枣核尖而细小,且坚硬无比,这一点和其甩的枣迥然不同。吐下的枣核,我把它埋在花钵里,一边埋,一边想,不知明年能长出一株小枣树否?

甘露被认为是祥瑞之物。汉武帝为求长生,筑神明台并在台上建承露盘,铸铜仙人舒掌擎盘,以接甘露。《汉书·郊祀志上》记载:“其后又作柏梁、铜柱、承露仙人掌之属矣。”三国时,魏王曹操也曾在铜雀台上立承露盘,大才子曹植写《铜雀台赋》。从此改高台为露台,露台之名或由此而来。百姓们不求长生不老,求的是自在轻松。百姓有优于帝王之处,那就是他们能在夏天的露台上赤膊而睡。这无疑是一种独特的享受。夏季的黄昏,泼一盆水在滚烫的露台上,会腾起一阵烟。每每此时,我会产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在我小时候,我们从屋里搬出竹榻,来晒场乘凉之前,都会先将一盆冷水浇到自家门前的晒场上。夏天的晒场,遇到水时,会蒸发起一阵水汽,场地的温度迅速地降了下来。如今,这种场景又出现了,只是晒场换成了露台。

我上露台,就像一个江湖人回到家里,卸了枪刀,一身地轻;,则宜坐宜睡,宜乱想,宜三心二意地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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