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我的随风迁徙的自由

作者: 七月在野[文集]2021年05月05日原创散文

其实,在第一次新生报到聚集的大会场上,我就开始用别人说会勾人的眼睛捕捉你。直到你的脸夹慢慢觉得灼热,转过头来,猛然与我的目光相碰。于是,爱的火花吱呀呀地迸发了。

你眼睛何苦要闪烁光彩却又左顾右盼地躲避我?我又怎会不知你怔怔看着某个事物时眼角余光流露的挑逗?我又怎会不知与我擦肩而过你内心深处的微微颤动和莫名冲动?我又怎会不知你漫不经心转头扫瞄课堂其实是在找寻最后一排伏案酣睡的我的真情奔流涌动?你难道不知道我曾经想撰写一部有关心理与科学和社会及爱情之间微妙关系的旷世宏著吗?你能瞒住我什么呢!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即使是第一次邀你去看说不出名字的歌剧时遭你白眼,即使是第一次强拉你的手我的手心也在冒汗,即使是第一次去你家被你妈拿着扫帚一直赶到街口你在楼上笑弯了腰也不阻拦。但是我都知道,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甩都甩不掉。死缠烂打是千古颠扑不破的至真名词;在这个年代,它产生的结果是——我恋爱了。

爱情永远是美丽的。我永远赞美爱情的美丽与动人,我不知道那些痛恨与诅咒爱情的人是怎样的弱不禁风和强词夺理。即使以后我们分手了,若干年后邂逅相遇,如果我还未将伤感化成漠视,我还会邀你在清冷的街道上走一阵子……

当我和你说着这些时,你正呼溜呼溜睡得香——我原以为信口雌黄只是我某些时刻混乱心情的胡乱表现,谁知后来你竟较起真来。我不是不了解你,我只是有些疏忽罢了。毕竟假装睡觉与心理研究是两码事,而且你眼睛闭着一动不动装得那么像;而且我勾人眼睛产生的热度你也早已习惯了。

我和我的伙伴们快乐生活着。太阳一升起来,我们就踌躇满志。从政法资产、经济管理、金融贸易、股票期货到时尚流行、心理学术、政党纲领、官员腐败录,我们无所不览;《厚黑学著》是我们课外的必读课目。我们有烈火熊焰般的热情,我们有狼子贼寇一样的野心,我们早已开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提前培训课程。我们不怕任何困难和挫折,漫长的岁月足够我们失败和挥霍。我们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无限信心——而你的到来,正是我生命中另一个章落终结的标记。

只是……只是你呀,你为何要带我去看海。我还没准备好,还没能用自己的喷气式快艇带你在海上尽情潇洒飞驰穿梭,或者毫不夸张地和你一起躺在有飞桥舷窗香槟美酒与大海一同荡漾的私人豪华游艇上,过滤和再去盈接现实的烦恼与不快——而我现在还只是个为了晚餐吃好点常把早餐给省掉的人。

但你等不急这些,拉上我就走。我已经忘了去什么地方的海,只记得到了海边,我的眼里是蓝汪汪的一片,别的什么都没有。

并且包括那以后几天的生活原色。

这还没完。在蓝色眩晕还未褪尽,你笑着说,再去。

于是我们去更远的海。在那老牛一样开起来像拖着一大串破铁罐的小中巴车到达目的地时,我已被颠簸得支离破碎。但这次我倒还能看清物体,看见你竟不顾我死活抛下我到处乱跑乱叫。

我的心开始了痛苦的历程,并且隐隐觉得这痛苦将延续我一生。爱情原来还有这样的磨难,这是我故意选在雪雨天中头冒白气涕泗横流等你出现时所没有料到的,这也是我以为得到你之后生命这一个章落就已结束时所没有料到的——说真的,我真不明白你那样呆呆站在海边除了想我还能想些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我要和你说清楚。我知道,像你这样热爱音乐艺术的人喜欢有些大自然蔚蓝的感应或指引,但我却是个深度沉迷尘华俗世、对自然风光一呆二白、犯有严重大海过敏症的人。你要体谅我的感受,你将我强加于你的个人思维的点拨与渲染中只会增加我的悲苦指数和无端厌世情绪。对于我来说,在渺无人迹连个美女身影都没有的海边行走,不但没有任何美妙可言,简直就是糟蹋人类千万年来筑造一个美丽世界的艰辛和苦心。

我真不明白,在这个洋溢各种光彩闪耀十色缤纷的年代,你为何还追寻这种单色生活的有趣!

