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墙

作者: 杨跻 2015年12月09日生活随笔

横在我家和二伯家中间的那堵界墙,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宛如一个庞然大物般的轰然倒下。父亲和二伯争了大半辈子,也没有争出个高低、争出个输赢的界墙,就这么消失了,堵在两家人心中的那堵“墙”,并没有随着界墙的消失而消失。

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两家关系相处得还算融洽,直到后来生产队拆掉旧墙筑新墙的时候,两家的关系才变僵。

那个时候,庄稼地的施肥,全靠队里的饲养室几十头牲口和养猪场上百头猪的粪便积攒的土肥,可队里近千亩的土地,仅靠那些土肥,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新上任的队长老倔头为了粮食产量超过别的生产队,别出心裁的想出拆社员家中的陈旧的界墙作为土肥的一招,于是,村里的很多人家的界墙被全部拆了一遍。父亲和二伯的矛盾就是由拆界墙而引发,直到后来不可调和。

记得那个时候,家里的界墙被拆后,屋里也显得亮堂了许多,院子也显得宽畅了许多,眼界自然也开阔了许多,正当年少不知道愁滋味的我,在宽大的院子里玩得正起劲的时候,队里派来给我家踏界墙的乡亲们打破了这平静而祥和的一切。那天放学,我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院子里吵吵闹闹,一进家门就看到院子里挤满了人。我挤进人群,看到二伯和堂哥俩人,和父亲扭打在一起,父亲势单力薄,被二伯父子俩人,把上衣的钮扣也给撕扯掉。年少的我,看到父亲被欺负,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使劲的扳开抓着父亲衣服的二伯的手,二伯的胳膊轻轻的一甩,我便被甩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忍着疼痛,爬了起来,还没有等我冲上去,在乡亲们的拉架和劝解下,父亲和二伯双方被分开。

听姐姐说,队来派来踏界墙的乡亲,按界墙旧址重新踏界墙的时候,被二伯给挡住了,非要把界墙向我家院子移二十公分,父亲自然不同意,俩人为此争执不下,以至后来动起手来。后来在大伯和村干部的协调下,二伯终于答应按原址踏界墙。在踏界墙的时候,二伯趁着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又逼着来踏界墙的乡亲,向我家方向私下移了二十公分。父亲回家,看到偏向我家界墙,又让踏界墙的乡亲们按原来的旧址重新踏界墙。在二伯的干涉下,不到三十米长的界墙,被踏得歪歪斜斜,看上去犹如多个“S”首尾相连而成。父亲望着“S”型的界墙,只得无奈的接受现状。

歪歪斜斜的界墙踏了起来,不仅仅是把我家和二伯家两个院子分隔开,同时,也将两家人的亲情割断。此后,两家人互不来往,陌生得如同路人一样,既是在村道里相遇,也会装作不认识似的擦肩而过,甚至会相互扫视对方一眼,眼里流露出来的不再是亲情,而是仇恨。那界墙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似的,压在家人的心里。

二伯为了扩大自家的院子,把宽厚的土墙,竟用镢头挖掉一半,院子虽然多出二十公分,但土墙却变得弱不禁风,后来在一场暴雨中倒塌。倒塌的土墙,差点将二伯家的房子掀倒,堆在院子里的泥土,让二伯和堂哥足足清理了十天时间,才清理完。

二伯后来为了重新踏界墙的事,多次找父亲,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直到堂哥结婚,父亲看在大伯的面子上才同意。最后仍以让出十公分为代价。

后来村子整体搬迁到公路旁边,被撂荒的老宅,就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孤零零的屹立在那儿。父亲和二伯争执了多年的界墙,在风吹雨淋中,早已倒塌。横在我家和二伯家那堵歪歪斜斜的界墙,也随着旧村复垦已被夷为平地,但堵在两家人心中的那堵墙,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会消失。

二伯为了一丁点的私利,竟然置亲情于不顾,虽然拓宽了十公分的院子,占了一时的上风,却输了亲情。二伯用亲情换得的十公分的院子,多年以后,竟然被夷为平地,不知道早已长眠于地下的二伯,若地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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