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的散文

2022年12月14日经典文章

桑葚的散文(精选11篇)

桑葚,是一份难忘的记忆

文/刘县生

我的老家并没有桑葚树。

但麦收前的街巷里却总会响起“桑葚-----桑葚-----”的叫卖声。

奶奶就寻着声音、踮着小脚赶过去。先是问多少钱一斤,然后就跟小贩讨价还价,比如“你看,你这桑葚里还有绿树叶子呢!”奶奶把“绿树叶子”说得很重,表现出她讨价还价的正确与决心。而往往这个时候,小贩的眼睛会偷偷地往四下里一溜,陪着笑脸说:“您老人家还在乎这几个钱啊?嘚,多给您半瓢!您可甭告诉别人哇!”奶奶就庄重地点点头,意思是一定替小贩保守这“商业秘密”。

奶奶有六房儿媳妇,她买回桑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商业秘密”告诉她的儿媳妇们,然后再怂恿着她们集体去买“便宜货”。而奶奶就在小贩目之能及的地方远远地溜着,意思是说,商业秘密我都告诉她们了,不卖,我立马就过去揭穿你。小贩就苦笑着给围着他的女人们一个个地“贱卖桑葚”。

五大娘是最会洗桑葚的。她买回桑葚以后,总要先歇息一会儿,然后再去后院砖井里用小木桶打一些水,倒在盛着桑葚的白瓷盆里。五大娘说,桑葚甜份大,属热性,与清凉的井水一兑,人吃了才不受伤。那时候,我感觉五大娘特别有文化,有知识。五大娘的手很白、很嫩,她一边用笊篱把浮在水面的杂质捞出去,一边说:“在水中沉底的桑葚都是熟透的;浮着的,尤其是白颜色的,都是生的,味道不好。”她会把白色的桑葚捞到一个小红盆里;再把沉底的的桑葚,仔细地捞到竹篦子上,然后用井水冲两遍,才说:“行了,没沙子了,吃吧。”

而我那时总要盯着那个白瓷盆看,看那些浅红浅红的水,心想,一定也很甜吧。五大娘说“那是你五大爷的,小孩子不能喝。”

我奶奶说,我姐姐吃桑葚的样子最好看。那时,姐姐十七岁,村里的女人们都说她长得好看。

如今想来,我们家集体吃桑葚的时候,好像总是姐姐到得最晚,仿佛她根本就不知道吃桑葚这件事一样。她微笑着,手里拎着一个木质的小板凳,坐在奶奶身边,轻轻地捏起一颗桑葚,先把果蒂去掉,再慢慢地放在唇边,似乎不是在吃,而是在吮吸。那时,我与哥哥们已经抢吃得满脸都红呼呼一片了!姐姐看我们一眼,就抿着嘴笑。如今想来,姐姐吃桑葚的样子仿佛依然历历在目!但姐姐因早年患病去世,我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我母亲曾给我说,你姐姐不是不爱吃桑葚,她是要省给你们吃!

唉,内疚啊内疚,当时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只知道抢着吃,怎么就没有想到姐姐的苦心?怎么就没有给姐姐多留一颗?!如今,懊悔不迭、追悔莫及又能向谁诉说呢?

前天,在以色列留学的小侄子来了电话,我们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桑葚。小侄子说“老家是不是又有卖桑葚的了?”我说,是啊,咱这里正是桑葚上市的时候,乡村里、集市上、县城里到处都有卖的。小侄子听了,叹息了一声,说:“叔啊,真想念老家啊,想念在老家吃桑葚的时候啊!”

我情不自禁地流了泪,老家与以色列隔了不知道有多少个十万八千里,我也不能给孩子把桑葚送过去啊!

我听到了小侄子的哭声!他哽咽着说,想念老家了!

桑树,中国古时候曾经被广泛地种植在住宅的周围,后来成了家乡故土的一种象征;而桑葚是桑树的果实,她的甜蜜与无穷的回味,不知给人们带来了多少永远寄托无尽的思念与情怀,这,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葚儿红了

文/李瑞华

初夏时节,在市场一角,看到一位老人,洗得发白的玉白衬衣,灰色裤子,蹲守着一只箩筐蹲在街角,见我走过来,赶忙抬起头问我要不要买点桑葚,说着还不时往身边的箩筐指了指,要我尝尝。很久没有见过如此诱人的桑葚了,黑黑的,紫紫的颜色,令人口腔生津,我不禁弯下腰来……

老人用小杆秤秤好桑葚递给我,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大概是这桑葚有多甜,家里的桑树已经种了多少年了之类的。老人的手上是紫得发黑的桑葚汁,手指已经看不到本来的颜色。我付了钱后起身离开,听到他再见的招呼,我也微笑着与他作别。

好多年没有吃过桑葚了,甚至连见也是很少见,若不是这次巧遇,怕是这种水果儿已经慢慢淡出了记忆。

那时候我还很小,就是跟着年长的伙伴到处疯跑玩耍的年纪。离家不远二队的场园边上,看场的小屋后面就有一棵桑树,是上了年纪的桑树,树干斑驳,但是枝叶繁茂。若是桑葚成熟的季节,我们便仰望着那甜甜的奢望。桑叶可以养蚕,小时候我就知道,我和小伙伴们会定期去采些鲜嫩的桑叶,放一片两片到养蚕的盒子里,就会看到它们一口口地吃得分外香甜。桑葚成熟的日子,伙伴们玩累了,就会来到桑树下,一看到紫得发亮的桑葚在枝头一串串地挂着,顿时精神劲儿就又来了,争着抢着去爬树,谁第一个吃到桑葚,就大喊着真甜啊,引得在树下张望的同伴只咽口水。

