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出门远行

作者: 杨青青 2016年02月19日心情文章

我现在稳稳当当地坐在火车里,坐在皱巴巴的泛着黄的白色床单上。对床的女人探出身子把火车票递给刚刚喝了小酒的列车员。同行的人开始都没有说话。后来就有人从袋子里拿了一盒扑克出来,抽出不要的那张,两手一翻地哗啦啦洗牌,发牌,然后开始。列车员循规蹈矩地在十点就给全火车的人灭了灯。

我坐在那张床上,借着月光和他们说话。后来想睡觉了,但有点不甘,我琢磨着我到底一天在想什么,心底有个声音说就是想遇到一些事情,只要是事情,就比什么都没有好。比如打不到车去不了旅馆苹果被抢还被踢了书包被司机拿走了,这些东西明明假的不值一提,但偏偏我就是觉得浪漫。浪漫就是在这样的年龄遇到不那么美好的事情,浪漫就是霍尔顿一走上社会就看穿它的假模假式,和余华十八岁出门远行就涉足了这个虚伪世界的庞大与不可知。

天黑得全部压下来了。我把外套叠了叠盖在枕头上,把手机放在枕头底下。半夜我被热醒了,在寂静的夜晚我只慢慢听火车不疾不徐前进哐当哐当,我被塞进了梦乡。列车员诚心诚意地在六点开了灯。一会儿我就到站了。我原以为我会热泪盈眶地完成我第一次远行。但这次经历毫无可圈可点之处。我拖着箱子,走出这个脏兮兮的火车站。

这天,我和卖袜子的老头砍价,他憋着脸说,三十五块。我说,十块。他犹豫着说,二十。我眯着眼,看到烈日下的红色氢气球悬浮在空中,老头的皱纹扎进橘皮似的脸上,我坦然地说,十块。他哎呀哎呀地叫起来:本儿都不够,你要是诚心,十五拿去。我仍然坚持:十块。那个老头痛苦地蹙着眉,扳着乌黑的指头算来算去,口中默念了几个数字,最后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掐出了五个字,十块就十块吧。我愉快地吹响哨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崭新的五十块,塞到他手上,拿了那双袜子。我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说,不用找了。然后我大步地离开那个三轮车拉着的小摊子,回头望了一眼,那老头在炽烈的阳光下一脸惊愕,就像一洼死水被丢了个石子一样缓不过神。

烈日下,站着一个卖气球的小姑娘,手上一把鲜红的氢气球。她卖的气球都是些卡通人物,鲜艳又廉价的印刷与轮廓不能完整地契合。她对我说,叔叔,你买个气球给弟弟吧。我告诉她说我没有孩子。她似乎很惊异地望了我一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问她,气球多少钱一个。她马上回答,两块钱。我又问你这一把多少个,她说20个。我把我所有钱都掏出来,数了四十五给她,拿着一手的气球就走了。

我来到桥上。过往的小孩子都盯着鲜艳的气球,有人问我怎么卖。我感到拿着气球的右手有强烈的向上的浮力,如果这只手不长在我的身上它就可以和气球一起飞起来。路上,我买了一份报纸。看到报纸上有一个小孩摔倒的报道,这家热心的报社呼吁广大读者给可怜的孩子捐点钱。我按着它给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医院,手上还拿着红气球。医院的人说我不能把气球带进去,于是我把它们绑在了门前一棵梧桐树上,还告诉保安帮我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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