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散文

2022年12月27日经典文章

外婆的散文(精选21篇)

日暮里的安祥

文/熊燕

我们去的时候,舅外婆正在屋外晾晒棉被,舅外公依旧没见踪影。

每次去舅外公家,总是不见他老人家。一年四季,没见过他闲下来的光景,不是播种,就是锄草。偶尔扶扶豆类的菜藤,扎扎凉薯藤上多发的枝桠。

快中午的时候,舅外公回来了。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脖颈和手都瘦枯了,呈深褐色。依旧穿着深黑色的中山装,肩上搭着一条旧毛巾,有汗无汗,他都习惯这么带着出门。见到我的时候,他很高兴,从口袋里拿出放大镜,说,我给他买的这个东西太好了,现在连菜叶上的虫子也能捉到。

舅外公坐下后,夫君递上烟,舅外公摇了摇手,从衣兜里掏出纸烟。他习惯抽自家种的旱烟。舅外公的动作明显地慢了,从掏烟,到点燃烟,他用了足足一分钟。抽一口烟,倚着台阶上一根承载屋檐重量的木柱旁,沐浴着淡淡的阳光,眼角的皱褶便深深地弯起来,满脸慈祥。

舅外公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姐姐出嫁后,他总是一清早跑去邻村的姐姐家,将姐姐家的水缸挑满。如果收获了肉票,粮票什么的,他总是默默地递给拮据的姐姐。

舅外公二十岁的时候,在姐姐的撮合下,与同村一个相貌端庄的姑娘订下了亲。可是,有一天,有着童养媳身份的舅外婆被虐待瞎了一只眼后,跑到他家躲难时,他便去退了亲。退了亲之后,他才知道,舅外婆竟然还不能生育。这,也是舅外婆之前的婆家彻底放弃她的原由。为这事,他的姐姐苦口婆心与他讲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道理。最后,他幽幽地丢下一句:我若不要她,还会有谁要她呢?

他姐姐去世之后,他跪在姐姐的坟前,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最后昏倒被人抬回来。也就是那一晚,他的头发全部雪白。有人说,女人的老,是一天天变老。男人的老,是一夜之间。自那以后,舅外公便不怎么说话。只是对我的母亲,也就是他姐姐的女儿格外关切,无论我家有什么大小事,他都会第一个赶到。有时候,看他年纪大了,并没有告诉他,可他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总是能如期而至。

与舅外婆闲聊的时候,我无意中说起舅外公肩上的毛巾。我说,天又不热,他带着做什么呢?舅外婆看了一眼坐在柱旁微眯着眼,轻听夫君与孩子对话的舅外公,悄悄说,肯定是又到蔬菜地里哭他的姐姐去了。

我的心陡地一痛,生命之重,掩没在平凡的点点滴滴中,细小如沙。没有谁能感受到他心灵的苦痛,也没有谁能感受他岁月的苍凉。我们看到的,只是,此刻,他安祥地坐在时光里,倾听我们的滔滔不绝。

生命之重,不在于经历了怎样的苍凉,而在于经历之后的依然安祥。

友善之举

文/安若语

在现实生活中,我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始终没有亲眼看到英雄壮举,但在我的身边,也有一个好人,她就是我的外婆。

我的外婆今年六十岁了,但身体仍然硬朗着呢!头上没有一丝白发,看上去像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样健壮,她在菜园还种了许多菜呢!我外婆经常让我把许多新鲜蔬菜送给邻居,送给比她年龄大的老人,说他们腿脚不方便,买菜不方便,让我把新鲜菜蔬送给他们吃。每当我去送菜时,左邻右舍都很感动,听到他们称赞外婆和我时,我可开心啦!

外婆走在路上,遇到大点的石块,她总会弯腰把石块捡到路边。遇到荆棘,她也要把荆棘拉到路边,给后面的行人清理出畅通的道路。

每当邻居提到外婆时,都说她好,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虽然她只是位平凡的人,但在我心中她就像雷锋一样光荣。

年味中的乡愁

文/蓝毅

入川虽七载,但在南充过年却是头一回。

除夕当天,载着妻子和岳父岳母前往嘉陵区白家乡,在盘于山腰的乡道上蜿蜒前行约一个小时方到白家乡。岳父的祖屋已经卖了,年夜饭在妻子外婆家吃。

外婆家在一个叫樊家湾的地方,小山弯成U字型,外婆的家便在湾深处靠山的地方。湾里如今只剩外婆一户人家,其他人都迁往城里了,外婆眼睛看不见,但家里的一切已经印刻于心。她能摸索着煮饭洗衣、喂猪、养鸡养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了地方,外婆便无所适从。这也是岳父母邀她住到城里,她却坚持住在老家的缘故,她说这才是她的家。

白家乡的过年风俗和北方略有接近,除夕夜吃饺子,大年初一大早上吃汤圆,汤圆跟鹅蛋一般大小,一锅汤圆里有一个汤圆中藏硬币,谁吃到就相当于中头彩,寓意新年大吉。

早饭吃完,太阳也出来了,遍野的枯草染上金黄,整个湾里盛满暖意,远处偶尔可闻鞭炮鸣响,空气中有淡淡的火药味。我知道,这景象在千里之外的家乡也是一样的。

今年,我没回家过年,姐姐和姐夫在上海过年,只有哥哥嫂子陪着父母在老家过年。除夕夜给父母打电话,母亲说家里养了好多鸡鸭,捡了好多蛋,我没回家,没口福了。要是往常我回家过年,新旧年交替的鞭炮必定是我点燃的,要是起得早,还要帮母亲准备大年初一的年饭。

年饭和小时候是一样的丰盛,鸡鸭鱼肉四大样是必备的,此外还有柴火熏制的湖南腊肉、猪血丸子和糍粑,餐桌上摆的是甜酒,还要加上自己地里甘蔗榨的红糖。年年岁岁,年饭没变,但年味却随着时代的裹挟和岁月的变迁渐渐淡去。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便是和小伙伴们一起去串门拜年。印象最深的一回,我让母亲给我准备一个红色的布口袋,和小伙伴挨家挨户拜年,先道一声新年好,每家家长便迎了出来,往我的红口袋里塞糖果、花生、瓜子,有时遇到疼爱孩子的婆婆还要给我们塞煮熟的鸡蛋。那次,我和小伙伴们不仅在自己村子里拜年讨喜气,还把临近两个村子也走了一遍,回家的时候,不仅红口袋里满是糖果,连衣服兜里都塞满了。母亲看着满满兜兜的糖果,笑着说:“傻孩子,家附近走走就行了,你们还跑外村去,人家都不认识你们。”

然而,现在来串门拜年的几乎没有了。村里人大部分都在外务工,有些人家把留守的老人、孩子也接走了。留在村里的小孩子也不出来拜年了,谁家都不缺糖果吃,孩子们大多守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

可父亲还是像往年一样,在年初一的年饭后,打开大门,站在门口迎客,偶尔有人经过道声新年好,便走了。孩子们偶尔经过,父亲喊住,返回屋里拿糖果时,孩子们却已跑开了,剩下父亲拿着糖果,站在门口失神。

其实,这种尴尬不只父亲才有,每家每户都是如此。

孩子们是这样,我也一样,不再像过去那样去串门拜年。我大多数时间窝在火桶里烤火玩手机,我对过年的期盼似乎也停留在小时候的岁月里。小时候盼过年,除了大年初一可以挨家挨户拜年拿糖果,另一大好处就是有压岁钱可以买鞭炮,五毛钱买500响的鞭炮,一个个拆了和小伙伴们一起放;冲天炮可以绑着虫子,点燃冲向天空炸响;大炮仗裹上泥巴,点燃扔水里炸鱼……

去年回家过年,姐夫开车来车站接我,沿村道进村经过儿时曾经拜年讨糖果的邻近几个村子,田野里伏着野草,视野中的房子不少都空着,他们搬到城里去了,乡间的房屋渐渐残破了。

远在异乡时,我常会在夜里点一支烟,眺望远方,儿时故乡的美好记忆和现实中故乡萧瑟的景象时而纠结重叠,时而对立分明。我明白,我思念的故乡其实封存在儿时的美好记忆和自己的想象中,想家,急匆匆赶回去,家乡的萧瑟却让我又想逃离。不知道,妻子的外婆坚持不搬走,除了舍不得熟悉的环境外,是否也在坚守她心中的家园。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唐朝诗人崔颢在《黄鹤楼》如此感慨;李白一生不少绝唱都是跟思乡有关,可这个诗人似乎从没回到他的出生地西域碎叶。余秋雨在《乡关何处》中对崔颢和李白的心境如此总结:乡愁越浓越不敢回去,即使偶尔回去一下也会很快出走,走在外面又没完没了地思念,结果终于傻傻地问自己家乡究竟在哪里。结果,一生都避着故乡旅行,避一路,想一路。

不知道,我是不是也会在某天回乡的时候,有着“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惶恐。

外婆家的“小黑豆”

文/丁仪

外婆家有一只小狗,可爱极了!圆圆的脑袋上镶嵌着一对炯炯有神的小眼睛;能表情达意的小尾巴总是高高地翘着;它全身的毛色都是黑色的,油亮油亮的,像搓过油一样,所以外婆叫它“小黑豆”。它是我的好伙伴,每次去外婆家,我和“小黑豆”都形影不离,它就像我的“小尾巴”,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今天是星期六,天气格外晴朗。我和妈妈一起去外婆家,我兴奋得直跳,因为又可以和“小黑豆”开心地玩耍了。

刚到外婆家门口,“小黑豆”就“汪汪”大叫,朝我飞奔而来。它的前爪紧紧地抱住我的小腿,还不停地用嘴撕咬我的裤脚。我蹲下身子,抱起它,它又用舌头轻轻地舔我的手,就像久别的老朋友。我从包里拿出一块饼干喂它,它立刻温柔地吃了起来。

当然,它吃饭让人很头疼,但我不得不满足它。它非常挑食,给它这个,它要那个。如果给它隔夜的肉它是绝对不吃的,闻都不闻一下,非要给它新鲜的,它才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吃起来的时候呢,尾巴得意地摇着,眼睛还不时地四处张望,生怕你跟它抢似的。

“小黑豆”很粘人。每次去外婆家,它都死跟着我不放,就像一个“跟屁虫”。它最喜欢被人抱着,一有机会爬到你身上就赖着不下来。如果你把它放下来,它又会立马站起来,用两只小爪子不停地挠你,直到你再把它抱起来为止,这时它才会温顺地躺在你的怀里。每当我去找小朋友玩时,“小黑豆”就会跟着我,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跳来跳去,还会不时咬咬我的裤脚边。

“小黑豆”要是淘气起来比谁都厉害。趁你不注意的时候,会把沙发上的东西全弄到地上去,从小沙发再到大沙发……就这样把客厅翻个底朝天。每当我看到这样的情景,真想把它扔出去,最生气的时候会把它关在了门外!可是,小东西特别会煽情,一声接一声,柔柔地叫着,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下子把我的心都叫软了,只好把它放进来。

吃过晚饭,和外公外婆告别。刚走出大门,突然,“小黑豆”冲出来,咬着我的裤子不放,不让我走。我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它的头:“小黑豆,我会想你的,过几天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小黑豆”仿佛明白了我的意思,轻轻地放了,静静地望着我,摇着尾巴。

每次和“小黑豆”依依惜别,我都会感动得眼泪汪汪。“小黑豆”我爱你!