桑葚的成熟程度也是有区别的,大致可以分熟透的、熟而未透的、未成熟的三种。熟透的桑葚呈暗紫色,浑身透着光亮,充满了水分,摘的时候也只能轻轻地摘,稍不小心就会把它捏破,挤出汁水来。这是我们小孩子最喜欢吃的,放到嘴里嚼去,汁水顿时流出,那是一种绝好的享受,桑葚的甜更多是品出来的,细细的甜,带着淡淡的桑叶香。我们一边采一边吃,脸上、衣服上全都流满了紫色的汁水,小伙伴们往往一边嚼着嘴里的桑葚一边你看我、我看你,相互笑着对方的滑稽样。

还有一些桑葚是红色或青色的,青色的还没有成熟,我们自然舍不得摘。红色的则是已经成熟了,只是还没有熟透而已,有时候为了调节口味,我们也会采来吃几个,吃起来味道甜中带酸,没有太多的汁水。如今,这些红桑葚往往是小女孩的选择,或者她们天生就喜欢那种略微带点酸的味道。

摘桑葚也有讲究和办法的。我们会在地上铺一块方布,然后等着树上的人从枝头把摘到的桑葚小心地扔到布上,我们顾不上用水清洗,直接吹吹,稍一咬,甜丝丝、水津津的汁儿就流进喉咙,甘甜顷刻传满全身,各个咧着嘴幸福的大笑,舌头上、手指上净是桑葚的汁液,黑黑的,像被煤炭染了一样。

后来,那两颗桑树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砍了,大概那棵桑树是集体的,可能是做了地排车或者是扁担了,桑树的木质柔软,适合做扁担,颤颤微微的扁担担在肩上,大有那种特有的节奏感,走多远都不觉累呢!自生产队取消后,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便再没有看到过那桑树了,一年一年的过去,桑葚也不知不觉间淡出了记忆。

拎着从老人箩筐里买来的桑葚,想起那些年关于桑葚的记忆,想起那桑葚入口的心醉感觉,那种感觉,似乎一直在我的心里,从未真正走远。

桑葚记忆

文/芊芊草

每年的5月间,正是吃桑葚的好时节。和如今在集市上购买桑葚相比,我更怀念小时候,在家乡自己采摘桑葚的时光。

小院外不远处是一个池塘,池塘边的空地上种植了许多树。有槐树、榆树、杨柳,还有几棵桑树。桑树是奶奶为了养蚕专门种植的,桑叶,是蚕宝宝赖以生存的食量,而桑葚则是我们的夏日美味。每年初夏,当槐花落后,期待已久的桑葚便开始由青变红,再渐渐暗红起来。每每看到我蠢蠢欲动的样子,母亲总是笑着叮嘱着:“不用急,等熟透了才好吃呢。”

熟透后的桑葚,长长圆圆,胖胖的、肉肉的,一粒粒、一簇簇拥拥挤挤挨在一起。当阳光透过绿叶照在上头,便发着诱人的光亮,连空气中都仿佛充满着甜甜的味道。这种诱惑,简单无法抵挡。

攀爬上树,也许是那个年代所有孩子都会的技能了。即使偶尔失手跌落下来,也依然阻挡不了继续攀爬采摘的兴致。放学归来,书包一放,争先恐后爬上树,坐在枝桠上,左手握着纤细的枝,右手摘着黑红色的桑葚,直接塞进了嘴里,一股淡淡的甜香会立刻盈满味蕾,沁入心脾。舒畅,滋润,美好。

虽然因为贪吃,会被桑葚的汁液染红了嘴巴和小手,仍乐此不彼。为了增加甜味,奶奶还经常把采摘回家的桑葚用温水泡一泡,再撒上点白糖,柔软而甜蜜,是初夏最爱的美味了。

桑葚美味,桑树更是自古被世人推崇。《春日田园杂兴》是南宋诗人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组诗中的一部分,描写的是农村春季的景色和农民的生活。其中就专门提到了农家采桑养蚕的场景:“柳花深巷午鸡声,桑叶尖新绿未成。坐睡觉来无一事,满窗晴日看蚕生。”充分证明,自古种桑养蚕,是人们很普遍的生活方式。

中国还有个成语,叫做沧海桑田。为什么是桑田?因为海水退去,人们就可以开垦土地种桑了。在我国古代,桑树、梓树,是与人们的生活有着极为密切关系的两种树。

有桑可养蚕,可取丝制衣,而梓树种子外面的东西就是蜡,蜡为人们提供了光亮。有衣穿,有光明,是人们最基础的需求。所以,有桑梓的地方就有了家园,有了香甜的葚子醇浓的酒;有桑梓的地方,就有了甜美的生活,也就有了延绵生机。慢慢的,就会有阡陌交错,有了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场景,就有了鸡犬相闻的人间烟火。所以“桑梓”之地,又被喻指“故乡”。