你看着我,说,明天去赤湾的海吧,那里的海水很漂亮哩。

我毫不思索地答道:好!

我和同伴住在校外一个校部招待所,那是座上代外国人留下的建在小山坡上的三层高大近代西式仿古建筑。大楼立面为三段式,底部基层用平整光滑的大理石砌起,上面是宽厚的暗色红砖垒叠而上,中间正楼以多立克式大石柱挑出檐口,磅礴而大气。整座大楼的墙体、门窗都为西式,屋顶则是中国古代单檐庑殿式;兽头雕花的飞檐向四面卷翘着,屋脊像猫背一样拱起,站在上面可以看见远处大江的汹涌奔流。只是大楼大半都闲置着,只有东边侧楼除了用做招待所,还零星设有其它几个办学部门。

招待所最高层的阁楼里就住着我们。我常爬上屋顶,伸头俯看底下广场中央飘浮几朵艳红荷花的小池塘,和青色石栏矮矮围砌成的偌大院落场上的灌丛花簇与浓浓葱郁树荫,及在树影中晃动的你的浅底雪纺花裙身影,然后心就开始发紧。

你说我住在这么优雅的环境中,竟会听不懂你所弹奏的琴声。我却在想,所有朋友的生日都已经过了两遍了,远房的姨妈这个月进了三次医院,我还有什么能够证明我不在宿舍的缘由呢。

只是临走时忘了让他们只告诉你,我住在这儿只是想远离学校的管理罢了——如果没有那些浓密树木的隔挡,我们就能更无所遮拦地看那些来这里补习进修而住宿的成熟年轻女教师的风姿卓韵。

你喜欢弹钢琴,在学习课程之余报了高等级钢琴辅导班。对我来说,所谓低等级与高等级的区别就是听得很迷茫和迷茫变迷糊的区别——不得不告诉你,除了对自然人文风光的极度厌恶,我对高雅音乐更是五音不识。我也有自己喜欢的音乐,但那是狂扭身躯、奔放肉体、不用思想也能震撼心灵和每个毛孔的~嗨~乐。你的琴声常常让我感觉又回到那个伸出小手咿咿呀呀的襁褓年代——那个年代你怎么睡都没人会怪你的……

于是,头一次在你家听你弹曲子,那曲子悲得够呛,等弹完了你已泪流满面;转头一看,我却贴着琴盖淌着口水还面朝着你睡着了。你哭得更厉害。事后,整整一个礼拜,我都在赔礼道歉,写检讨书,作保证宣言,发誓从今以后绝不在白天尤其在你面前犯困迷糊,哪怕只是张嘴打打哈欠;否则我就变成蓝色小乌龟,让你践踩一辈子。

也话该你心肠软。等你眼泪汪汪哭诉完对牛弹琴的悲凉感受,伯牙为钟子期折琴的旷世情缘,甚至扯到爱情的忠诚度的风马牛不相及的委曲之后,第二天你就又活蹦乱跳在我的面前了。

其实我对艺术也不是太没感触,尤其文学,有时我也会来一两句譬如“今夜月亮不太圆,我们一起画圈圈” 的带韵类七言绝句的突发灵感。而对文学与音乐的结合物,我还曾有过写长诗的念头,并且写下了它的开头一句。虽然只有一句,但还是常令我遐想,遐想在寂静辽阔的蒙古草原上,明媚月亮高悬天空,有动人的马提琴远远拉起,然后:

“你忧伤的歌声呵,为何……为何……(——会让我听到!!!)”

