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陀螺的鞭子

一个好的陀螺，绝对要一条好的鞭子，那样抽起陀螺来，才算完美。

村里扎鞭子的老龚手艺不错，上六年级。尽管人长得粗糙，但扎的草鞭子像小媳妇的发辫，光滑漂亮，赶着一群羊儿，挥在空中啪啪地响，大声地吆喝。有一次在村尾洪岩山，我们偶然碰在了一起，我砍完柴给他放羊，他说：“华，你给我放几天羊，我给你扎条好鞭子。”我说：“好！”就这样，我每天坐在学校里憧憬着那条鞭子，还给老龚放了几天羊，可他太忙，最终承诺给我的鞭子没有扎。

村里还有个人扎鞭子也差不了，上初一，叫老许。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厨房里烧火煮饭。他是个没了父亲的人，母亲身兼二职。我坐在灶膛边的板凳上，说：“这几个梨给你，你给我扎条鞭子呗。”他从炊烟中钻出脸来，爽快地答应了。

那几天，我的课桌里藏着一个陀螺，静静地等着老许的鞭子。下课的时候，操场上一响又一响地抽陀螺，我扶在木栏上想，我的鞭子也不远了。

有一天，老许递给了我一条碎布扎的细鞭子，精巧而美丽，青青的，又白白的夹杂着。我拿着他的鞭子兴奋地跑到了土坪上，把梨木陀螺抽得飞转，像蜜蜂一样嗡嗡叫。这么好的鞭子，让我好多同学羡慕，他们纷纷要求借用一下。这样，那条鞭子被很多同学用过，而我也乐于享受这种友爱。

有一回，我正在晒谷坪抽陀螺，老许的母亲说：“借我用一下。”我很惊诧一个大人找我借，不知她借了有什么用，就颇疑惑地递给了她。没想到，我很快听到了老许的哭声，那条鞭子时轻时重地抽在老许的身上。

当我再一次接过老许母亲手上的鞭子时，鞭子上隐隐约约有几丝血迹。我胆怯地小声问老许的母亲：“为啥打他？”他母亲回道：“把我扎布鞋底的碎布给人扎陀螺鞭子了。”

我听了，怔在那里，像一个陀螺一样目瞪口呆。

这件事离现在已三十多年了，现在的人无法理解一块碎布的珍贵。不过我现在写来，还觉得心那么痛。

童年的陀螺鞭子，一直是我愧疚老许的一件往事。