外婆

文/边缘人

表哥打电话给我,说外婆过世了,怎么办?我刚从家里飞过来,就告诉我这个消息,有点突然,表哥是外婆的孙子,小舅妈强烈要求表哥回去,至于我,年初一的时候见过外婆,躺在床上,年纪大了,有点记性不好,到了面前,还要自我介绍我是谁,我们都已到了中年,父母业已年迈,对外婆,却无话可以谈,有些悲哀与尴尬,在床前立了一会儿,便退了出来。大家在外面兀自拍照与热闹着,临到吃饭,总有人会给外婆端些饭菜去,有时是小舅,有时是表妹,有时是姨,而我,却成为了一个有外婆的陌生人。看着这一切,心中不安,心中内疚,却又无可奈何,这边厢热闹非凡,那边厢,孤零零的躺在那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想着现在就会没了外婆,应该多陪陪她的,注定不能回去,应该多跟她说说话的,这样的一个亲人,说没有就没有了,虽然知道她躺在那里,但至少知道她还在,所以大家也就心安理得的玩乐自己的。外婆,已经成为了一个符号。小时候,因为读书的关系,外婆家离学校近,所以曾跟外婆住过一段时间,没有太多的交流,除了晚上的留门,除了同榻过一段时间,我们甚少说话,对于外婆,是有些疏远的,她有时做好的饭,我都是能不吃就不吃,有些生疏的客气,总是有些不习惯。住了一段时间,便搬到学校住去了。外婆一个人生活,还是有些艰难的。没有再种田地,全靠儿孙的给予,一月一点钱,一点米,以此渡日。

外婆孙子,外孙太多,而我,除了一个名字,也不知道在外婆心里是否留下了太多的印象。外婆离去了,虽然八十多高龄,对于母亲她们,总是少了一个娘,她也常说,如果外婆过世了,她回家的日子也就少了。我们都盘根在外婆的树荫下,开枝散叶,各成一户,却经常会忘了她。外公跟外婆分手已经好多年,自我记事起,外婆便跟外公没有关系了,外公已经另娶,只有外婆,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直至成人,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儿女们散去后,大家都不再需要她,她一个人住着,曾经的一大家子,如今冷冷清清的,大家各自抚养着自己的孩子,体会着生活的艰辛,而外婆,孤独的过着她自己的春夏秋冬,她的世界里,不知道寂不寂寞,她老人家也从不打牌,也不知道她一个人的时候,想着些什么,什么是她的牵挂,什么是她的幸福。

我是一个游子,以为幸福总是离我很远很远,如今外婆已然离去,家里的人情世故,似乎离我越来越远,我也总是生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仿若不知道人间疾苦。对于外婆的离去,我,不知道是要流泪,还是要坚强一些,总认为自己要坚强一些,以至于有些冷血,这些亲人的离去,对我,已经没有太多的刺激了吗。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这些,便会不自禁的默默流泪,为外婆,为那个给过我血缘的人。外公离世时,我正在读书,后来我回来拿生活费,父母留字条给我,说是外公过世了,我一个人呆在家,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外公,我们对他实在没有太多的印象与情感,妈妈,姨们,舅舅们,可能要为了外公的财产与外公的继子们一顿好吵,这种热闹,小孩子们不看也罢吧。可是外婆却是一个弱者,也是一个强者,对于外婆,我知道的真的不多,只是道听途说一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这样的一生,不知道外婆有没有遗憾呢。

外婆,你走之前,儿女们都在面前,孙子,外孙也基本上都在,母亲在你临走前送了你一程,打电话问母亲,以为她会哭,因为在接到通知前,她正在找车,赶着回去,声音是哭着的。现在已经平静了,我问,外婆走得是否还安详,是否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母亲道,走得挺安详,很平静。走前,姨们给她洗了一个澡,换好了衣服,然后才去的。我点头。我见到外婆的时候,瘦得很,可能只有皮包骨了,脸色枯黄,手发青,说是冷得很,也能起身,就是冷,所以躺在床上。小舅说,她自己烤火,将盖棺木的布都给烧掉了,说不定哪天不小心,会将棺木也烧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外婆,这一生,你活够了吗,总觉得你活得不够,活得不够好,一生离开娘家,没有选对好丈夫,独自抚养着儿女,然后自己一个人生活至死,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去哪里都晕车。而我,不能赶回去送您一程,只能在这里凭吊您,为您默默的掉一会儿眼泪。外婆,如果您泉下有知,一定要原谅我,不要怨我。我已经请姐姐替我多磕几个头,权当您这个外孙对您的牵挂与孝心吧。外婆,您一生孤独,这一路可要走好呵!

今天是外婆出葬的日子,打电话给母亲,已经回来了,清晨四点就出葬了,本来想早上打电话的,母亲熬了几夜,身体不好,她的年纪也大了,打过去时,正在回家的车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能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来。问外婆葬在哪里,花钱多不多等。打电话给姐姐,问是否火化,姐答,当然,姨父是干部,要带头火化。据姐姐告之,妈妈在送葬的路上就晕了,哭,熬夜,伤心,可能也打垮了她。我又问,是否帮我磕了头,跟我说了告别的话没,姐答,磕了,说了,外婆不会怨你的。我答,总归是我们的一个亲人,身边的亲人就这样一个一个不见了,我心里很难受。姐说,好了好了,外婆年纪大了,总归要走这条路的,不要太难过。家里的人将这些看得很淡,哭过,笑过,尽力的过过,该尽孝的时候尽孝过,逝去了哭一场,日子还是要过,多么洒脱的人生。而我,总是不能释怀,心中郁结,耿耿于怀。人生于我总是不能太圆满,总是有太多的遗憾与错过,我逃避的是什么,逃避的是自己的一生吧。想到一把火烧了外婆,这么瘦小的身体,就这样消散,消失不见,这世上从此再没有这个人,真是让人心悸。有多少人能经得起这样的生离死别呢,我想我是脆弱的,经不起这样的离别,所以我常在暗夜中哭泣,辗转,思考,失眠。人生这样匆匆而过,我们经历其中,失去的有多少,拥有的又有多少,走过,珍惜过,也就不枉此生了吧。外婆,您这一生坎坷,来生可一定要幸福呵。

四季炊烟

文/严洪波

一直以来,我始终固执地认为,出生在大巴山的孩子,他对于世界的感知,最先是从嗅觉开始的。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小眼尚未睁开,弥漫在他全身的,便一定是那或浓或淡、或虚或实、或香或甜的炊烟的味道。从此,炊烟就伴随着他的童年,萦绕着他全部的欢乐时光。直到他长大成人,纵或离开故土,时不时仍会生出丝丝怀念,怀念儿时的小山村,那些个蓝天、碧云,绿水、青山,最难忘依然是那木屋青瓦上方的缕缕炊烟,以及回味无穷的炊烟的曼妙。

儿时的印象中,大巴山的炊烟,一年四季,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给人感观上的冲击则是迥然有异,各不相同。

春天当然是万物复苏,农事繁忙的季节。忽如一夜之间,沉睡的山村被一场春雨惊醒。春风用一只无形的手,在山间、在河谷、在田野,在任何能够触及的角落信笔涂鸦,深深浅浅的绿意很快从山脚向山顶蔓延上去。天不亮,父母早早的出了门,或耙田、或犁地,或点播、或积肥,辛勤劳作,一心只为全年的好收成。外婆上了年岁,也不闲着,踩着一双尖尖小脚,忽儿门内忽儿门外,走来走去,忙活不停。外婆灶台上的炊烟,总是掺和着柴禾、露珠、米香和春的气息,第一个从屋顶袅袅升起,浅白色、略带绿意、如同纱絮般四散开去,如大巴山清纯的少女,略带娇羞,恬淡无比。湿润的空气让其定格在屋脊瓦背,氤氲之气沁人心脾。炊烟的味道唤醒了孩子们的美梦,揉着惺忪的睡眼,伸展稚嫩的腰肢,狼吞虎咽吃罢外婆做好的早餐,匆匆上学去。

春天是一年中青黄不接的日子,村里大多数人家仓禀并不殷实。眼见着屋角的粮箱快露了底,大人们则在心里暗暗犯愁。好在漫山遍野的野菜不停疯长,林子中的蘑菇星星点点的冒出,竹丛里的新笋也噼里啪啦拔节,可以作一些生活的补充。好不容易巴望到小春出来,土豆、碗胡豆、小麦等次第登场,似乎每一天都有尝不完的新鲜。那柔和、清新、香醇的炊烟,如此这般深深地留在孩童们的记忆中。

夏天很快到来,夏天十分漫长。夏季的炊烟如同大巴山丰腴的少妇,风姿绰约,仪态万方,显得十分的豪放而火烈。一冒出屋顶就对对直直冲上云宵,与空中的白云相拥成趣。

暑假无疑是孩子们最为快乐的时光。乡里娃不敢奢望一茬接一茬的补习,甚至连作业也懒得打理,贪图的只是无拘无束的恣意玩耍。力所能及做完一些诸如放牛、割草、拾柴之类的活计,小伙伴们必得相互邀约寻找乐活。横跨村子的那条清亮的小河,永远是快乐的大本营。正午时分,烈日当空,孩子们赤条条在潭水中玩浪里白条,捉小鱼、摸泥鳅、抓螃蟹、戏船家家,太阳将身子晒得通红也全然不惧,直到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便要不住地打望自家的房顶,浓烈的炊烟便生出无限的诱惑。