其实我还想告诉你,我对文学很有底子和天赋呢,小时候老师常夸我作文构思奇特,文笔不错,有某某大师的风格。只是怕你不信,别人不信,我自己也不信。

赤湾的蓝色眩晕还在晃。

我们的看海也还在继续。

现在一说起海我就犯腻。我开始有了自卑懦弱感。我不知道像我这样原想踏平喜马拉雅山脉、征服三百六十五根经条纬线的人,竟然连你都逾越不了。当我看着你神采奕奕、满面油光地畅想海的美妙,而我却只能听天由命、半死不活地被你拖着走时,我开始感到命运的无法把握或叫摇摆性和残酷性。

这一些都为将来的一些不快奠下基础,这一些你都要负主要责任。虽然我知道你原意并非如此。

你带我去看海,也许你是希望——希望我狂傲不羁加天生富贵的油质外表气势,能有一些高深风雅、诗情画意的内在精神气质的点染或衬托,或附庸。譬如能是一个在海边半跪着献着绚丽玫瑰花给你的散发浪漫洒脱气息、迸溅罗曼蒂克气味的多情男子,或者是面临大海沉思深吟、表情静穆、充满睿智聪慧气色的学者文士。可是你又怎会知道,也许我在跪着给你献花时希望你能穿着比基尼的泳装或者半裸乃至全裸;或者站在海边,目光呆滞、沉默不言地想一些漫不着边际的东西,甚至是带有颜色的故事情节!

这些有关心理学的东西你怎会明白呢,你毕竟不是我这样想写心理与科学和社会宏著的人。越是崇尚高雅、标榜品位的人也许就越是肮脏无耻、阴险龌龊的人;人类所有的辉煌历史本来就是用肮脏的行为做成与肮脏的手笔写成的。对于对人性的阐释,我常常跟别人说起这样一句话——所谓的“科学是定性的,人性是变性的,这是相对论剥离物质区域升华到精神世界的深刻表现”就是它的最好论证;这也是当年老马同志撰写《资本论史》时都曾忽略的严肃严重问题。

这些不说也罢。

从第N个赤湾回来,你带着几个蔚蓝的故事纠扰着我的困意。

其实除了这些,我们还是过得满快乐的。我们活得平静而充满情趣,我们活得轻松但绝对有深度。

我爱用爱理不理的眼神站在某个巷口拐角等你诱惑你,让你咬牙切齿地扑入我怀抱。我怕你哭,你哭愁肠寸断。我怕你忽闪忽闪的眼睛,把我瞅得发慌。我喜欢你仰天伸展四肢躺在我的背上,数落着我的种种罪行让我入眠。还有你给我订了一份《读知》杂志,说是让我学得优雅点,我把里面的笑话与幽默故事记住然后说给你听让你开怀,再看你的鼻角堆聚起的皱纹烁烁放光了也一起跟着乐。

有时我就想,我要活得实在点,去当科学家,把人类文明推向另一个高度;或者当一个纯粹的社会工作者,去拯救我所能拯救的每一个穷人。但是,那福布斯财富榜上的排名,那有金属流线形美感、坦克履带般宽阔轮胎的豪华轿车,那有着优美凹凸曲线和靓得让人心慌的无时无刻不蛊惑我的时模美女,它(她)们该怎么办?它们原是我以为举手之劳的囊中之物,它们是我这个人生价值的终极体现;它们在某个时刻甚至比你都更能诱惑我。

但是现在,现在它们已渐渐被大海隔离了,被琴声隔离了,被你隔离了;我憧憬的远大理想和饱满的信心决心就这样被你隔离了……

算了,还是跟你去海边吧。明净得透亮的天空,蔚蓝的海风吹过,海潮逐着浪花涌过来,冲上岩礁。你用手支住下腭,坐在礁石上,愣愣地出神。

我凑过去,问:想什么呢?

你说,想沿着海岸一直走回去。我顿时脸若冰霜。你哈哈大笑,朝着大海大声臭骂我的名字。

有时,夜里静静坐着,忽然觉得,蔚蓝的天空,蔚蓝的大海,确也有些清凉的意思。

我开始看些不单单是亿万身家资本家企业家的外传或财经快报,或易经风水占星布卦的书,而是有点文学味道的作品,甚至有点纯。有点纯……

你眼睛里闪着狡黠的笑意。哼,别高兴得太早。在你恐吓加带钩彩瓷钉锤胁迫的那次钢琴独奏会上,我依然忘乎所以地进入了梦乡。在你将琴谱、靠枕、水杯(塑料的)一股脑砸向我缤纷梦境的第二天早上,我熬红了双眼给了你一封对你高超琴技由衷赞赏再沥血讴歌的信张,以致我的敬意与歉意:

……

河彼岸飘来的歌声/

是千年遗殇的爱人/

穿越宿世的哭泣吗/

……

在冥冥的鸿宇中/我从天际飘落下来/跌在你的柔怀绕袖中/有你明澈如水的眼睛/洗涤我远涉天涯的豪情与不羁

你凄美的眼光呵/为何要掠过我静若死水的心境

你挑键的余颤呵/为何要拨动我神经末梢的触端/让我这样充满悲伤

……

我的忧伤/

就这样/

被你牵着/

来来回回地奔跑

……

第二天,你带着迷离的眼神来看我。我心里暗暗发笑,避开你的眼光;感情的胡乱宣泄原是不能面对挚诚的目光。

你说我有点意思了,而我却开始苦痛不已。我常常三更半夜爬起来发呆,那原是我火烧电击天打雷劈也醒不过来的时刻。室友们开始嘲讽和警告我,因为我不再陪他们打牌喝酒到二更一夜;因为我爱站到门口发呆,他们半夜起来上茅厕时常被我吓到。

我开始会想去看大海了。对于这个变化你窃喜不已却从不流露,而我也不说破,我只是认为你从一开始就根本没留意我坎坷多难的情感历程。但这些都已不重要了,在海边和你一起靠着看长天碧水、流云习风时,我也忘了曾经有过生无可恋的悲悯岁月。

我开始搜寻关于海的一些记忆,开始想起外婆家的海堤和故乡山顶上的海。原来我一早就已认识了海。原来我是在海的环抱中长大的。为了这个失忆的恢复,在无法看海的日子里,你毫不怜惜地要我陪你听你弹琴以示报答。我默认了,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也会这样迷恋上你的琴声的。也许,它并不遥远。

揣着黑暗心理去女生校舍的路上,总要经过一座绿荫覆庇、寂静寥落的教学楼,直到最近我才知道那竟然是校图书馆。看着你排山倒海而来的无情斜视,我也挺抑郁,难怪看了那么多年的地摊书依然这样庸俗不堪。

乱摆地摊的学生街挨着学校院墙一直逶迤到校门口,不分时令节气地人流橫行。以前在心潮澎湃、又不愿去你家找你的周末,我就和几个有共同理想的同学,一起坐在街边的台阶上,冲着每一个路过的女生傻笑。沿街店铺玩命飙放的各种悲催情歌和满街花枝招展撩动的感喟怅怀,混杂着白眼与自虐,静静流淌勇不知耻的青春。或者实在是看到两眼发黑、嘴角裂到发硬了,大家就去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挤公交车;在一拥而上的一番声嘶力竭后,再站在路旁向不小心被挤上车的哥们挥手泪别。

但这依然不能抑止我的恍惚无助。

我依然半夜三更爬起来发呆。我开始了对生活的迷惘,我发觉我原来所追求的一切在你面前开始变得那么遥不可及和无足轻重。我知道,拥有大海和折腾我是你这一辈子的最终梦想。那我呢,我的未来希望是什么?是豪华香车,高尚住宅,锦衣玉食?一掷千金的流光眩目享乐?出入宫邸万种风情的贵族帝相生活?

然后呢?其实并没有然后,其实这样生活已足够完美。可为什么现在我已不再想去拥有?为什么已不再满足……

不,不能这样子。

我要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我的生活是辐射状放散一样的自由恣意,我不要让任何东西束缚。我自信而自私;无论我怎样极端,我都不会把痛苦留给自己。我也执着和顽固;当我不能到富丽的天堂,我就去地狱。我不要这样。看海只是一种调剂,一种对浓妆艳抹、燥热狂放生活的清凉的调剂——在这个欢娱、易逝的年代,为了享乐什么都可以抛弃。

只是,只是该怎么办?有怎样更好的生活方式呢?怎么能陪你看海,和你在一起,又不失去我自己!