桑葚不但美味,还有很好的药效。据《本草纲目》记载,桑葚,性味甘寒,具有补肝益肾、生津润燥、乌发明目,以及利尿,保健的功效。

如今,家乡很少再有人养蚕,而村里的桑树也只剩下了寥寥几棵。每年五月桑葚成熟季节,家乡的亲友会给我稍来一些桑葚,每每吃到家乡的桑葚,都会让我回味起那段少年时光。那些温暖的记忆,犹如诱人的桑葚,粒粒饱满,绽放在岁月的枝桠上,涂抹着幸福的色彩。

记忆里,桑葚的味道,总是香香甜甜,滋润了我的童年时光;桑葚的味道,对于我,是故乡的味道,更是亲人的味道。

桑葚情长

文/耿艳菊

那个时候的乡下,贫穷单纯,散发着泥土的气息,哪有什么水果呢?泥土上的桃子不红,李子又不熟。是桑葚啊,一树一树紫红的桑葚,泥土之上腾起的最可爱的甜蜜精灵,便成了最亲切的思念。

乡野庭院,林间塘前,无论哪里,都少不了它甜蜜的身影。当春天来的时候,村庄里大人小孩整日都该盯着桑树了。田里归来,放学回来,你一言,我一语,他一句,三句话里不离桑树。桑树成了大家在春天以后最热心的话题。桑树抽芽了,桑树长叶了,桑树结桑葚了,桑葚变红了。每一次的发现,在朴素又单调的生活中显得新奇有趣,让寂寥的日子变得快乐而生动。

当大家一层一层去掉厚衣服的时候,桑树便一点一点从光秃秃的树丫努力成繁茂葳蕤的模样。只剩一层单衣时,桑树就满树皆红了。是那种浅淡的红,好看又惹眼。小孩子等不及了,放了学,立着脚,仰着小脑袋,桑树下徘徊,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汪着一泉诚挚的渴盼。大人们路过,看见了只是笑,有时候又忍不住,走过去摸摸孩子们的头,安慰说:“别着急,再等等啊,等熟了,包管吃够啊。”浅红的桑葚还不熟,吃起来无滋味,要等到深红,红得发紫,发黑时,才最好吃,最甜。

短短的等待成熟的日子,却觉得漫长。不知道是哪一天,哪个调皮的孩子最先攀上了桑葚树,大人们田里回来,从树林里过,见一群孩子正提着桑葚大块朵颐,嘴上脸上手上,还有衣服上,尽是桑葚黑紫的汁液,好笑极了。大人们指指这个,看看那个,也不责备弄脏了衣服,只哈哈大笑。孩子们有点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直到大人们放下农具,坐在桑葚树下,满嘴吃得黑紫时,孩子才爆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桑葚成熟的时节,整个村庄上空到处弥漫着这种快乐的笑声,日子像浸在桑葚里,甜润润的。

这些美好快乐的时光都是属于童年里最清晰的记忆。当时光一日日远去,岁月渐老,我们这些腻在桑葚树下的孩子却慢慢长大,缓缓远离,从乡村到镇上,又到县城,又到省城,又到更大的城市。每一步都是远离,每一个念想里都是年轻的梦,要飞往更广阔的天空。与父母越远,与故乡越远,与甜甜的桑葚树越远,与简单朴素的生活越远。欲望是一根生机盎然的藤,无处不攀,满目散乱。快乐再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是像小时候那样一把桑葚就能把一张流泪的脸变成绽放的花朵。

终于,当我们老了,头发白了,历尽沧桑,尝遍艰辛,看遍世间繁华,于午后静坐,总不期然想起往事,想起那个叫故乡的地方,想起童年的点滴,想起那棵老桑树,想起吃桑葚的酣畅与快乐,嘴角禁不住漾起笑意。这时,才恍然发现,一步步令我们远离的地方,却从来不曾远离。这些年风风雨雨的追寻,不过是试图要抓住快乐的影子,来证明自己。而只有等我们又老成一个孩子时,方明了什么叫落叶归根,什么是桑梓情深。

于是,每一个暮年的游子总是要做相同的梦:在一个炊烟袅袅的黄昏,穿越关山,又回到了那个贫瘠的小村庄。在小时候攀爬过的老桑葚树下,拾一捧紫红的桑葚,嗫喏着说不出话,却有大颗的泪染湿了鞋袜。

桑葚红了一路

文/陇东人

初夏,走在一段废弃的灌区上,灌区上本没有路,只是溜达的人多了,就有了一人多宽的路,灌区弯弯折折,路相依相偎,几十年了,不离不弃。灌区以前,流水淙淙,几只鸭子,游来荡去,偶有小鱼游过,不幸成了鸭子的美餐。傍晚时分,蛙声一片,遇上月亮最亮的晚上,灌区里的月亮最多,水流着,月亮跑着。有时,月亮和月亮跑着,一碰就碎了,碎了一池,青蛙数了半天,没数清,只好哇哇的哭,又是蛙声一片,响得很。