夜幕降临,天空繁星点点,地面萤火烁烁。重重夜色掩映着千里巴山层层魅惑,宁静的山村顿时暄腾起来。大人们摇着篾笆扇,坐在村头的石条上,家长里短大声的聊天。院子的孩子们则自发地集合起来,在院坝的青石板上开始了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游戏。除了参与度最高的捉迷藏、踢鸡毛毽、跳跳绳,一些胆大的女孩抓来一只只萤火虫,盛进透明的玻璃瓶,拴上细细的麻丝绳,不停地甩出一道道圆圆的光弧;几个年岁稍长的男孩则卖力地挥舞长长的竹竿,在夜空中打蝙蝠,误打误撞击落的蝙蝠,引来阵阵喝彩。夜晚的炊烟从每家每户的屋檐低沉地溢满院落四周,浓烈的香气组合成一道美丽的精神大餐,呼唤意犹未尽的细娃如小鸟归巢般散去,很快恢复了山村的宁静。

秋天到了。秋日的炊烟溢洋着大巴山人收获的喜悦。习习秋风,绵绵秋雨,扶送浅白色炊烟,熏染着金色的田野、深绿的山峰、古老的屋舍、黝黑的山民,勾勒出一幅幅潇洒飘逸的水墨画,真实而显空灵。

收获期总是很短暂。原始的收割方式增加了劳动强度。人们日夜不停用镰刀抢收稻菽、用铁锄抢掏红薯,要赶在连天阴雨前将成熟的庄稼收回家,再用连枷、石碾将稻谷脱粒,用风车车过,晒干装仓;选择完好的红薯,埋进地窖,这才轻省下来。因了农事的紧迫而劳累,乡人们全然顾不得口福之乐,早上、中午只得胡乱将就,自然少见了炊烟的踪影。只有到了深夜,瓦屋升起的炊烟就着朦胧的月光,仿佛一位衣袂飘苒的舞者,伸展着无穷的魅惑,一家老少这才围坐在餐桌边,有滋有味的享用舌尖上的快乐。

冬天里,含蓄而凝重的炊烟,似乎更贴近大巴山人的生活。大雪封山,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山泉水冻结成一束束透明的冰棍,山野弥漫着枯枝败叶腐熟的气息。一家人围着火坑,听不识字的外公讲述那些老掉牙的故事。炊烟在低矮的天空下抱团取暖,浓烈如山里人自制的麻糖,耐心咀嚼,久久不能化开。

老屋后一棵苍老的柿树,似乎与炊烟结缘已经很久了。冬日的炊烟和凛洌的寒风,将老柿树雕琢成一尊古雕塑。此时,树叶已脱落殆尽,柿子象红灯笼挂满树梢,外婆照例要艰难地把柿果摘回。柿蒂均附着着一枚铜钱状的空心小圆环,外婆小心翼翼用针线将一枚枚圆环串起,制成一根根金黄项链,挂上姐妹们的脖颈,给单调的日子增添一抹亮色。外婆最拿手的技艺当然是做柿饼了。同样熟透的柿子,经过外婆的一双巧手,很快就变成一块块圆圆的柿饼,表面覆盖薄薄一层雪白的酶。那香甜爽口的滋味,令人终生不忘。

少小离家,乡音依旧。城市生活很有些年成了,时不时抽出身来,回到大巴山麓的那个小山村,总觉得昔日的风光正在渐行渐远,那些深入骨子里的袅袅炊烟,尚还依稀可见。那承载了每一个游子几乎全部乡愁的炊烟啊,总是那么的让人回味无穷,魂牵梦绕!

成长的色彩

文/王俊典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画家,童年时代的我都在用“丑、美”来判断颜色,比如灰色在我眼里就是“丑”的,那时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是随着一步一步地成长,对颜色有了不同看法,也明白了画家心中的美,我所追求的“成长的色彩”也揭开了谜底。

“红红”一百分

从初中开始,就再也没有遇过红红的一百分了,小学时它像朋友一样随时都可能出现。唉!又是一场考试,我也没抱太大希望与它相遇,同桌拍了我一下:“哟!还在做白日梦啊!老师可说了组员只要考过组长,组长可是要做下蹲,你一定惨了!”接受了吧!反正已经被嘲笑过好几次了,不过总不能这样下去,至少也要赢回一点面子。

考试快要结束了,同桌望着我说:“我都不会做,你怎么可能会呢?一定是错的!”紧张地等待了三节课后,我却赢来了惊喜,就是那“红红一百分”我欢呼雀跃,我真的又与它相遇了。我看着那红红一百分便想到了我的梦想,也似乎感触到了这红色给我带来的希望与对未来的向往。

明黄灯下的等待

有一种颜色叫“等待”。那年家里发生了大改变。外婆去世、妈妈调到山村支教、我去了更远的地方上学。原本像捆在一起的家被一根一根的拆散了。

暑假我被带回独自一个人在家的外公身边,同时我早就约好了多久不见的小伙伴去玩,或许是我太贪玩了,一玩就到晚上11:00,我似乎感觉到外公的焦急、担心,我顾不上黑夜的恐怖,一路飞奔。到小区门口时,门卫大爷把我拦下“你跑到哪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外公来这问了多少次!”

当我走到楼下看到了一盏“明黄”的灯亮着,还有外公的背影。我顿了一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也涌到了眼眶。夜是那么宁静,那一片“明黄”直洒到心间,温暖漫布到周身。这时我恍然大悟黄色的谜底原来是“无论你走在天涯海角,不论你经历多大的风浪,也不管是过了多少岁月,家中的人,永远等待着你归来,那盏明黄的灯,永不熄灭。”这就是“等待”

紫黑色来袭

有一种颜色却令我恐惧——“紫黑色”。

那一晚,我正在沙发上悠闲的看小画书,父亲急匆匆地回到家,安排我的衣食住行。看他一脸焦急的样子,我就知道一定是外婆又生病了吧!他叮嘱了我几句,又转身融入到茫茫的黑夜。夜晚我趴在书上写日记,外面又是打雷又是下雨,不知怎的,一种莫名的心慌涌上心头。不是对黑夜的害怕,而是……

直到第二天父亲把我叫醒,我懒懒的说:“才4点呢!”

父亲眼睛红肿,哽咽着说:“去医院看看吧!”

我顿觉不妙,追问到“外婆呢?”

“走了……”

我泪如倾盆雨下:“你们在骗我!”

外婆走了,那是我最难过的日子。那天凌晨,我抬头望着天空,它呈现出了一种深深的黑又带紫,它好像遮住了我的双眼。这黑紫色的天空像波涛汹涌的大海,我像一只小船被掀翻在海水中一样。紫黑色我恐惧着你,也想远离着你。

我总理解不了画家心中的色彩,它好像在跟我玩捉迷藏,可是随着成长我也渐渐读懂,那是成长中的“彩虹七色”。

小河,古槐,瓦房店

文/黄福海

外婆离世已经三十多年了,外婆门前那条弯弯的小河,瓦房沟,仍在我的记忆中。它从大山深处蜿蜒盘旋而来。平日里河水清澈吟唱,深及足踝的河水中,有跳石若干,方便两岸往来。旭日下,沙滩散布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砾石和鹅卵石,富含石英晶体的河沙,经过阳光的灼烧,熠熠生辉,这亮光随着反射,撒进了院坝,也撒进了外婆那黑黢黢的小屋,吸引着我们的眼球,仿佛有无穷的魅力,让人奋不顾身地奔向河滩……

风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每逢五月,外婆门前那棵老槐树,如同枯木逢春重绽芬芳,淡淡的清香直逼七窍。豆蔻般的槐花挂满了枝头树梢,白生生的,摘几朵尝尝,一丝软软的、淡淡的清甜的味道,让人不禁缅怀。此刻亦是栀子花开季节,外婆总会在发髻处,插上两朵洁白的栀子花,然后搬出几张大簸箕来,摘下满树的槐花晒着,说是晒干了炖肉吃。也许是后来渐大跟随父母迁徙别处,记忆里我终究没有能吃到外婆的槐花炖肉,只有在睡梦里可能会嗅到那股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古槐似一个沧桑的老人,孤独的矗立于河岸,枝干虬曲苍劲,黑黑地缠满岁月的皱纹。树干如刀削斧凿,斑驳陆离,树下是外婆搭建的鸡笼,里面养着几只鸡公鸡婆。前端枯竭凹进个树洞,正好被外婆因势利用为之羊圈,关着一只小山羊。黄昏,大表哥会吆喝至后山的草甸放养,我们便跟着牧野、撒欢,极目穷尽巴山深处水乡小镇瓦房店的全景。

瓦房店,历来是商贾云集的水乡码头,倚仗任河、汉江的黄金水道,行销营盘梁上的富硒茶叶于大江南北。然而让这里更为名声大噪的是,有着众多经典的会馆群,现今营盘梁上的“五省会馆”保存尚好,昔日为当地粮管所。儿时常跟着大人们爬上这儿来买粮油,感觉里面阴森凉爽,树影婆娑,各种飞禽走兽之类的石刻石雕,遍布飞檐斗拱、走廊石栏,还有巨幅泥塑彩绘让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外婆房后仅一墙之隔的“江西会馆”,是儿时游戏最多的地方,原为瓦房小学的所在地,我的弟妹都曾在这里度过了一段学业时光。江西会馆比五省会馆更气派、场面更宏大,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老戏台子,属明清时期楼台亭阁式的木制建筑,其精美绝伦的雕梁画栋和设计风格自不必赘述。戏台周围有数颗根深蒂固、粗壮硕大的桂花树,有金桂银桂丹桂,春夏日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端的是个纳凉的好去处。金秋里蓦然一夜之间,树冠开满红黄白相间的碎花,煞是好看,整个小镇都几乎沉浸在这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中。戏台对面耸立着宽宽的一排石条嵌砌而成的天梯,想必是当年看戏的坐台。两边的栏杆自下而上安放有各种走兽的微型石雕,形态各异,憨态可掬,无非都是些猛狮烈豹、龙盘虎踞。如今的会馆群,仅剩五省会馆被作为遗产保护起来,而当年曾经辉煌过的江西会馆,因地势低矮、瀛湖水位抬升,加之移民拆迁,早已无情地湮灭于万顷碧波之下。