去游山玩水吧。你说我要像你一样,去感受大自然的灵气和洗礼,或叫洗刷;因为我老用死鱼般的眼睛看着你,看得你心里常发毛。于是,我开始和你到处游荡流窜。我们常去海边,或游草原看雪山,或奔旷野宿湖畔,或勇闯深山老林——你拽拉着我奔进去,我再背着你爬出来。

我还想起外婆的大海,风吹透马尾松轻啸而过,长长绵绵的海堤延远弯行,隔住了我远望的目光。我们坐在海堤上,看海湾中海鸟低飞掠过的白色晃影。日落了,映红了海水和海堤上的我们俩,还有身后的田野与村庄。

你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我说这是生命的烙印。

我记起小时候来外婆家,隔过好几个田埂,就能远远望见站在门口翘首企足的颤微微的外婆。

我也记得站在故乡山岩上,看母亲劳作歇息的身影和那时大海的颜色。

我竟然觉得,那时我的眼光就已充满忧伤。

你呵呵地笑了。

那一次回来后,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看海。

在没看海和不听琴的日子里,我就又沉湎于我的那些纷杂交错冥想不明的事。

时代是个怎样递变的东西。昨天我还痴狂迷恋的物事,今天就过时得恍如隔世。我们能留住什么,应该留住什么。所有赞美和歌咏爱情的永恒与纯真都那样动人心弦,那为何不让我们世代传承下去?是否也会害怕厌倦和不愿承担自己自相矛盾的盟誓?

人类长得让人沮丧,又短得令人感伤。

我在一本俗不可耐的网络文学杂志上看到这样一句话——“6500万年前,最后一只死去的恐龙,它心里在想些什么呢?”——时,不禁哈哈大笑。这悲哀的家伙;更悲哀的是,生活了1点6亿年的恐龙竟然不会发明一台掌中电脑来记载自己的毁灭!

不过还好,现在总算还有个人为它叹息,多少也算是安慰。只是这叹息要等六千五百万年之久,未免太长了,所以这家伙还是不幸呀!

所以,活着就是快乐!活着就是最好!

是呀,活着最好。开心最好。还是你最好……

真的,每次看到你,我多疲惫的心都会快乐起来。你每一个蹦跳的声音和眼神,你每一次不经意的动情呈现和显露,我伸手触及和拥搂你的每一寸肌肤的温润和颤栗,都那样深深嵌入我的心底,那样让我热泪盈眶。

是呀,那我还想什么呢。我们把人类的进步交给科学家,把所有的享乐模式交给创造博士,我们只要依照程序提示按动键钮罗盘就可尽情快乐。

为什么不这样呢!

在雨中看大海,只有你和我。我在你的伞下伟岸地站立着。迷茫的海面飘扬白色的水花;整片天地浑沌着。我们在感受那份大自然的清凉与喧嚣的寂静。

为什么不这样呢?

很多事情一旦结合,就会慢慢习惯,包括侵略、社变、生活和情感。包括你和我。

其实我早知道,我并不适合你。我并不了解你;我对你所说的一切和所写的这一切,都只是我个人单方面的自以为是的浮夸表现和滑稽可笑的无知炫耀。我并不太懂你,就像你不太懂我一样。

就像你的琴声。我已不再厌倦你的琴声,但我还是不懂五音六律,不知和声复调。我知道我不是那个能在你轻扬微抑声中堆积风花雪月情感的人。你的悲伤里不会有我;我走不进你流琴风笛的唏嘘哀怨中,你强把我置于其中只会阻滞你灵台感性的流泄。但是我们却结合了。你不说,我也不说。

坐在长满杂草的山冈上,雪青色的婆绒花星星点点散落四周。转头俯瞰连绵起伏着浪潮的海岸延绵到远方,你在下面的海岸边远远地站着,站成一个小白点,有时又四下窜动。长线般的海水涌上沙滩。眼前是一片茫茫的汪洋,正值春末的草色衬着流云抺过的天蓝,幽远得让人有点迷乱。

在海边,我已习惯和你一同坐着。

海和爱情是永远歌颂不完的主题。你说。

我说:不,快了!

你侧过头来看着我。

我装作看远处眼睛一动也不动。

社会不过演绎如此轮回。上天太残忍,给了我们求生的本能,让我们不得不一代又一代走同样的路,犯同样的错,挣扎同样的挣扎。

这个年代我们又该怎样挣扎?我们是否应该生活得更有理想和美感?在这个金粉银饰、利欲至上的浮幻年代,我们是否还要矫情自己的成瘾成性,未来是否不再有令人神往憧憬的希望?世界只会越来越炫丽而妖艳而靡废,再推倒重来。那我还有什么可抵触?我的离经背道又能彰显凸现多少个性和意义?

