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窑

作者: 冯彦伟2021年09月30日现代散文

瓦窑是一个村,是旧时的一个自然村。

伴着旧城改造的一声炮响,瓦窑悄然在陶镇上消失了。早年,因这里圆窑甚多而得名。曾养活了几代人,它曾承担着生活的角色。如今是残墙断壁,成了一个个偌大的休止符。而在任何的典籍里再也找不到它的记载。也许它不是什么被考究的古籍,或列入几级几级的保护,总之是没有什么保留价值的。常常是闲情逸致在此漫步时,草草一瞥遗留的老窑,那陶镇特有的建筑风格,才平添了一份对瓦窑的思绪。

在今天,陶镇居民的建筑代表不可能再是瓦窑了。从这个意义上说,瓦窑居住群的消失,反映出现实与时代的要求,不是这个群失去生命的功能,而是现实对新事物接纳的同时,对旧事物的抛弃。现实所抛弃的不是群体而是瓦窑。

随便走到陶镇的某一个地方,看到鳞次栉比的新式窑炉,就会深切感到瓦窑群的被替代绝不是一个简单意义上的现象。工厂也罢,窑场也罢,与现代的企业并无太大的区别。人们在观念上还很难达成的一种认同,也仅限于规模及其设施的差距,而这种差距实际上已经在不断和快速地缩减。隧道窑的建筑可以看作是现代窑触角的延伸。

在陶镇,窑炉建筑格局发生了本质的变化,直接缘于陶瓷业的发展。陶瓷业发展的结果,决定了瓦窑的命运。瓦窑的黑色浓烟被新窑的躯体排挤到陶镇的山顶的时候,人们的眼里,更多的是欣慰。

至于陶镇的瓦窑,我是怜惜的。因为它再也不能重复昨天的故事。在这里,岁月没有改变什么,它是这么简单地来去,世事也不能说明什么,它是如此苍白地重演。时间把小窑顶雕成老窑博士模样的面孔,大风刮走了窑土,风雨又把新窑侵蚀成旧模样。我总是在沉重的乡愁中眺望烟雨中的窑,我所目睹的是二十年前离开瓦窑时横卧在瓦窑旁的老窑,仿佛一涡巨大的深渊。

有时脑子里偶尔生出一些想法,要是在这窑炉林立的窑群里突然冒出一个瓦窑式的老作坊,对于陶镇的人将是一种怎样的感想?它一定显得特别刺眼,它一定使所有的心态变得不平衡,仿佛神话中的天门洞开,破天荒地被人看见。不是乱想,早已有先知先觉的人们已在沉睡的瓦窑周围闲置的土地上开始建起座座的小作坊,也由单纯的窑体的变革延伸到思想上的改变。

处于一种对陶镇的偏爱,便对陶镇古代建筑的信息十分关注。关于陶镇远古的故事,尤其是窑工风土人情,大多是以古圆窑、旧作坊为主要对象。古圆窑、旧作坊足以反映出旧时代窑工的生活底蕴。近来一些反映古圆窑、旧作坊的照片、文章不时见诸报端,人们也试图想通过对那个时代的东西表达什么,或许是渴望瓦窑的过去。这是一种忧伤的表白,他们的这些东西一旦发表,有好些人会爱不释手,特别是从瓦窑走出来的人。

旧的观念,所谓的瓦窑是以瓦片或笼片为支撑。然而,近年来陶镇四周的山上山下,却兴起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新的瓦窑。在浏览新的瓦窑之后,心里便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正因为受大生产的影响,这种瓦窑部落形式,冠以新材料构成的新式瓦窑部落难以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甚至片面的认为,时隔上百年,瓦窑部落里经营的仍然是旧作坊时代的小业主。这是顺理成章、于情理之中的,在现代长长的龙舌阵似的窑炉大革命中走不下去的人们是别无选择的。

瓦窑的所见所闻,勾起我对瓦窑的怀念,引伸为对于旧式作坊的怀念,瓦窑与感觉上是与社会化融为一体,永远充满了不断变革发展的大千世界:古圆窑、旧作坊、干大碾,攻作、匠人、窑博士,不仅仅是往事,它令我回忆起很多。尤其是盘子碰碗叮当作响的交汇,响彻了我的人生旅途。它像不熄的窑火,炼就了窑工纯朴善良的品格。瓦窑带给人们的很多,人们在渴望它改变的同时,更多的是一种情感上的保留。有时,我在想:古圆窑为什么是圆的?这是因为唯有圆才有向心力,它善解人意,它懂得只有不脱离圆心,才能承受窑顶的压力,甚至上千年的风风雨雨。圆窑与窑顶难分难离,形成和谐的音符。

因而我认为,陶镇大生产时代的窑炉,不是真正意义的窑炉。如果说,它代表什么的话,只能代表工厂。它像一个部落,正走向衰退。中国规模最大的陶瓷企业的消逝,聪明的大多已另立门户,加入了新的瓦窑部落。这是历史发展的大势,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热闹的厂区已失去了往日的繁荣景象,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也将被很快忘掉,也很少有人再去回忆的。

衰退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正像诗词里讲的那样,无可奈何花落去,从陶镇窑炉的变迁,可以预示陶瓷生产的命运。这绝对是一件好事,因为优胜劣汰,因为良禽择木而栖。虽然,带给人们的是一种伤感,但在忧伤之时,也产生了一种慰藉,人们看中的不是它的衰退,而是它的灵魂。正像报刊上炒作的一样,早已把瓦窑作为一种古董,在无声无息地宣扬着,它的文化底蕴招徕了更多的人去观赏,使得每一个从瓦窑走出来的人心理上得到点滴的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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