缘于命运多舛的原因,外婆家总有一群孙子辈的孩子们被经管着,当然也包括我的弟妹。外婆就相当于儿童团长,早晚照管着他们的生活,为他们的学业操心,还将庭园经济搞得红红火火。外婆的脸不总是和颜悦色的,记得有回我从几十里外寄读的高中学校跑到外婆这里来玩,顺便也趁机改善伙食。那是个阴雨天,我百无聊赖地在瓦房店街上转悠,并且还沽了一两散酒入肚。哪知被小表妹告发,外婆气得面色铁青,狠狠地把我“剋”了一顿,声色俱厉地说:过去只有漂移浪荡、二流子、下三赖之人,才会窥蹭在人家的屋檐下喝“柜台子酒”,这样的人没出息、莫志气!外婆的训斥,至今让我回想起来都面红耳赤,受益匪浅。

那一年,外婆在给石台上的花盆浇水时,不小心失足坠地,从此再也站不起来,长期卧病在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我曾去县医院照顾外婆半个多月,从病床上抱起她,分明感觉瘦了好多、轻了好多,估计体重已不足三十公斤。没过两年,在一个秋风渐起的日子,外婆抛下一大群外孙子外孙女与世长辞,永远地睡去,再也没有醒来。彼时外婆尚很年轻,才刚过六十四岁。

外婆的百雀灵

文/王玲

百雀灵,对我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说,一直是最心醉的味道,那里藏满了外婆的慈爱,藏满了对外婆的思念。

我五岁前都是由外婆照顾着。当时父亲早逝,母亲在外做工,把年幼的我托付给了外婆。外婆是个裹着小脚的老太太,穿一件深蓝色布的对襟粗布褂。那时候,家里没有劳动力,自然就没有口粮。外婆的口粮是由独子舅舅给的。舅舅家孩子多,口粮也不够吃,几乎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外婆生怕饿着我,揭开锅,总是先捞点干的给我,自己喝点汤汤水水。那年月,我啥也不懂,只管仰着小脑袋美美地吃饱,甚至将炒的唯一一盘菜拖到自己面前,一个人吃个够,享着一个古稀老人的怜爱。

每天天黑前,外婆帮我早早洗好,把我抱上床,我也很乖,从不哭闹。而她一个人还在黑暗中摸索着做家务。上床后,我会先在床头找到外婆的蓝布包袱,包袱里除了几件外婆的贴身衣物,还有一盒蓝色盒子的百雀灵。我小心地打开,抠一点抹在脸上,这是我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候了,享受弥漫的浓香,然后便开心地睡下。

百雀灵,是远嫁上海的姨妈省吃俭用买来寄给外婆的,外婆从不舍得擦,给我一天天偷偷抹了见底。

记忆中,外婆从未抹过百雀灵,一次打开空盒子,笑着对我说大姨妈寄个空铁盒给她。我望着她傻傻地笑。

那时,大姨妈偶尔也会寄点干粮回来补贴我们。长大后,在众人的告知下,我才懂得外婆让我早早上床是为了省煤油。有一天,当上海的大姨妈哭着进门时,我才知道外婆不在了。其他事我都记忆模糊,唯有百雀灵的香,永远弥漫在我的脑海中和心中。

酒香情更深

文/吴虹霏

外婆总爱窝在一把老藤椅里,眯着眼睛,身子随着椅子一晃一晃的,在享受的样子。她颧骨高高的,突兀的有两块红晕,在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格外光滑。

外婆喜欢喝酒,以前的我对酒味特别敏感,而现在我却习惯了那股淡淡的玉米酒味儿,丝丝侵入鼻内,是一股熟悉、暖心的味道。我把长大后读到的第一篇关于喝酒有害健康的文章扔在一旁,继续呆在那个被酒味儿笼罩的房间,因为我舍不得离开外婆。

我喜欢看外婆喝酒的样子,只见她轻轻地端起酒杯,仰头“咕”的一声,很舒服的样子。喝完她总会给我讲故事。外婆没有读过什么书,不能给我讲那些《白雪公主与小矮人》、《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但却能给我讲一些关于她的动人经历。她说她们年轻时的苦日子……我双手拖着下巴好奇地听着,眨着无知的眼睛问外婆:“为什么当时的人要受苦呢?”外婆总是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因为国家还不富裕啊!外婆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地读书,将来能过上好日子,不要再受穷……”年幼的我总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从小我就喜欢向外婆倾诉。小时候我由于体弱多病显得特别的娇弱,所以常常成了小伙伴们欺负的对象,每当此时我总会一头扑进外婆的怀里,向外婆述说委屈。外婆摸着我的头说:“宝贝不怕啊,有外婆在,看哪个小野鬼敢来欺负咱的燕儿……”在外婆的怀里撒娇,享受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玉米酒味儿,这味道从小便给了我安全感,这是外婆包容的味道。

由于地处金沙江边,所以我的家乡到夏天就特别的炎热,家家户户都卷了席子搬到房顶上去住,这是我感到最开心的事。外婆会一边喝着酒,一边用芭蕉扇替我赶走蚊子,并给我讲她那永远讲不完的故事……我喜欢边听故事边数天上的星星,外婆总会指着天上最亮的星星对我说:“咱们家燕儿就像那天上最亮的星星,将来一定最有出息!”在外婆的故事中,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可她手中的芭蕉扇继续有规律的拍动者,“吧嗒、吧嗒”,一切都那么自然。

其实外婆是个糊里糊涂的老人,她弄不懂我的想法,可那有什么关系呢?她只知道爱我、宠我,那是一种真实贴心的爱,我是外婆的乖宝贝。离开外婆好久了,多想再听她给我讲故事,享受她身上那淡淡的玉米酒味儿……

阳光下的旧门槛

文/姚一凡

老房子里陈旧房梁、残破墙壁上挂满了蜘蛛网,屋檐上生满了绿锈的青苔仿若外婆脸上的皱纹,这像是一幅忧伤的风景。阳光照在那道经岁月洗礼过的高高门槛上,它就像是外婆牙齿脱落后的牙床,只留下一个个坚硬的印记。

记得小时候外婆喜欢坐在门槛上,静静地沐浴着阳光,她眯着双眼,微微抬起下颚,似乎是在呼吸着新鲜光束里带着青草香味的空气,或是看着在院中玩耍的我们露出满足的笑容。那样子像是一张温馨的旧电影剧照。外婆那张风刀霜刻的脸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笑容如一朵荷花在水面开放,那一道道深刻的皱纹也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变成了一圈圈涟漪。可是现在外婆不见了,那道高高的门槛上没有了外婆的身影,变得空落落的,如我的心一般像是没有根的浮萍无处落脚,泪水早已忍不住溢出眼眶……

外婆是个平凡的农村女人,她勤劳,能吃苦,纯朴,有如松柏般坚韧。外婆一共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全都是外婆一手拉扯大的。外公因一场车祸伤了肾脏,卧病在床,那时候舅舅和小姨才几岁大,二姨和我妈也仅仅只有十几岁,失去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外婆一个人身上。外婆很苦,每天从田里干完农活,回来还要照顾病重卧床的外公,家里那一点点积蓄也全部用在外公的身上,全家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外婆也越来越苍老憔悴。从老照片里我看到外婆年轻时的美丽,可是从外公去世后的照片里看到那个美丽的女子像是突然苍老了几十岁,她的背弯了,发鬓斑白,脸上那皱纹如刀刻一般印着生活的苦涩,这也许就是生活的代价。

记得小时候我很不喜欢外婆摸我的脸,因为她的手很粗糙,扎人。十年过去了,外婆已经不在了,我却经常怀念起那双长着厚厚老茧的手抚摸我脸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可以了解她那厚重的一生,就像是我可以和她的心连在一起,不仅是血脉,也是一种深沉的爱。我坐在外婆常坐的那道破旧的门槛上,让阳光均匀地洒在身上。那温暖的阳光让我沉浸在回忆里不愿醒来,我突然体会到了外婆坐在这里时的那种感受,让内心里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快要发霉的往事拿出来晾晒一番,不光是身体,连灵魂都在阳光下舒展、温暖、坦荡。阳光,像是一个伴侣,慰藉着我们的心灵;又像是一种记忆的符号,静谧蕴含着一种对生活的刻骨伤痛。

无论多么坚固的房子都抵不过时光匆匆,人会老,房子也会旧。看着眼前这座有太多外婆记忆的老房子如今已是断壁残垣,老房子也随着外婆的离去变成了一座坟墓,埋葬了外婆的一生。

这一生剩余的时间我也只能在回忆里找寻外婆坐在那道高高门槛上的身影……

那一夜

文/王明文

吃过晚饭,我独自一人望着窗外西沉的落日,妻子打来电话说:“老公,你知道吗,外婆今天早上过世了!”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万分凄楚,头“嗡”的一声险些栽倒在地,止不住的眼泪簌簌往下掉。母亲在富宁帮我们照看小孩,母亲得到这个噩耗,妻子匆匆跟学校领导请假回去替换母亲。我也向单位领导请了假,顾不上回宿舍收拾,匆匆骑上摩托车直奔天平舅舅家。

一个小时后,我便到了舅舅家门口。父亲早就到舅舅家了,他得知我要来,便早早在舅舅家门口等候。我紧跟父亲一前一后从小门进去,舅母向我招呼了一下,我回应了舅母后直接走到堂屋。外婆尸身停放在堂屋紧挨着板壁的床板上,她脚上穿着尖口花布鞋,身上盖着一块黑毡布,脸上盖着一张冥纸,床板下的煤油灯火摇曳地亮着。在堂屋的正中间,竖直停放着已准备好装外婆尸身的棺木。舅舅家族中,一位年长者提议,把外婆尸体先装入棺内,他的提议遭到友成表哥的反对,原因是母亲尚未赶到见上外婆最后一面。尸身入棺的问题只好暂且作罢。我搬来一把凳子,坐在外婆的尸身旁边陪着,眼泪又一次止不住地往下流……

半个小时后,母亲也随即赶到。她还在门口就喊了一声:“妈!” 便哭着进来堂屋,跪在外婆尸身旁大声地哭个不停,她拉着外婆的手不停地抚摸着她自己的脸。她凄惨的哭声震碎着身边每一个人的心,好多人偷偷转身拭泪。父亲安慰母亲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身体,不要哭了。”父亲好劝歹说劝不住,她哭得更伤心。父亲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轻轻移到母亲身边,拉过她的手来抚摸着我的脸,她轻轻转过头来看着我,我边向她点点头,边安慰她不要伤心。母亲看着我,哭声渐渐小了许多。是啊,现在我才明白:儿女才是安慰父母的最好的一剂精神食药啊!