来了几个南方人,每到太阳快要落到时候,拿上网子或者是自制的钓钩,在灌区里捞青蛙,一会儿就捞半蛇皮袋子,晚上就是美酒加蛙肉,喝五要六,一夜美梦。北方人是不会吃青蛙的,连捉都是害怕的,只有胆大的小孩捉了青蛙玩,其他孩子站在远远地看,心里都害怕。夜晚,一只青蛙不小心跳到我的脚上,我吓哭了,一夜没睡,至今想想,身上起鸡皮疙瘩。

灌区上一路杂花杂草,蓬蓬勃勃,生机盎然。洋槐树扎堆儿一簇簇,一堆堆,杏树,钻天杨,桑树等树杂成期间,丰茂绵密。尽管是初夏,但早晚走在上面,寒气逼人,中午走在上面最是舒坦,阳光透过树荫,斑斑点点,习习凉风羽毛般轻拭。灌区似一条林荫小道,窄窄的路,曲曲折折,茂密的树木,一路生长。

世上最不显眼的东西,也就是最显眼的。溜光发白的小路上,走不过十多米,路上就有掉落的零星桑葚,肥肥的,黑红黑红的。伸手可及的桑葚,绿的有点酸,带点红的有丝丝甜意,但不是很明显,只有红到家的才甜的可爱,甜的宏厚,放进嘴里,细细咂摸,有粗粗的粒,一会儿工夫全化成糖浆,感化着每一根神经,调动了吃的积极心。于是,不管它是染了白皙的手,还是墨了红红的唇,吃相不变,香甜于心。

桑葚既可食用,又可入药,中医认为桑葚味甘酸,性微寒,入心、肝、肾经,为滋补强壮、养心益智佳果。具有补血滋阴,生津止渴,润肠燥等功效,主治阴血不足而致的头晕目眩,耳鸣心悸,烦躁失眠,腰膝酸软,须发早白,消渴口干,大便干结等症。

孩提时代,最为淘气,每逢桑葚成熟,总要受母亲的骂,母亲心疼她一针一线做的白衬衫,被桑葚染的一塌糊涂,至于我的脸上的斑斑劣迹,母亲是不问不理,手被染得有时候被父亲看见了,父亲会说洗洗吧,不然跟猪爪子一样了,明天怎么上学,不荤不素的一句话。

那时候只知道桑葚能吃,并不知道桑葚还是一样药,能养心益智,能治白发,不然那就多吃点。其实那时候桑葚还是吃了不少,因为最甜的是水果糖,但水果糖是要钱的,我没有钱,只好找不要钱的。最不要钱的,最甜的就属桑葚了,不用上山,不用爬坡,门前就有,抬头看得见,抬手就是。有时候,睡在桑树下,张开嘴巴,等着桑葚上门服务,不偏不倚,然后津津有味的咀嚼,但还有遭罪的时候,一颗桑葚不偏不斜,打在眼睛上,半天睁不开眼,最难受。小时候的桑葚是用来解馋的,能当饭吃,一吃桑葚,饭就不香了,横挑鼻子竖挑眼,又会遭母亲一顿臭骂。

如今,走在这条长满桑葚的路上,看着一小粒一小粒奋力团结起来的桑葚,红的发紫,流着甜甜的蜜 ,心里有无限感慨。

一样的桑葚,不一样的味。

桑葚蕴乡愁

文/赵文汉

路过一个路口,看到角落处一堆人挤在一起,似乎在抢购什么东西。凑近一看,是一位大嫂在卖桑葚。人们挑挑拣拣,称重付钱。前人走后的空隙,迅速被后来人填补上,人头在那里攒动着,像个小漩涡。

我转身离开,心里困惑:桑葚居然也能卖钱?竟然还成了抢手货?要知道,小时候的老家,桑葚固然可以吃,但没有人想过把它们运进城卖钱。

在我们老家,桑葚分为黑白两种。白桑葚品相上略胜一筹,但它没有黑桑葚甜,后味里还带点儿酸头,小孩子一般不喜欢吃,要吃就吃黑桑葚。

记忆中,老家的桑树特别多。桑树结果子一般是在春夏之交,桑树的果实非常繁盛,在小满节气前后,满村可见桑葚累累,压弯了枝头。桑葚吃到嘴里甜甜的,还是蛮好吃的,但人哪里吃得完呢,吃不完就任由它们掉落到地上。

人吃的时候,要讲究许多,不吃落到地上的,直接爬到树上去,挑大的、饱满的、熟透的吃。我擅爬树,不仅自己可以吃到最优质的桑葚,母亲还常常让我带个小篮上去,挑好的摘上一篮,分给左邻右舍。

我擅爬树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集镇上有个亲戚养蚕,跑到我们村采桑叶,父亲就让我爬到树上去帮忙。在树上采桑叶的时候,我非常得意,也不觉得累,能帮助大人做点儿正事,一技之长得到发挥,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相信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包括孩子。

但是,下树的时候就悲剧了。一不小心,肚皮被树干上的一根小树杈给划破了,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直往外冒血珠。亲戚要带我去医院看看,父亲说:“哪有那么金贵?不用去医院,他泼皮,过几天就自己好了。”父亲的话没错,一个星期不到,肚皮上的血痕全好了,连疤痕也没有留下。