空虚的不是我们这一代,而是未来。

这一代的作品,如果不是被遗弃,就是留到下一个年代再流传。这一代的悲怆,如果不是被掩埋,就是留到下一个年代再扩散。

去流浪。

去流浪吧。流浪我们不与众同的伤悲和快乐,放逐我们随风迁徙的自由与任性。时尚和流行留给别人去做吧。让时间流逝的悲哀丢到我们的身后去。

只是,你呢!

我开始一整天坐在阁楼的屋顶上发呆充愣,开始真正躲避你的视线。面对你噙满泪水的双眼,我不做任何解释和安慰。在你赌气不来见我的那些日子里,我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你的不存在。

我不敢跟你说。

所有的一切都在流失。我知道,你还不曾知道我们已经断裂的伤痕有多大。

我们曾经有过太多美好的回忆。你手挽手携着我,在蔚蓝的大海边,拾掇生命里每一根纤脆枝丫,细细编织我们爱情的巢穴,在下一个季风来临之前,要与我一起守望潮汛的飘摇与变迁。爱情是那样温馨和充满思念的甜蜜。我们曾经要长相厮守,要相偎相依,要一起呵护漫漫人生情路上的种种悱恻缠绵。而如今,我被自己丢弃在偏执的悬崖边,醉心于生命远走高飞的躁动和悲壮;看着潮汐来袭,依然满心欢喜……

我不敢跟你说。

现在我们每次见完面你都要哭着离开。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漏沙的沙漏一样安静,我在等着沙子漏完后重新翻一个个。

时代总是在前进,只是时缓时快,我要怎样才不落伍?当社会需要我时我就奉献一切,当不需要我时我就离去。我是否应该或者为何要有这样的胸襟?

什么又是快乐?奢侈和纵欲是别人的快乐,优雅和精致是你的快乐。那我呢?世间还有许多真切的苦难和不幸远比我的感伤要大得多,我是否太自私太不知好歹?拥有你我还不知足吗?

——

而我还有必要去提这些陈年古旧的话题吗?什么是守望?什么是纯粹?什么又是生命无悔?

不流于世俗的生活又是什么?我的随风迁徙的自由不也是一种逃避?

人类不过如此,但我们总该做点什么。

每个年代,思考社会的人并不见得伟大,感叹时光无情人生无常的人也不见得清醒,而让穷人富足、摆脱贫困的人和勤实兢业、持正守成的守业者才最值得尊敬。

其实我早知道这些道理,可我为什么就是放不开?

而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

那一年,我们扭怩牵着彼此的手,坐在这座城市的檐口下,聆听空中风之精灵的喃喃细语,晚归的云鸢盘旋长啸高飞远去,校园广播里穿过晚霜暮野、征程未归的风笛声,一遍一遍,让人泪流满面。爱,那样刻骨铭心而又哀伤莫名。

情到深处,恍惚迷离。为着这份已经无法收回的情缘,你还在竭力奔波和苦苦守候。

我知道,你早已知道拥抱我时产生的抵触。你从身后搂住我脖子贴着耳根轻声和我说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时,我心里碎得犹如碾过的玻璃瓶一样,那里面也有你同样破碎的心。

那些快乐的日子呀!

我的床头还夹着你的那张相片。照片上你靠着青石码头岸边的蓝花楹树旁,身后的花和海蓝一片。你抿着笑的嘴还未收住,抬起的手落在相片的正中间。风吹过飘起你额前的短发。

那些快乐的日子呀。

你说早在以前我就说过我们会分手,还要在冷清的街道上走一阵;我突然想起你微张微翕的小鼻孔和浅浅翘动的小嘴角。

——我的衣襟还有你呢喃梦里泪水淌湿的渍迹。

那些快乐的日子呀!

可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常回忆过去的人,是因为他(她)们现在过得不幸福

你又哭着走了。

夏日傍晚的阁楼屋顶上,山峦环绕中的城市安祥而实在。

你抬头遥望远方。

我看见你眼中幽远的忧愁和不知所措的悲伤。

我真想搂住你痛快地哭一场。

晚风带着清凉的气息,吹拂黄昏夕阳余辉中我们的剪影。

那一刻,我真想永远留住!