不多时,已到入棺时间。前来帮忙的人忙前忙后,忙个不停。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外婆的尸身才从床板上移放进棺材内,她脸是那样的苍白,我走过去把她脸扶正,昔日那张和蔼慈祥的脸,如今变得如此陌生,她的嘴巴张得好大,似乎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话要说。我用力把她嘴合拢,她的脸是那么的冰冷。我静静地祷告,愿外婆一路走好!在天堂里永远快乐!外婆是个孤独者,她是苦苦挣扎奋斗了八十多年,一员孤独的健将。

1949年,刚十六岁出头的她就嫁给了外公。当时,外公在广南供销社任领导要职,外婆生下母亲后,她成了一家人的顶梁支柱。白天,要背着母亲到山上“抢工分”,晚上,还得一个人去要猪草,煮猪食,一天到晚忙累不用说,她还得忙里偷闲,照顾好早年亡夫瘫痪在床的夫家弟媳,倒屎倒尿,她任劳任怨。当时,舅舅还在文山师范读书,读书费用全靠外公从工资中挤出来,舅舅还没毕业,他母亲便去世了。舅舅只好被承继到外公外婆膝下。在文革时期,因为外公一句责怪下属的话,被下属放大,并告到外公的顶头上司那点去,外公不得不背上“资本主义”的罪名,戴上“走资派”的帽子遭到批斗,在人头攒动的广场上,他们把外公打得死去活来,都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罪证”。无计可施之下,他们最终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外公投进大牢,一关就是6年,外婆带着干粮,好几次长途跋涉往返富宁与广南之间,每次都没能见上外公一面,外婆几乎带着希望去,最后是带着绝望哭着回来。6年后的一天,广南监狱托人带来一个包裹,外婆刚一打开,便嚎啕大哭起来,里面是外公的遗信遗物,打开外公遗物,褴褛的狱衣上全爬满了虱子,外婆舍不得驱杀虱子,用脸贴着爬满虱子的衣裳,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外公那几件爬满虱子的遗物,便成了外婆的“宝贝”,无论走到哪儿都随身带到那儿。有时她会坐在灶边,有时她会一个人躲在森山老林里,更多时她会蹲在田边地头哭个整天整宿。好在母亲幼小,外婆才带着悲痛生活下去的勇气。一年后,外婆跟族人借了一些钱,独自踏上广南寻找外公坟茔的道路,几经周折,见到一堆堆黄土,石碑不复存在,无从查证哪座是外公的坟茔,外婆又一路哭着回来,泪,哭干了;眼,几乎哭瞎了。一位好心的族人送给几包草药,熬药敷上,外婆才恢复了视觉。几十年来,外婆守寡辛苦抚养着母亲和舅舅,直到舅舅走上教育工作岗位娶妻生子,母亲嫁给父亲生下我们弟兄四人。我们四弟兄和舅舅家两个表姐、三个表兄一共九个孩子,都是外婆一手照看拉扯长大,外婆对她的孙子女、外孙子都疼爱有加,每次赶街回来,她总是在衣兜里揣着几颗被手捏得软绵绵的水果糖,还在家门口她就叫着我们每个人的名字,我们跑出去围着她转个不停,给了糖后,看着我们一个个嚼着糖,她边笑着边用衣角拭去额上的汗珠,随即快步走进家里,大口大口地喝着生水。因为舅舅是养子,外婆便随舅舅生活,表兄表姐长大上学后,因婆媳矛盾,外婆和舅母一阵吵架后,她愤然离家出走,到富宁捡垃圾度日。几天后,父母亲自前往富宁说服她,外婆才又回到舅舅家。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们在外婆的爱抚下也一天天长大成人,各自成家立业,照看曾孙、曾外孙的责任又揽到外婆的身上,三哥膝下有个天生残疾的小孩,外婆不怕脏,一手屎、一手尿的料理照顾。外婆闲不住,在小孩睡觉时,她担忧小孩醒来跌下床,已是耄耋之年的她,硬是把小孩背在背上,弓腰驼背、一瘸一拐去菜园里干活。外婆这种勤劳而淡然的生活精神,是很多人所不能做到的。

今晚,阴森的夜里,外婆尸身已经装进棺材完毕,表姐、舅母在不停地分散族人的孝冒,母亲依旧抚摸着棺材低低哭泣,几个年轻的小伙来帮忙守灵,他们三三两两在堂屋玩着扑克麻将,盈泪满眶的我背靠着外婆棺材回想外婆过往的点点滴滴,不知过多久,我便沉沉睡去,睡梦中,我看见在那蜂飞蝶舞的天堂里,外婆与外公正牵手漫步欢笑……

彼岸

文/陈俊逸

童年时,总痴迷于外婆菜园里突然钻出一小丛花,彼岸花……

刚进菜园,最夺目的就是它了。歪斜着身子,头微微向右倾,在微风中一摇一曳着,身旁倚着那棵年迈的橘树,傍着河,花在乱颤,一副娇弱的景象又能让谁不心动呢!赏花,是要去细细、慢慢品味的。近处,它的花瓣又不同其他花一样宽大,而是如针一样。下层花瓣舒展开来,而上层却又含蓄地向内敛,整个花都被翠绿的茎所撑起,似乎快从枝头滑落下去了。

欢喜地望着花,又想找人来分享此刻内心的愉悦,便拉来了外婆,指着花天真地问道:“外婆,我能把这个带回去养吗?”外婆靠近了看了看说道:“这个花很难养的,你要是喜欢就带回去养吧。”我按捺不住冲动,急忙将它从此岸带走了,去了彼岸——我的家。

时间,在花上停留,聚集,然后瞬间带走了它的生命,一哄而散。我记得它走的时候,都是昂着头的。

自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它了,小时候也不知道它的名字,长大后才知道它叫彼岸花。现在回想童年,也真是有趣,看见一个喜欢的东西就想带回家,硬是从彼岸拉到了此岸。纵使是彼岸花,也撑不住这样的两岸变迁。

曾经在此岸多次眺望彼岸,总想把逝去的童年、快乐的时光找回来,却也是徒劳。纵使我们快乐过,失望过,辉煌过,彷徨过,绝望过,可那又如何?该走的总会走,你留不住任何东西,而它们终究会到达彼岸,一个你所能见却又够不着的地方。

所以,别再奢望彼岸的美好,我们只需守住自己的此岸,那样,就够了。

外婆的味道

文/柳汐

夜里,猝然惊醒!

月色洒落窗台,我瞪大双眼望着空洞的天花板,燥热的空气随着风扇卷动,心脏陡陡跳:我,居然想起外婆来了!

外婆走了几近七年,那年,恰是我高考的第一天。我临窗而坐,透过玻璃凝视近旁的清绿,郁郁浓浓,突然风起,枝枝翠竹便在急急掀起的风里摆舞,天穹之上,乌云翻腾,暗沉如夜,倾盆大雨随着一道霹雳哗啦而降,泼下的雨帘,在斜风中恍如无数绕线。

我恣意地想,终是夏热将去。却原来,那是上苍在送她离开。

高考结束回家,奶奶说,父母去送葬了。我一开始还在嬉笑的脸庞有点僵,望着凉亭内歇息的邻居,默然转身回屋,关上门,隔却外围一切声响,打开电视。很奇怪自己的冷静,我居然没有一点悲戚之意。因为我觉得,只要我一去外婆家,外婆就会像往年一样拉着我不停地唠叨,啰嗦地叫:“儿呀儿。”

一整个上午,我窝在房内看韩国的综艺节目《情书》。我不停地笑,眼泪却情不自禁,滚滚滑落。我有些不自然,再也无心电视,蒙头就睡。

我和外婆不怎么热乎,只是每年的春节,我会去那里拜个年,一年一次,像频率似的,很规律。并且小时候,我纯粹是图表姐的童话故事。对于外婆,我只是像任务一样去见见。不想几年后的某一天,我会因外婆而失眠!

盯着照进的月色,我蓦然落泪:外婆,真走了,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忆起外婆,脑海里永远跳出那幅黑暗暗的小屋子的画面,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年代,跨步进去,外婆从那个乌漆的空间拉住我的手,嘴里啰嗦地叫:“儿啊,我的儿啊!”我任由她枯槁的手牵着我的手臂,因为我知道,她是最疼我的。床帐垂挂,雕着空花的床沿上,二十几个铜板随着我们坐下的拉扯叮呤响。一侧的方桌上,永远有一个香炉,里面是不断的燃着的香。熏香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散开。香炉的旁边,是一碗不知放置了多久的红烧肉,跟这个房间一样的暗。她会挟一块喜庆地喂到我的嘴边,我会高兴地含着那块带着熏香的肥肉,然后出到外厅,跑到屋外,吐掉。这样的场景年复一年,突然好几年不重复了,猛然想吃她的红烧肉了,是真的想吃,我会好好的嚼,慢慢的吞下去,品味那块带着那间小黑房子里独有的熏香味道。

忆起外婆,我就忆起那庵上的钟声。母亲偶尔会在暑期领我走一遭,只是鲜少在家里碰到她,因为她总是抱怨自己的儿女对她不管不顾。好几次,亲戚带着我和妈妈跋山涉水去往她新搬的庵。在破旧的庵堂内遇见,她会高兴地搂着我叫:“儿啊,我的儿啊,你来啦!”接着,我必须向高高在上的佛祖跪拜。我是信基督教的,磕头的时候,我在心里不停地祷告:主啊,原谅我吧!然后,她会殷切地给我占卦,让我自己扔。她是个很固执的人,一直要等到我扔到乾卦为止,她才会喜笑颜开地说:“好,我儿今年很好!”