后来,村子里的桑树越来越少。桑树长得慢,被长得快的大杨树所替代。回到村里,放眼望去,满眼都是大杨树,再难觅桑树的踪影。桑葚也越来越少,在乡村,它都已经成为了一种稀罕物,更不要说城市了。

生活不停往前走,大量乡邻带着各自的乡愁走进了城市,成为城市的新居民。不常见到的桑葚,便成为这些新居民中某些人的乡愁凝结物,于是,在城市的某一处一旦看到桑葚,他们便“趋之若鹜”。他们买的不是桑葚,而是对故乡的一湾念想。

我对桑葚还是很怀念的,但这种怀念,还不足以让它成为我怀念故乡的那湾湖水,我就没有去买桑葚。

又到桑葚成熟时

文/纳木措

时进初夏,桑葚又熟了!水果摊或街边小商贩的担篮里都出现了桑葚紫红色的身影,称上一小袋拿回家,用冷开水浸过后沥干水分,撒上一些细白糖放冰箱里略微冻一下后取出来吃,特别清爽可口。

那天晚饭后到城郊散步,在路边看见一棵独立的桑树,枝桠上结满了红色的桑葚。风儿轻轻吹来,桑叶起舞、桑葚微颤,思绪不禁又被带回到了童年,带回到了童年时村边的那片桑树林。

家乡的桑树林在村北的小溪滩边,沿着溪滩足有一里路长。小时候家里很少买水果,桑葚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每年的四五月份是桑葚成熟的季节,初夏的暖风吹拂,新生的桑叶翠绿欲滴,随风轻摇,桑叶下是那一颗颗三五成聚的桑葚,在风中微微颤动,很是诱人。桑葚成熟的季节,我们几个一起放牛的小玩伴在放学后,常常顾不上做作业,一回到家就牵出自家的牛,急不可待地往小溪滩上赶。小溪滩上成片的嫩草盎然生长,根本不需要我们牵着牛到处走。打好桩把牛一栓就再不用管了,我们飞一般地往桑树林里跑!

桑葚的成熟程度也是有区别的,大致可以分熟透的、熟而未透的、未成熟的三种。熟透的桑葚呈暗紫色,浑身透着光亮,充满了水分,摘的时候也只能轻轻地摘,稍不小心就会把它捏破,挤出汁水来。这是我们小孩子最喜欢吃的,放到嘴里嚼去,汁水顿时流出,那是一种绝好的享受,桑葚的甜更多是品出来的,细细的甜,带着淡淡的桑叶香。我们一边采一边吃,脸上、衣服上全都流满了紫色的汁水,小伙伴们往往一边嚼着嘴里的桑葚一边你看我、我看你,相互笑着对方的滑稽样。

还有一些桑葚是红色或青色的,青色的还没有成熟,我们自然舍不得摘。红色的则是已经成熟了,只是还没有熟透而已,有时候为了调节口味,我们也会采来吃几个,吃起来味道甜中带酸,没有太多的汁水。如今,这些红桑葚往往是小囡囡的选择,或者她们天生就喜欢那种略微带点酸的味道。

自己吃够了,小伙伴们总是不会忘记摘上一衣兜带回去给父母吃。每次回到家,看着我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把的桑葚时,母亲总是被我的脏相和孝心弄得又好气又好笑……

眼前的桑树挂满了在微风中颤悠的桑葚,我忍不住采下两颗放进嘴里。还是那种细细的甜、久违的甜,丝丝滋润心间。悠长的回味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悄然远逝却忆之犹甜的童年时光!

桑葚红了

文/戴新成

立夏后,正是满山遍野桑葚成熟时,一颗颗饱满圆润的桑葚在大片翠绿桑叶的衬托下格外显眼。

家乡的桑树不高,且枝杈纵横,树姿壮健,犹如一把把结实的大伞。它们大片地散落在农户房前屋后,或山坡上,或沟渠荒地,任其花开花落,果实累累。每到夏初之时,当那红得发紫的果实如约而至挂满枝头时,低调的桑树就再也逃不过孩童们的火眼金睛了。

记得过去春夏养蚕的季节,每天下午放学后,母亲就会吩咐我去采摘桑叶,房后山坡上父母栽有一百多根七八年的老桑树,由于每年肥料上得足,颗颗桑树树大叶茂,乡下孩子最擅长爬树了,朝手心啐一口唾沫,抱着树干双手交错攀爬,双脚用劲蹬踩……待到树腰时,双腿叉在枝丫间,就开始为蚕宝宝撷取新鲜润泽的生命之叶,当然也不忘撸下那一串串乌黑晶莹、甘酸丰盈的果实,贪婪地享受着大自然赐予的无上美味。那年月,春日无穷尽,撒欢到掌灯时分才想起回家。“殷红莫问何因染”,母亲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于是一边怜爱地摸着我的“花猫脸”,一边嗔怪道:“洗洗吧,跟野猫子吸了血似的,明天还要上学呢”。

桑葚记录着亲情,也记录着穷孩子的成长。随后上学离开了偏僻的村庄,记得那天,满头白发的母亲站在村口的大桑树下依依不舍而又满怀期待地望着我渐行渐远……人一生都在路上行走,只是不管走多远,都无法走出家乡的版图和亲人的牵挂。于是,家乡的桑树就成为一个挥之不去的意象,每到思乡时,便浮现在心底,难舍难分。前些年,村里扩展道路,我老家屋后的一颗颗大桑树被一一砍掉了,不禁一顿感伤,很多童年的记忆,被无情抹杀。然而一条宽阔道路的价值,远远大于一些桑树的价值,路通了,总是好事。