校外有片小树林,树林里有个小公园。我们常去坐坐,看低垂的竹藤秋千散发朦朦落落的清冷,象皮石凳沿单色甬路稀疏散布着,青翠的茵草地延伸到铁栏栅外的远处去,偶尔还有一两对老人慢慢从林那边走到林那边。我们静静地坐着,各自想着心事。青绿的苔藓爬上树干。薄雾渐渐升起来。阳光从斑驳的树叶中绕着薄雾透进来。微微刺眼的光芒在枝梢间来回奔走跳动。从树梢上的天空到遥远的荒城,我早已知道旅程的疲惫——所有这一切都只是过程。流传的和不流传的,正确的和不正确的,消失的和依然存在的。社会不过如此演绎轮回,人类久远的未来何必要我们去悲哀。总会有一天,我们都不再彷徨,人人都幸福平和,这个世界也不再需要文明,人类所有的文字都只是用来印记曾经的和将要到来的辉煌,以及留给下一个智慧物种的惊诧与探索。

于是在铺满绿茵的林荫道上,我要远行,你去送别,说:“那个年代还遥远。”我挥挥手,还是告别泪眼汪汪的你……

当我辗转从梦中醒过来,走的不是我,而是你。你要到遥远的京城去继续深造音乐。你说这是学校极力推荐的,你是幸运五个人中的一个。而对我来说,我只是想不通那些已经悲切欲绝的曲调若再去深造,真不知你要怎样才能表达其哀伤。

……

你看着我,我还能说什么呢!

也许是到了离别的时候了。

也许,接近一种伤痛,只是为了远离另一种伤痛。

走的那一天,我送你到火车站,陪你静静地坐着,直到进站检票的播音骤然响起……自动验票机的鸣嘀声此伏彼起,别离的伤感开始在大厅里蔓延。我站在隔离栏外,看着你和人群接踵趋进,渐次鱼贯而过。检票入口上方殷红电子钟的闪烁翻动,也算是对此刻此景一种别致的记录吧,我想。

突然,你停下脚步,放正行李箱,扭头一直走到我面前,猛地紧紧抓住我搭在扶杆上的手,泪水夺眶而出。我心里如潮翻腾着;我在极力控制我自己。我知道一切的曾经真实的美丽,都将随着人流在这幽长的单向通道中一去而再不复返。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又要这样深深地伤害你。流浪是孤独的;流浪是痛苦的;流浪更是迷茫的。但那有什么意义呢!相对于你,它又能多多少意义呢!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说说话吧,最后说说话,看看你。于是我说:“到那儿常写信回来。”又加上一句:“有更好的就好好珍惜。”然后看着你在人群中渐渐远去了……

以后,我们飞邮往来。你在诉说刚离开我、离开寄托多年的感情的深深悲伤和浓浓思念。我故作轻松,只是在写到送你走的那个晚上,我喝醉了在夜灯游离的大街上紧紧抱住一块嵌着明星海报的广告柱一直到天亮时,想起你不禁莞尔微嗔的笑脸,我就定格那么几分钟。我还写道,那条通往学校后门两边垒着红砖高墙的小巷,每天上午我睡眼蒙眬从那儿经过,火红木棉斜枝跨墙后的小楼里传出的优雅却陌生的钢琴声,常让我驻立发呆半小时,然后又转头回去睡觉了。

有时我也想,就这样延续着也挺好的。我甚至还幻想,哪天我死眉横眼地走着,会有你又突然从街边的角落里蹦出来,面目全非着要劫财劫色……但是渐渐的,你的来信还是越来越少了,以至到最后一两个月也不会来一封。而我每天的时间,除了睡觉,就是用于定格。

春意越来越浓。那片树林我还常去。那片树林依然静悄悄,那一两对老人也依然还在踏着隔年的落叶踱步。我也还在坐着,静静地想着心事。有时我想,即使那天在火车站尽情宣泄我的感情,也许你的来信也依然会这样迷茫和渐渐冷淡。

不再有什么期待了。我想等到哪一天不再有牵挂,我就离去。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信了。我想我也该做些自己的事情了。

拐个弯,转过盐砺风蚀的屋角,抬头眼里满满的蔚蓝。

就从这里,开始旅程吧。

风中依然还有你的气息。

我在最后一封未给你寄去的邮件上这样写道:

大海,以前牵绊我的是渐行渐停的记忆,是走不出心界的慈祥与亲昵。如今,它又增添了一份情感,一道铭记——那是爱情。那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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