眼里微微湿润,拢拢散落的发,闭上眼休息:我和外婆的关系,原是如水涓细!

寻花生

文/林翠珍

又到了花生收成的季节,我走在乡间的田野里,几块花生地都拔得光秃秃了,傍晚的一阵微风吹来,可以闻到泥土和花生混合的芳香。夕阳西下,红红火火的晚霞,给万物带来了光辉。我低下头,看到一颗胖乎乎的花生,躺在我的脚边,像一个因贪玩而迷了路的孩子,在央求我带它回家。

啊,可爱又可怜的小花生,我当然愿意带你回家!我把这个胖乎乎的“小孩”放在手心,静静地望着它,思绪却飘回了我的童年。

小时候,每年一到花生收成的季节,我和外婆就去寻花生。外婆门前就是一片田野,村民们每年都种不少花生。拔花生时,有一些花生断了茎,留在了泥土里。农人们活儿多,顾不得这些,掉了也让它们掉了。再说,家家户户都种那么多,他们也不在乎这点损失。外婆说:“一颗一颗花生,都是生长了好几月才长成的,浪费在地里怪可惜的。”

于是,外婆就拎着篮子,到地里去寻花生。六七岁的我,高兴地拉着表妹的手,跟着外婆去寻花生。小小的我们,眼睛细细地看着花生地,不一会儿就寻到了几颗花生。最好是下一场小雨过后,半埋在泥土里的花生,露出圆圆的脑袋,我们一眼看过去,就瞄准了它。

寻花生,多好玩的一件事,专门去找那些被拔起了花生的小坑,泥土是松的,仔细看一看,呀,又一颗花生,这一颗是单颗花生米的,圆鼓鼓的,像个呆憨呆憨的孩子,被我逮着了,正生气着呢!最兴奋的是寻到三颗花生米的,表妹一发现它,保准高兴得大叫:“姐姐!你看你看,我找到了三颗的!”她一边叫,一边拿着花生向我招手,乐坏她了!外婆见了表妹兴奋的样子,也笑开了。

为什么总是表妹寻到三颗米的?我不服气,这会儿我寻得更仔细了。可是,有些花生很顽皮,就爱使坏骗我们。它的壳结实好看,可一剥开,里面的花生米都黑色了,不能吃!真气人,遇到这些“坏蛋”,我们要用力把它甩得远远的。还有一些花生,看它露出的半边脑袋,估计应该是一颗饱满的花生,一捡起来——嚯,好家伙,是一颗只剩半边壳的花生!

寻花生,我们没有外婆那样耐心,也因为外婆腿脚不好,她寻来寻去都是在那一小块地,而我们则是到处跑。

寻花生,给了我们无限的欢乐。我们老少三人,常常在花生地里欢声笑语,引来村里的孩子们都跑来跟我们一起寻花生。外婆总夸我们能干,每当寻了几颗,我们小小的手拿不下了,就朝外婆喊道:“外婆,有好多花生,我的手都拿不下了!”外婆笑着说:“放到篮子里吧,你也拿一个袋子,看今天能寻到多少。别乱跑,看看,都出一身汗了!”

看到我们寻花生,村民们就拿一大簸箕的花生要送给外婆,说道:“五奶奶,我们花生多,这个送您,您不用那么辛苦啊!”外婆连连摆手:“哎呀,受不得呀!谢谢你,我只是看花生丢了太可惜,一颗颗都是你们辛苦种出来的呀!”无论如何,外婆也不肯接受别人的恩惠。但是,外婆寻的花生,做成花生食品后,她也慷慨地分给大家。

寻花生是一件快乐的事,每天傍晚放学后,我们一大帮小孩就跟着外婆寻花生。一个花生季过后,我们能寻到十几斤甚至更多,外婆就拿来做花生糖。外婆做的花生糖又香又甜,一端出来,没有谁不想试上一块儿。外婆这手艺也是出了名的,有人劝外婆:“五奶奶,您可以拿花生糖去卖钱呀!”外婆不紧不慢地吐了一口旱烟,笑道:“不卖钱,大家吃着开心就好!”

孩子们都喜欢吃外婆做的花生糖,外婆一做出来了,就高兴地叫大家来吃。下地里去劳动的村民,打外婆门前经过,外婆也送给他们吃。除了做成花生糖,外婆也会做花生糕,或是炒花生米,总之,外婆辛辛苦苦寻来的花生,她从来不私自收着,而且慷慨地送给大家。看到大家直称赞好吃,吃得开心,外婆笑得比他们还开心。

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啊,无论是寻花生,还是大家一起围坐吃花生糖,都是我们最快乐的事。如今又走在这田野里,回忆起童年,心里涌起无尽的怀念。

赐我力量的那盏明灯

文/黄湘红

前不久,一堂《家风家训》培训课触动了我,儿时关于母亲言传身教的几个片段忽然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仿佛就在昨天。细细想来,其实这些故事从来没有远去,一路走来,它们一直在默默陪伴着我,只是生活中的琐碎,让我不经意地忽略了它们的存在。

母亲已年逾七旬,小时候因为外公早逝,外婆带着母亲几姊妹艰难地生活,受过不少欺负。直到解放后,外婆一家不仅生活条件得到了改善,更是不再受人欺负了。那时还小的母亲不懂得多少大道理,只听大人们说是毛主席解放了全中国,所以她就在心底永远记住了毛主席,所以我老家就一直贴着毛主席的画像。

母亲非常尊师重教。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同村的一位老师经过我家门前,我以为他没看到我就没跟老师打招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看到老师连招呼也不打,长大后肯定会成为一个没良心的人……”被母亲发现后,她把我痛骂了一顿,还差点动手打我。我在家里排行最小,从小胆小害羞,母亲一直对我呵护有加,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她竟然如此生气,真的让我始料不及。从那以后,我每次看到老师,哪怕是距离较远,也会上前打招呼。后来,听舅舅聊天才明白,原来母亲读过高小,读书的时候聪明好学,成绩很好,只是因为家里穷才不得不辍学,但那几年小学时光,让她体会到了教育和知识的重要性。

我家是“半边户”,父亲在单位上班,一个月才4天假,家里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靠母亲一人操劳,很缺劳力。我姐姐初中毕业后,要回家务农了,但母亲坚持要她去读卫校。哥哥初中毕业后,在家做了几年农活。有了帮手,母亲稍微轻松了一点,但听说非农户口的子弟可以报名读卫校的时候,母亲毫不犹豫到处借钱,花了5000元帮我哥哥买了非农户口。5000元对于我们家来说可不是小数目,相当于父亲不吃不喝四年多的工资。直到我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家里还是“超支”,不仅欠亲友的钱,还欠队上的钱。

母亲非常节俭。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外婆摔跤后瘫痪了。母亲对外婆的感情分外深,我家和舅舅家距离很近,考虑到舅舅家更加困难,母亲就时不时到墟场买点荤菜做给外婆吃。有一次,母亲买了一整只猪脚来炖,每餐上好配料后端一碗送给外婆。虽然已经是秋天,但两天后猪脚还是有点变味,我们都劝她倒掉算了。母亲默默地捞出猪脚肉,用油炸香,“你们不吃,我吃”,“我们以前只有过年才有油豆腐吃,而且一块油豆腐还吃两三餐呢”,“三年困难时期,我们村里有两个小孩因为饥饿缺乏营养头发都掉光了”,“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因为缺衣少食,天寒地冻我们都上山挖蕨根,做成糍粑填肚子”,听着母亲的唠叨,我们三姐弟都不约而同地把筷子伸向了那碗似乎变得香喷喷的猪脚。

用母亲的话说,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了,但我知道,其实就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伴随了我的成长,它们,就是在我的人生中给我温暖赐我力量的那盏明灯。

落核桃

文/陶应芬

我看过《落花生》这篇文章,但从没听过有“落核桃”这种说法,赫章之行,让我大开眼界。

白露过后,赫章处暑的炎热消逝殆尽,早晨的大雾笼罩着山水田地,我这个浓雾中的来客坐在采风的大巴车上,经过大海子村、小海子村,沿着财神镇、朱明乡方向驶去,不时看见路边村民,在捡自家房前屋后核桃树上落下的核桃。看见这场景,想起我的外婆来。

六岁那年,家庭负担太重,母亲不得已把我送到外婆家。其实,我是喜欢待在外婆家的,一年四季都有好吃的:五月李、八月瓜,十月龙爪似酒香……而记忆最深的,是外婆家九月的核桃。白露过后,外婆家房屋后两棵野生核桃树的核桃“开口”了,这时候外婆就会准备一根结实的竹竿,用竹条编一个小竹笼,套在竹竿上去打树上的核桃。我跟在外婆身后,拖着一个麻布口袋,站在核桃树下,昂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外婆在树上挥舞着竹竿打核桃,听见核桃落地发出“叭叭叭”声音后,我像做贼一样迅速地把掉在地上的核桃一个个捡进口袋里。外婆打累了,从树上下来,一屁股坐在树下的石包上,挽起衣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端起泡了苦丁茶的瓷缸,咕噜咕噜将水喝得只剩下茶叶,那感觉像是在喝琼浆玉露。

放下茶缸,外婆双手搭在膝盖上,抬高右脚使劲“啪”一下踩在掉在地上的一个核桃上,核桃连皮带壳带仁裂开了,周围布满了褐黄色的核桃浆汁,外婆用手将踩碎的乳白色核桃仁拿出来,递到我的嘴里,没有剥掉“外衣”的核桃仁,味道有点苦涩,但苦涩过后,是淡淡的甘甜和清香,与吃包谷饭相比,我更愿意多吃生核桃,于是,爱上了外婆家的核桃。