还好,近年来,镇村继续实行“退耕还林”的政策,鼓励老百姓将一些不用的土地种上桑树,兴桑养蚕,大片大片的桑树如雨后春笋,朝气蓬勃的生长着,家家户户都传出春夏蚕茧大丰收的喜悦。光明村一姓李的养蚕大户年养蚕百张成了远近有名的富裕户,新建了三层楼房,他嫁女时除了陪嫁有现代化的洗衣机电冰箱摩托车等外,还陪有五千根良桑苗呢。

山里人淳朴,每天都要喝酒,由于粮食紧张,用包谷烤酒少,就用坡上的桑葚酿酒,开始是把成熟的桑葚捣碎放入坛罐中加糖密封,于是就有了传统的酿酒技艺。听我爷爷讲过,清道光年间,当时家住大山之中踊跃村仰天沟的吴光荣的父母,后坡上种了几亩桑园,用养蚕维持生计。每当桑葚成熟的时候,都会采一些桑葚储存或榨汁,以作食用。后来不经意发现,储存于陶罐中的桑葚汁酝酿发酵后,口感居然如酒般醇香美味,于是,经过多番刻意的管护配比,吴家的第一坛桑葚酒,终于在一个简朴的陶罐中酿制成功。以后经过几代人近150多年的摸索研究,逐渐酿制出了有着酸甜香辣等多种口感的桑葚系列酒,如红桑葚酒、白桑葚酒、桑葚五粮蒸馏酒等。吴光荣他在认真汲取历代前辈酿酒经验的同时,精心钻研,自他接手以来,在原材料的选用、制曲的配比、发酵的环境气候到储存运输,每一步流程环节都有他独特的要求和方法。因为受原材料的采摘季节、酿造气候环境和特殊加工技艺的限制,吴光荣桑葚酒当时尽管很受社会各界的欢迎,但生产成本高产量还达到规模化。

二十年前,我曾进山采访过吴光荣,年过八旬的他谈起吴氏这项酿酒技术异常地兴奋,他说,酿制桑葚酒要通过三道步骤,第一是制曲,需要选取优质小麦、大麦、豌豆,按照比例要求以独传的方式进行制曲;第二是熬糖,将精选的玉米或者大米,通过特殊方法熬制成饴糖以备用;第三是将已成熟的桑葚榨汁发酵以作酿酒。然后便是三个月的精心管理,吴老曾说过,酿桑葚酒就跟养孩子一样,也是要投注感情要凭心灵来感受的,只有用心去照顾去管护,才能酿出有好质量好滋味的酒,否则再好的原材料也会被酿成酸涩的醋,破坏其中糖蛋白质、鞣酸、苹果酸等成份,难有强身健体之功效。后来,吴氏桑葚烤酒工艺申报批准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初夏,清风吹过,山坡上片片桑树的叶片沙沙作响,熟透了的桑葚,油生生,黑黝黝,摇曳在枝头,仍然是那么显眼呢。

童年之采桑葚

文/静子一笑

后山西边的山坡上有好大一片儿桑树林。

大抵是九几年村里为集资养蚕风风火火种下的,但还没待那一片桑树成林,养蚕的事业就不声不响地偃旗息鼓了。空留了那片儿桑林,像童话乐园遗弃在山边。后几年,改革开放的春风终于从沿海地区吹到长江沿岸,吹到我家的山沟沟里来了。许多大卡车整天忙忙碌碌地奔驰着,把对面新修的大马路压得坑坑洼洼,弄得马路旁边的庄稼像从泥土里滚出来的。有本事的人点子层出不穷地翻新着,眼看着把山挖空了,填平了,修了高架,各种小厂子建起来了,好好的稻田改成了商品房,种着玉米麦子的土地一年一年地朝不保夕。人们就这样灰头土脸地富裕起来了。谁也没打算去保住那片儿桑林,但平地修厂的脚步始终没去打扰到它,桑林就成为了家附近少有的原生态了。

桑林其实去得不多。上学的时候养了几个蚕宝宝,就在家院子旁边的小桑树上摘几个叶子就够它们咔嚓咔嚓吃上半天了。要等到六七月间,桑树上挂得满身的桑葚都半红了,伙伴们才开始蹲点。往往是大中午的天气,几个姑娘背了背篼出来打猪草,晃悠悠就转到桑树林那片儿。放下背篼和镰刀,先在树林里乘乘凉。树下面的草早被压平了,几个人围在一起,砍几条桑树条,折起来编成花环。附近的野花野草采了来绑在环上,生动点缀如花姑娘待嫁的头冠。红苕叶子杆一节一节轮流对半撕开当成流苏,也挂在花环上,就有贴画上古装姑娘的味儿,什么格格、妃子的,真真假假可演戏了。

