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三人的麦季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少时由于家人的宠爱，我很少接触农活，并不理解诗句中蕴含的哲理。直到那年夏天收麦，我才真正体会到农人的心酸与不易。

那天，劳作一天的祖父刚躺到床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传来。“老陈叔，咱村来收割机了，赶快起来收麦！”祖父猛地坐起来，挺直身子对祖母说：“走！拿着袋子去南河堤。”祖父又唤我去偏房开车。不大会儿工夫，一家人乘坐着老年机动三轮车赶往农田，那场面仿佛几名英勇的将士奔赴战场，上阵杀敌。

车子还没停稳，祖父就迫不及待地下车。田野里，机器轰鸣。因为天气预报说晚上很可能会降雨，所以村民们都很着急，本来并不宽敞的小路上挤满了等收割机的村民。许久，机器终于开到我家农田。祖父和机主谈好价钱，又令我和祖母准备好塑料纸，等着收麦。祖父又拿着手电筒跑到麦田里，紧跟着收割机，生怕遗漏了一株麦子。

收割机的吞吐量很大，动作迅速，三下五除二就把麦田收割得干干净净，又把麦子倾倒在我们摊好的塑料布上。祖父捧起一把麦子，用牙嗑了几颗麦粒，“嘎嘣，嘎嘣”脆响，祖父发出爽朗的笑声，“不错不错，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没亏待咱穷苦的老百姓！”随后，我们祖孙三人忙着把麦子装进袋子里，又抬到三轮车上。一切收拾妥当，却发现三轮车没油了。

“唉！真是不凑巧，关键时刻掉链子，咋能这个时候没油！”祖父塞给我30块钱，“赶快骑你二伯家的自行车去街上买油。”

我推起自行车就跑。到了街上才发现商家都大门紧闭，跑到集市西头的加油站，“砰砰砰”地敲门，可是没人回应，都回家收麦了。

其实我大姨家就经营着一家加油站，只是祖父叮嘱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她家，深夜去加油，一来怕麻烦她，二来也不想让她家吃亏（大姨肯定不会收油钱）。可是眼前这家加油站大门紧闭，我只好又蹬着自行车跑到集市南头的大姨家灌油，正逢姨夫去给一辆收割机送油，顺便将我的油桶装满。

加了油，祖父缓缓发动三轮车，我与祖母紧跟其后，到上坡路，车子开不动，我和祖母在后面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大雨来临之前把麦子运到家里，掏出手表一看，已经凌晨三点。转而又想想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收麦的村民，我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风吹麦浪，送来缕缕麦香。”在文人骚客的眼中，麦田里满是诗意。可是，对于农民来说，麦收季节，终归是一场体力与心力的较量，只有满仓的喜悦才能抵消所有的劳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