看到外婆用脚一踩就可以吃到核桃仁,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踩核桃,核桃不仅没碎,还跑了很远,我还因此摔了一跤。踩不行,那用石头可行了吧,我扔下麻布口袋,捡了一个个头大的核桃,放在石头窝窝里,左手固定核桃,右手拿着石头砸核桃,核桃浆汁溅了我一脸,好不容易吃上一颗核桃仁,手上、衣服裤子上,都是褐黄色的斑斑点点。有的时候,辛辛苦苦砸开一个生核桃,却发现是“夹壳”的,壳厚肉少,扔了也可惜,只好弄来牙签,挑着吃壳里的核桃仁。后来,我想了个办法,用镰刀来削核桃皮,削得剩下不多的时候,就拿到外婆家水沟边的石板上去磨,这方法还实用,手没有被核桃汁液染黄,核桃连仁带壳白花花、好端端的,那叫一个漂亮。磨好了一个,放在衣服口袋里,舍不得吃,一直揣了好几天。捡好核桃后,就将它连皮带壳放在屋檐下发酵,待看到核桃皮开始变成黑色,就可以全部翻出来蜕核桃皮了,这样弄出的核桃仁,成色不太好,核桃仁有斑斑点点。

高中毕业直到参加工作,我已经10多年没有吃过生核桃了。赫章县委宣传部况副部长突然说了一句“财神镇到了”,我才回过神来。下了大巴车,路坎上,路坎下,全是一片片核桃林。浓雾散去,中午微醺的阳光照在果实累累的万亩核桃林上,不时听到核桃树下捡核桃的村民的谈笑声。领队的况副部长介绍着核桃树的品种和果实的形状,彝族人阿哲就引领着我们进了核桃林。我原以为是要爬到树上去摘核桃,或是每人给我们准备一根小竹竿,哪知核桃林里,随处可见一条石板铺就的干净小道,站在小道上,伸手就可以够着核桃。可是,我是不愿动手摘核桃的,不是怕惊扰了核桃林的初秋好梦,只是因为我穿了一件白色的体恤,童年吃核桃时,指甲缝里都是褐黄色的惨状记忆犹新。同行的伙伴都兴奋地开始动手摘核桃,有的第一次见长在树上的核桃原样,核桃林里不时传来“哇塞”“好多呀”的惊叹声。只有我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得远远的,看况副部长如何牺牲自己,为大家解决吃生核桃不弄脏衣服和手的问题,可况副部长似乎没有一丝担忧。

“大伙些,不用你们去摘,你们就站在道路上,我摇落下来给你们!”

“核桃还能摇得落?”我更加疑惑。

况副部长抱着路边的一棵核桃树,使劲摇了几下,核桃就真的“啪啪啪”落了很多在地上。

“这种核桃品种是用嫁接技术栽培的,是西南地区特有的“黔核7号”,植株矮,挂果多,壳薄仁厚,能摇得掉,那就证明这棵核桃已经成熟了!”况副部长补充到,然后从地上轻而易举地捡了几个去了皮的核桃,递到同行的伙伴手里,并没有用脚去踩或用石头砸,“开口”的核桃从树上掉到石板路上的时候,核桃皮就完全裂开了,核桃皮和核桃坚果一分为二。我有些傻了眼,这核桃吃得也太容易了吧!既然不沾手,我就开始在地上捡起核桃来,有棱梢2瓣的、3瓣的、4瓣的。捡了两个,放在手掌里使劲一握,核桃就裂开了,核桃仁饱满白净,完整取出核桃仁,构造像极了人类的大脑,也像人体的肺叶,纹理清晰,沟壑分明,棱角圆润。掰一瓣放到嘴里,味清香而甘甜,这就是儿时外婆踩碎的生核桃的味道,我闭上眼睛,呼吸着这大山里的新鲜空气,吮吸着这股甘甜,沉醉……

外婆家的红柿子

文/钟芳

秋天是四季中最丰美富庶的季节。

金秋的手满怀深情地执着五彩画笔,在绿色的大地上涂抹上一层层温暖而辉煌的墨彩。余晖绚烂,层林尽染。乡野柿子,也换上了红彤彤的妆,缀满枝头,在淡霭中忽闪忽闪的,灿烂的暖色,一直投射到人的心底,这个时候,听见稚嫩的歌谣随着秋风从心底传来……

“一盏小灯笼,两盏小灯笼。树叶片片落,灯笼盏盏红……”小伙伴们扯起清脆的歌喉在柿树下玩耍戏闹,手心里捧着一二个圆溜溜火红红的家伙……我想起了外婆家小院里的那棵柿树,那些如花般美丽的记忆如流水般地轻轻流过心头。

儿时从记事起,每年柿子红时,我都会随母亲去外婆家。住在深山里的外婆家,小院里、山坡上、河沟边,生长着一棵棵大柿树。远远的,只见缀落在绿色树叶间一盏盏红红的灯笼像一个个光芒四射的红宝石随风摇摆,映红了整个山岭,秋天的山野被渲染得分外妖娆。举目四看,这里火红,那里金黄,整个山野沉浸在无边的怡人秋色中,仿佛进入了一个秋天的童话世界,也给我纯真的心灵添染了几多甜美、几多斑斓!

“色胜金衣美,甘逾玉液清。”柿子是我从小最喜爱的水果,那晶莹剔透、馋人欲滴的果儿,一口咬下去,顿时一股甜香味在舌蕾上绽开;那深藏腹中的软核,光润酥软,嚼起来是美滋滋、滑嫩嫩,每吃一个,你总会忍不住连连赞叹:“好甜、好吃!”堪称人间美食!喜欢柿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民间有俗语:“白露打核桃,霜降摘柿子。”每到霜降后,天地万物都披上了一层白白的寒霜,而这时惹人喜爱的火红柿子大量上市,但见摊主们将其一只只排列整齐,置于水果摊上,顿时给肃杀的寒秋增添了暖意,照亮了心房,萧瑟的街头也一下子鲜活神韵起来。在初冬即将来临的时刻,柿子是秋季留给人世间最后的美丽身姿。

后来上学了,不能再去外婆家,而每年,外婆总是将最大最好的青柿子留着,像宝贝似的藏在稻谷堆中。等我寒假去时,取出来拿在手上,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飞快地撕开细薄的皮,一股柔柔的汁液流进嘴里,流进腑脏,心里好一阵甜蜜……当然,与柿子同样甜蜜的还有外婆专为我做的红柿拌炒面,不加任何佐料,是最普通的做法:先把面炒熟,装到碗里,用红柿拌着吃。一边吃一边听着外婆讲故事,那滋味别提多美呀,让人至今记忆犹新。

时光流转,又是一年深秋时。在秋风的吹拂下,柿子又红了,可我的外婆早已作古了,但每在深秋赏红柿,我心底依然流淌着浓浓暖意。依稀恍惚间,我又看到我的外婆从远处的柿子林正提着一串串红红的柿子,蹒跚地向我走来……

相依

文/石泽丰

故乡的河水干涸了,河床里长出一湖凄凉的野草来。父亲在电话里如此叙说着故乡的变化,说是如今周围的村落像是被谁抽掉了一根神经,无论怎么看上去都显得有些不和谐了,还有曾经与水相依过的河岸秃兀在那里,像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头。父亲年纪大了,他说他再也不能为我做点什么,就养了几头牛,终日去河里放牛。

顿然,我心猛地一惊,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我不知道河水退掉之后,河岸会狐独成什么模样。

小河是从我们村前流过的,它静静地淌了几百年。几百年里,它从没有以什么惊涛骇浪的形式表现自己的凶猛与刚烈,即使是在暴风骤雨时节,它最多也只不过是流得湍急一点———这样一位母亲,以一种特有的温柔曾哺育着河岸两边的生命。我很清楚记得儿时的每天早晨,大约八九点钟,河岸两边蹲满了洗衣的女人,远远望去,她们连同这条悠悠的小河构成了一桢优美的风景。这里面有一位女性就是我的母亲。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母亲洗衣的青石板是否安在?听说从我离开故乡后,河水就开始慢慢退落。至今,我似乎觉得这中间有一种宿命的味道,仿佛这条日夜流淌的小河是为了等我,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看着我是怎样离开这个村庄,等我不再经常回去的时候,它也就渐渐地离去了,留下一份孤独。

母亲常常一边洗衣一边眺望河的对岸———这一细微的动作,又有谁曾注意过?其实母亲是看河的对岸有没有一个年近60岁的长者,她时而也蹲在河的对岸洗着衣物,虽然河面不宽,仅两三百米,但她眼力极差,几乎看不清这边的人和物,就像我们看不清一个荒凉而又饥饿的年代一样。她就是我母亲的母亲———我的外婆。在我记事的时候,外婆茅屋上的炊烟就是那么袅袅地升起,外婆烙的焦黄的麦粑还在诱惑着我。

因为那条小河,我常常感恩于母亲的命运。在那个谁都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年代,如同草芥一般卑微的母亲作为众多兄妹中最小的一个,注定像漂流瓶一般地浮沉于命运的长河之中,因为那年月,饥饿威胁着每一个生命,已有6个子女的外公不得不作出这样一个决定:任河水去决定我母亲的命运,用外公安慰外婆的话说:“让她去吧,也许她会遇上一个好人家,日子过得比我们好。”那时的母亲还不满周岁,就在沉睡中躺在外公做的竹排上,在外婆的哭泣中离开了那个岸。从此之后,河床水涨船高,多了外婆的眼泪。母亲虽被一个姓石的渔夫收养做了童养媳,但她仍像一朵无根的花,一片无枝的叶,一股无源的水。这就是一个时代的阴影,它笼罩着一个生命,让她无法摆脱。

听说自从母亲离开以后,外婆每天捧着蒲篮坐在岸边,她搓过很长的麻线,外婆说它可以将母女的爱牵连起来。后来母亲做了别人的童养媳,但她经常回到娘家去看看,看看我的外公和外婆,外公去世之后,母亲也常回来看看那根挂在墙头上终日沉默的篙子——惨白得像一只风干的影子——不过那年的风极凄厉,一不小心母亲的眼角便流出了泪。

心与心之间到底有多远的距离?为了生活,我常年奔波在外,很少回去侍俸双亲,这算不算是一种不敬不孝呢?眼看着他们年岁日渐增高,那几头牛真是我父亲晚年的唯一依靠吗?我甚至现在就能清楚地看见,一旦有一天父亲真的长久地相依着它,我会怎样地想念着他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愧疚而痛苦得梦也梦不见他了。

外婆的梨树

文/成新平

在我的记忆里,外婆家门前有两棵高大的梨树,树干挺拔,枝繁叶茂。远远看去,如同一对恩爱夫妻相依相偎,喃喃轻语。

春天,“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朵朵白花悄悄绽放,引来蝶舞蜂飞;夏日,片片嫩叶蓬勃生长,遮天蔽日;秋天,累累硕果像串串风铃缀满枝头,压弯了梨树,外婆拿来竹竿将树枝支撑起来;冬天,长卵圆形的树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紫褐色枝条在风中摇曳,积聚着来年的生机……

外婆姓康,十几岁就嫁到了许家垅。娘家没陪嫁,她只要两棵梨树苗作嫁妆。

许家垅土地贫瘠,属紫色页岩,被称为“见风烧”,草木不生。外婆偏不信这个邪,相信事在人为。结婚那天,她与外公许叙和在屋门前挖出两个大坑,填埋10多担鸡屎灰,挑来几担菜土泥,栽下两棵树枝黄得泛亮的梨树。

看到两棵梨树在春风春雨的滋润下成活了,枝条上长出毛茸茸的嫩叶,一卷一卷的,在阳光的照耀下,翠绿里透着亮光,外婆咧着嘴笑了。

梨树长大了,满树银白色的花蕾竞相绽放,如仙女翩翩起舞的霓裳,白得娇嫩艳丽,开得张扬放肆,像少女的白色舞裙,浓郁的香味向四周弥漫,沁人心脾。外婆在梨树周围用竹片围了个圈,防止牲畜破坏,禁止小孩攀爬,并取名为“梨园”,又称“助学园”,她郑重宣布:“日后梨树所有收入供儿女上学,谁也不准摘一个梨子!”