几天后,桑葚可以吃了。深红暗红地挂在树上,像颗颗玛瑙,在太阳的照耀下折射出点点光芒。桑树条儿格外妖娆,诱惑地吸引着鸟儿及馋嘴的我们流连忘返。大半会拿个小盆,先各自看中一颗桑树,踩着枝桠爬上去,坐在颤悠悠的枝丫上,几乎屏住了呼吸,只有手不停地上下采摘。手指头一会就红了,散发出甜腻腻的味道,舔一舔,真甜。采下来的桑葚来不及清洗,已送入了口里,咬一口,感觉到红红的汁液顺着牙齿抵达舌头,真是甜。

偶尔,还会发现其它品种的桑葚,叶片儿似乎比正常的小,带点尖尖的角儿。结的果儿可不是红色的,是乳白色,带着牛奶细腻的光辉。个头也不大,却粒粒饱满。吃下去,糯糯的,有牛奶浓郁的香味。我们都叫它“糯米桑葚”。这几棵树往往不许一个人独占,大家分享着,一点点一点点地采摘,细细的品味,深怕大口吞了白白辜负了这稀有的珍贵,也要将这味道深深地记住,回家后给大人讲,啊,你吃过这样乳白色的桑葚吗?

桑葚,多么平凡的果儿,甚至都难以登上正式的卖场,但正因为是野味儿,才让人念想吧。

桑葚

文/刘奔海

五月,桑葚熟了。

记得小时候,最诱惑我的滋味便是桑葚的酸酸甜甜。那时,离我家不远的一家院中栽有一棵高大的桑树,每年一进入五月,满树的桑葚便开始由青转红最后变黑,每次从那家门前走过,我都要望着那桑枝上紫黑色的桑葚垂涎欲滴。

虽然桑树的小主人是我的好伙伴,但要想尽情享受那酸甜可口的桑葚却不行,因为村子里几乎就他们一家栽有桑树,物以稀为贵,要吃到桑葚是有条件的:要用我家院中枣树上结的枣儿交换,我吃一颗桑葚秋天枣儿成熟时要给他吃一个红枣,一想到这个不平等的交换,我便压制着自己贪吃的欲望,每吃一颗桑葚就想着我又要给他一个大大的红枣。

我常常想,我家要是也有一棵桑树该多好呀,有一年春天,我让母亲也给家里栽棵桑树,母亲瞪了我一眼,说栽啥桑树!

后来我才明白,有一句俗谚叫“前不栽桑,后不栽柳”,说“桑”音同“丧”,有丧事在前之意;柳树无籽,有无后之意。所以人们很少在家里栽种桑树和柳树,特别不在屋前栽桑屋后插柳。

后来上了初中,在语文课本里学习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一文,读到其中的“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一句,我便想象着那种世外桃源的生活该有多么美好!

其实,在古代,人们早就对桑树情有独钟。古人为了穿衣,家家种桑植麻。《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所以“桑麻”一词就专用来指农事,唐朝诗人孟浩然《过故人庄》一诗,就有“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句子。《诗经·小雅》中说“维桑与梓,必恭敬止”,桑树的叶可以用来养蚕,果可以食用和酿酒,树干及枝条可以用来制造器具,皮可以用来造纸,叶、果、枝、根、皮皆可以入药,有生津止渴、补肝益肾、明目安神等功效;而梓树的嫩叶可食,皮是一种中药(名为梓白皮),木材轻软耐朽,是制作家具、乐器的美材。正是因为桑树和梓树与人们衣、食、住、用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所以古代的人们经常在自己家的房前屋后植桑栽梓,而且人们对父母先辈所栽植的桑树和梓树也往往心怀敬意,后来“桑梓”就用来做“故乡”的代称。有一个成语叫“沧海桑田”,用种桑之地泛指农田,可见桑树在农人们心中的神圣地位。

古人如此敬桑爱桑,我们今人却说“桑”如“丧”!

前几天还看到一个新闻,说有一个都市小区,长着几棵郁郁葱葱的桑树,结的桑葚又大又甜,可桑树附近的一些小区居民却嫌晦气,非要物业人员砍掉。真是可笑又可叹。

不过后来我还真来到了处处栽桑的地方,那便是新疆的吐鲁番盆地。在吐鲁番的乡间小路,随处可见路旁栽植着一棵棵桑树,特别是在很多村庄,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栽有一棵百年老桑!

五月的吐鲁番,虽已是炎炎夏日,却又处处绿荫匝地,空气中弥散着桑葚的甜蜜气息。

五月里,采桑吃桑是最快乐幸福的事!来到一棵大桑树下,抬头看到一枝缀满桑葚的枝桠,只需踮起脚尖,便可伸手抓住一片桑叶,两只手交替着牵拉,牵拉,满枝肥肥胖胖密鼓着一个个小糖包的桑葚离你越来越近,不料刚准备采摘,几个大个的便跳离枝头,掉落在地上。你正在懊恼,却又有一颗桑葚轻砸在你的头上,真像是调皮的孩子在和你捉迷藏、玩游戏,所以采摘桑葚一定要轻手轻脚,悄无声息。