梨花铺地,落英缤纷,映衬着外婆“下田用牛”的剪影,成为许家垅的一道绝美风景。

外公心地善良,性情迟缓,靠租种地主家的田地为生。春光明媚,田土回暖,外公慢悠悠地赶着一头膘肥体壮的大水牛,生怕踩死地上的蚂蚁。他套起牛轭,扬起牛鞭,却舍不得抽打牛一鞭子。水牛天性偷懒耍滑,在田里走三步,停一步,反刍着肠胃里的青草,嘴巴上残留不少白色泡沫,外公似乎无可奈何。这可急坏了站在田埂上的外婆,气得她直跺脚,脸色如梨花般煞白:“人善被牛欺,马善被人骑,你这是犁什么鬼田,让我来!”

外公被气鼓鼓的外婆扒到一边,她接过犁把,扬起牛鞭“叭”地一声,一鞭子重重地抽到牛背上:“嗬起——”,牛也欺善怕恶,在外婆面前再也不敢偷懒,老老实实夹紧尾巴使劲耕田。从此,外婆将外公的犁把子接了过来,放也放不脱。

岁月悠悠,年复一年。在外婆的勤耕苦作中,门前两棵梨树添枝增叶,茁壮成长。梨树无言,见证着外婆“下田捉鱼”的风采。外婆喜欢吃辣椒,性子烈,她身高1.73米,不但学会了“女人活”:煮饭炒菜,捻麻纺纱,穿梭织布,缝补浆洗,而且像男人学会了耕犁耙钞,插田打禾,推谷筛米,捉鱼放痧……

解放前,她与外公一连生下7个儿女,生活负担重,吃饭成了问题,被生活所迫,她像男人学会了捉鱼。春暖花开,看到一些小鲫鱼在田里游荡,她赤手空拳,像啄木鸟一般,就把活蹦乱跳的鱼捉上了岸;三伏天,烈日如火,她腰间系着鱼篓,看到田里有的地方浑浊,预料有泥鳅黄鳝在活动,她将灵巧的双手伸入泥中,泥鳅还没有睡醒,就被她轻轻地捉进鱼篓。后来,她置了一条“扳网”,有六七个平方大,用四根竹竿撑开,分别系住鱼网四角,另一端相交于鱼网中央,形成一个“十字架”,再用一根粗竹竿和麻绳系在“十字架”上,而另一端则固定在岸上作网的支点,起到“纲举目张”的作用。年轻力壮的外婆将几十公斤的“扳网”背到塘边,不管白天黑夜,从春插开始到立冬结束,每晚要扳到次日凌晨一两点才回家,浑身湿淋淋的。有一次刮大风下大雨,有的男子连人带网被掀至塘里,而外婆岿然不动,每天在塘边“守株待兔”。运气好,可扳到4至5公斤小鱼;运气不好,只能扳到两公斤。外婆将鱼提回家,妈妈便将鱼剖开,剔除内脏,一条条摆到灶头上烘干,2.5公斤湿鱼可烘成0.5公斤小干鱼,每斤小干鱼市场上可卖到1.2元,换来大米。这样,全家生活有了保障。

外公死得早,培育儿女的义务落到了外婆一人身上。梨树长大后,每年从树上结下两百多公斤梨子。到了秋天,串串金色的梨子直往下坠,让人垂涎三尺。如果摘下一个,咬上一口,甜津津、脆生生的,满齿留香。外婆规定,这些梨子谁也不准摘,是供舅舅上学读书的。那几年,小舅舅在衡山四中上初中,每学期学费37.5元,在衡山一中上高中,每学期学费48元,全靠这两棵梨树,就是家里来了客人,也只选一些风吹下来被摔坏或被虫蛀过的梨子来招待。

阳石光每次去大队部开会,都要路过外婆家,去的时候,用竹竿敲一个梨子带走;回来时,又要敲几个:“这梨子皮薄、肉嫩、水多、味甜,带两个回去给我崽吃。”

10多岁的小舅舅见阳石光如此贪婪,便对他说:“你是大队干部,应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些梨子,我们全家舍不得吃一个,是供我上学的。”

没想到,阳石光对此耿耿于怀。小舅舅在学校读书,要大队签意见盖章,外婆便找到阳石光,他像一狡猾的狐狸,哼哼地假笑道:“你儿子表现不错!”而在“签字盖章”一栏中写道:“许松槐暑假在家表现极为不好,反对党的领导,谩骂党的干部,望学校严加管教。”

外婆一字不识,拿着“意见单”笑嘻嘻地回家了:“松槐,大队签字盖章了!”

小舅舅拿来一看,脸马上沉了下来,看到这个签字,他一边哭一边念给外婆听。

外婆感到自己被嘲弄被蒙骗被欺负,脸色铁青,憋下一吐子气,像火山般爆发出来,她疯狂地跑到老霞流火车站的大队部去找阳石光评理:“别以为读了几句书,就欺负不识字的老百姓,误了我儿子的前程!”经过大队部要越过京广铁道线,车站停放着几列火车,只有从火车下钻过去,不知是过于焦急,还是受了窝囊气,外婆的脊背被火车车角撕去了一块皮肉,有一指宽,两寸多长,鲜血淋淋,衬衣也被火车撕烂了一大块。

望着外婆流血的背影,小舅舅痛哭流涕。

公社党委书记文金芽听到外婆的申诉,联想到暑假期间,小舅舅还为公社出了几块黑板报,批评了阳石光。在大队“签字盖章”一栏中,由大队书记改写成:“该同学暑假表现极好,热爱集体,积极劳动,帮助当地干部做宣传工作,功不可没。”听到对儿子的肯定的话,外婆如释重负。

过了不久,阳石光患感冒高烧不退。外婆不计前嫌,从梨树上采摘五六个颗大又好的梨子,送到他家慰问。

小舅舅有意见,怨外婆不该“好了伤疤忘了疼”。

外婆一笑了之:“得罪一个乡邻很容易,交好一个乡邻很难。现在的大队干部可不好当呀,要抓好农业生产,还要冬修水利,弄不好,就得罪人。我们打点倒算,就算树上少长几个梨子一样。”

外婆对梨树关爱有加,一往情深。不管再忙,每年冬季,总要给梨树施一些农家肥,将树身捆上“稻草衣”,防寒防冻,让梨树安全过冬;夏季,虫子蚕食树叶,外婆坚持不洒农药,站在凳子上,踮起脚尖去捉虫,虫害加剧,只在树叶上撒些石灰;秋天,对于一些钻心虫,外婆便用棉花沾上“六六六”药粉,从梨树虫眼塞进去,对虫子“一网打尽”……

梨树似乎也通人性,每年以压弯枝头的黄色果实回报外婆:小舅舅不负众望,以品学兼优的成绩考上了国家干部,成为许家祖祖辈辈第一个“吃皇粮”的人。

外婆于1980年辞世,享年74岁。

次年夏天,外婆门前那两棵梨树也被一阵狂风拦腰折断,地上,落满了簇簇青叶和核桃般大小的梨子。过了不久,梨树枯萎了,只有单调的枝条直愣愣地勾勒出一幅苍凉的图画。有人说,这两棵梨树是随外婆嫁来,如今也随外婆而去了。

每年清明前夕,外婆的坟头总摆放着几个梨子,两支蜡烛,三炷清香。据知情者透露,那是阳石光摆放的。

外婆本来没有名字,解放后,土改工作队进村后,发现她不但个子高,而且境界高、觉悟高,便给她取名为“康觉高”。

蒸馒头

文/廖书易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是外婆家蒸馒头的日子。我兴奋不已,终于可以亲眼看看怎么蒸馒头了!

外公揉面,舅舅烧火,外婆和阿姨做馒头,一早大家就忙开了。他们把刚刚发酵好的大面团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小面团,然后把小面团再压成一个圆盘的形状,接着把它摊在手心,再把馒头馅夹在中间,只见外婆和阿姨飞快地用手指捏着小面团的边一拧,再这么一搓,一个个“精致的工艺品”就这样从她们灵巧的手中诞生了。

看着她们做馒头的熟练样儿,我好羡慕呀!外婆看着我跃跃欲试又无从下手的样子笑了。她安排我一个任务,给做好的豆沙馒头打上红点。哈哈,雪白的馒头点了红点更加可爱了。馒头们一个挨着一个,像我们出操的小朋友,非常有序。

上灶蒸馒头啦!40分钟后,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馒头娃娃们终于睡醒了!我这小心脏都给等“焦”了呢。外公端下蒸笼,将馒头倒到竹帘子上。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娃娃”争先恐后地从“房间”里蹦了出来。我拿起一个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太好吃了!

看着这些热气腾腾的馒头,我心里默默祝愿我们全家新的一年日子能越过越好,祝愿我的学习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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