吐鲁番有个驰名中外的葡萄沟,而这时却应该叫它“桑葚沟”了!沿着平坦的柏油马路进入沟中,满沟满坡的桑树!你随处可见这样的情景:一家老小穿着艳丽的民族服饰站在家门前的桑树下,一个人举起一个树勾,勾住一桠桑枝轻摇,几个人围牵着一面废旧的布单在下面接,幸福和快乐流淌在每个人的脸上。路上不时会有一辆摩托车一闪而过,一个巴郎子载着一个巴郎子,后座的巴郎子手里还提着两筐新摘的桑葚,喜形于色!他们是去沟外国道边售卖给那些匆匆而过的乘客的,一筐一二十元,想想也不贵,他们就挣个采摘费。在“桑葚沟”里,一边行走游玩,一边采桑吃桑,这里的每家每户可不会小气那几把桑葚的,你既欣赏了美景,又品尝了美味。如果你会爬树,那你就坐在树杈上,忙不迭地伸手采,忙不迭地往嘴里送,只要你不折断了桑枝,没人会说你,保准不到半天时间,便可吃得满嘴满肚的甜蜜,此时,具有安神催眠作用的桑葚又开始发挥作用,令你醺醺然乐不思家了。

紫桑葚,白桑葚

文/肖复兴

我们大院后院的夹道,曾有两棵桑葚树,一棵结白桑葚,一棵结紫桑葚。

在老北京,讲究的四合院,会多出一个夹道,然后才是后院墙,为的是遮挡冬天的寒风。夹道拐角处,有一间小房。小房没有窗户,最初只是主人存放杂物的仓房。我读小学三年级那年,一户史姓人家来租房,那时大院已没房可租,房东便在小仓房前后各开了一扇窗,让史家住了进来。

史家男人是个工人,女人没工作,日子过得紧巴。史家最惹人注目的是他们的女儿小秋,她人长得漂亮,当时正在幼儿师范上二年级。街坊们说,房东老两口,没有孩子,心眼儿不错,就是看见楚楚可怜的小秋,动了恻隐之心,才把小仓房改了,便宜租给史家。第二年,小秋毕业,分配到区幼儿园当老师,史家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那年桑葚熟了的时候,我和毛子嘴馋,到后院摘桑葚吃。我俩刚到夹道里,就听见史家后窗传来说话声,除了小秋,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这声音引起我俩的好奇,便趴到她家后窗想看看是谁。

那时候,大院的窗户糊的大都是窗户纸。我和毛子用手指蘸唾沫洇湿了窗户纸,捅出一个小窟窿,往里面望去——小秋和一个男的正搂抱在一起,在她家唯一的床上打滚,那男的不住地亲小秋的脸。这样的情景,是我第一次见到,看得我有些不知所措。毛子更是兴奋,两脚乱动,踢翻了花盆,惊动了小秋和那个男的。我们赶紧逃跑,桑葚没有吃成。

第二年,小秋就和那男的结了婚。那男的姓洪,在区委工作。尽管史家老两口都不乐意,小秋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那男的。小秋目的很明确,结婚之后,她就可以搬到小洪家住,再不用和父母在一张床上睡了。史家老两口不乐意的理由很充分,小洪离过婚,还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孩子。他就是每天到幼儿园接送孩子时,认识了漂亮的小秋。但是,生米已煮成熟饭,小秋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开始显山露水。木已成舟,只好顺水推舟。

谁也没想到的是,小秋的孩子还没到两岁,小秋就和小洪离了婚。离婚的原因,说下大天来,史家老两口也不信。说是小秋又看中了也是来幼儿园接送孩子的另一个有家的男人。“就因为那男人比我有钱,家里住着楼房。”这是小洪的话,谁也无法证实真伪。反正,最后是小秋带着孩子回到大院。史家那张床上不仅睡着三个大人,还多了一个孩子。

小秋提出,希望在小仓房旁再接出间小房。这话,史家老两口说不出口,因为当初人家房东就破例了。小秋自己去找了房东。扩出一间新房,只能再往夹道一侧扩,那起码得把一棵桑葚树砍掉。这两棵桑葚,每年春末结出的桑葚,都是我们大院里的孩子吃——房东虽不吃,却是建大院时特意种的。房东望望小秋,可怜她孤儿寡母,砍掉一棵就砍掉一棵吧。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文化大革命。那一年,我高三毕业,小秋的孩子刚上小学。趁着乱劲儿,小秋把另一棵桑葚也砍掉了,把自己的住房又往夹道里推,扩大了点儿地方。

第二年,我去北大荒插队,离开了大院。我爸来信说,小秋结婚了。新婚的丈夫是幼儿园的司机,人挺能干,结婚没多久,小两口就把房东赶到他们住的那两间小房里,他们住进了房东那三间坐北朝南的正房,说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一个资本家怎么能住得比工人还宽敞?

我在北大荒插队六年。六年之后回北京,我家早从大院搬走。后来听说落实政策之后,房东又搬回了正房。小秋一家又搬回了原处,住得臊不搭的。小秋爸爸退休后,憋着一口气,和老伴搬回了乡下老家。那时候,小秋再次离婚,带着孩子住进了幼儿园的宿舍。

我前不久又回了次大院,房东老两口已作古了。史家住过的小仓房也没了,夹道里又有了两棵桑葚树——这是当年收回自己的房子之后,房东的主意。只是,两棵桑葚树结的都是紫桑葚。据老街坊说,房东当时挺纳闷,说买桑葚树苗时,明明说好一棵结白桑葚,一棵结紫桑葚的。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